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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弦妃子  第8页    作者:华甄

  马才站稳,解忧便双臂一松,顺着马背滑落地上,但一双有力的手臂,很快就托起了她的身子。

  「公主,有没有受伤?」翁归靡的声音充满忧虑。

  解忧抬起头,雨水挡住了视线,她虚弱地说:「我没事,野马呢?」

  「牠被套住了!」翁归靡扶她站起来。

  解忧擦擦眼睛上的雨水,看到已偃旗息鼓的野马,和三个骑在马背上的男人;他们每人手中的套马杆,都挂在了野马的脖子上。

  在四个皮套圈的控制下,解忧相信,再狂野、凶猛的马,也逃不掉了。

  「太好啦!」肌肉一松,她再次跪倒在地,并阻止想要扶她起来的翁归靡。「别动,让我坐一会儿,就一会儿!」

  翁归靡知道,她刚经历生平第一次狂猛的马上搏击,一定精疲力尽,便让属下先带野马回去,然后将她抱起,坚定地说:「草地上都是水,不能坐在这里。」

  解忧无意反抗,与野马的较量已耗尽她全部的力气;尽管翁归靡与她一样浑身湿答答,但他的体温和有力的双臂,仍给了她很大的慰藉。

  因此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垂下眼帘,将汩汩不绝的雨水挡在眼外。

  翁归靡本以为解忧会跟他争、拒绝让他抱,不料她一言不发,还主动把头靠在他身上,这让他很高兴。

  此刻他需要她的沉默和温顺,因为风雨实在太大了,脚下的草地在暴风雨中,就像沼泽地一样稀软松滑、深浅不一。

  他一脚高一脚低地抱着她穿过云杉树,坐在长满秋草的山崖下。这里虽然好不了多少,但地势高,地上没有积水,凸出的石崖和浓密的树木还可挡掉部分风雨。

  解忧想从他腿上离开,可被翁归靡的双臂牢牢圈住。

  「你要去哪里?」

  她转过脸,难为情地说:「我的身上都是水,让我坐在地上吧……」

  「我身上也不是干的。」

  她张了张嘴,但没有说话,只是用被雨水洗得更澈亮的眼睛看着他。

  翁归靡也低头凝视她,她坐在他的怀里,浑身湿透,脸上挂着雨水,本来苍白的脸蛋,因为害羞而染上淡淡的红晕,显得美丽而娇小。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个娇小美丽的女人,在暴风雨到来前拯救了他的同胞,还跳上了连强壮有经验的牧人,也惧怕三分的野马背上,征服了那疯狂的畜牲。

  今天目睹她涉险,他只是敬佩和焦虑,并不生气,因为对她的敬与爱,已容不下任何负面的情绪;此刻,拥抱着她,注视着她水灵灵的双眸,翁归靡热血沸腾,沉溺在一种不可能实现的美好梦境中。

  雨水斜斜地洒来,他举起手,轻轻拨开沾在她脸上的湿发、擦掉挂在她颊上的水珠,而后,他的手停在她冰冷的面上,指头爱抚着滑嫩的肌肤。「你冷吗?」

  解忧摇摇头。「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你的身子在发抖。」

  「那是……你靠得太近了。」她颤栗地说。从意识到两人潮湿的身体,亲密地贴在一起时,她就开始颤抖,但她知道那不是冷,也不是愤怒,甚至不是羞愧,而是一种她说不上来的原因。

  她想制止那样的颤抖,可是她无法控制身体。

  「还不够近。」翁归靡将她抱得更紧,热情地说:「我想与你靠得更近。」

  解忧下意识地用手抵着他的胸口,推拒他的靠近。

  可是,当她触摸到他强壮的身体时,却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而是任由自己的双手,在他宽阔、坚硬,并且散发着炽热气息的身上漫游。

  「你……好暖和。」她低声说,双眼从他穿得很少的身子,移到他凝视着她的双眸,仿佛像要确认自己的行为,是否冒犯了他似的。

  她的低语,她的触摸,和她无邪的注视,是最最强烈的诱惑。

  翁归靡发现,他没有能力再继续抵抗这样的诱惑,于是他俯下身,将嘴压在了她红润甜蜜的唇上。

  第5章(1)

  这是一个错误,它不该发生!

  当自己的唇落在解忧温软的唇上时,这念头闪过翁归靡的脑际,却终未能扑灭这一吻所引爆的激情火种。

  由此引发的熊熊烈火,迅即烧毁了他紧守的理智闸门,将他与她推进了危险、绚烂而绝望的火海。

  与他湿润的唇相触时,从没被人吻过的解忧,一下子就融化了。

  恍惚之间,她以为自己被雷电击中,身体先是发麻,随即紧绷,脑子还轰然作响,并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解忧本能的闭上眼睛,双手却紧紧抓住翁归靡胸前的衣服,仿佛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样。

  她的嘴紧贴着他温热的唇蠕动,并在他无声的指引下开启双唇;当与他的舌尖相触时,一股快乐的感觉,自她心底源源不断地升起。

  她忘记了狂风暴雨、忘记了自己的身分和责任、忘记了该有的约束,只想更紧地依偎着他。

  解忧的回应,令翁归靡的心跳加速;而她颤栗的牙齿咬到他的舌头,竟带给了他意想不到的狂喜。

  他觉得自己正在燃烧,却害怕被烧成灰烬的不只是他,因此他紧紧抓住残存的理智,将自己的嘴移开。

  翁归靡忽然的退离,令解忧发出细微的抗议;她抬起头,张着充满热情、困惑和受伤的大眼睛看着他,然后,她做出了足以令他发狂的动作——

  挺直她的身子,将她可爱的小嘴覆盖在他的嘴上。

  理智在某个角落呼唤他停止,但火热的身躯却催促他纵情享受这一刻的甜蜜。

  他的心在理智与激情之间挣扎,他嘴里喘息着。「公主……我……爱你!」

  「我也……爱你……抱紧我……」解忧喃喃地说。在寒冷的风雨中,他的吻带给她温暖和陌生的激情,驱使她本能地跟随着尚不知晓的情欲,探索他的身体。

  她呢喃的爱语,和她在迷茫中急切抚摸他的亲喔动作,摧毁了他的理智;他紧紧抱住她,将她压倒在草地上。

  翁归靡很重,可是解忧喜欢他的重量、喜欢在他身下无法呼吸的感觉;他宽大的身躯,为她遮挡了所有的风雨,还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快乐。

  当他试图抬起身子时,她的双手由他赤裸的前胸转向后背,将他紧紧圈住,拒绝让他离开;她的指甲掐进了他的肌肤,可她浑然不觉。

  她所有的感觉,只停留在她身上的、充满男子汉气魄的魁梧身躯,和他带给她无穷欢悦的嘴。

  看着解忧激情洋溢的双眸,听到她动人心扉的吟哦,翁归靡觉得他的呼吸停止了,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冻结,远处的雷鸣声和落在身上的雨滴,都已不复存在。

  他的目光由她娇艳的脸庞移到她嫣红的嘴上,再落到湿透后紧贴在她身上,将她美丽的身躯,尽展于眼前的凌乱衣服上。

  解开她的腰带、拉散她的衣服,翁归靡用颤抖的手,爱抚着她赤裸的娇躯。

  他的抚摸带给她一种从未有过的酥麻感;他的亲吻由她的嘴渐渐往下延伸。

  解忧觉得寒冷,却又仿若置身于烈火中。当冰冷的雨滴重重地落在她脸上时,她倏然一惊,抽回了抱着他的双手,并发出一声惊喘。

  翁归靡立刻抬起头来。「公主?」

  他的双目如火,而从他炽热的瞳眸里,解忧看到自己的影子,也看到了她和他衣衫半解的样子,她脸色雪白。「……大禄?」

  「什么?」翁归靡低下头亲吻她。

  不情愿地逃开他温柔的进攻,解忧喘息地问:「我们……在干什么?」

  「倾诉爱意。」他的脸悬在她上方,声音低沉而沙哑。

  爱意?没错,她确实爱他,可是她能爱吗?

  解忧茫然地注视着对方。

  翁归靡的嘴——不久前带给她无比快乐的嘴,正严厉地绷紧,嘴角出现了细密的皱纹;而洋溢着快乐与激情的英挺面庞,此刻却纠结着令她心痛的忧伤,她的心情为之阴郁。

  她转暗的眸光,让翁归靡忽然抱着她坐起身,将她紧紧地压靠在自己身上,难忍心痛地说:「不许后悔!不许生气!更不许躲避我!爱没有错!」

  解忧举起双臂,环绕上他颈子,头抵着他的胸口。「可是我们错了。」

  「相爱没错!」翁归靡执拗地重复着,轻柔地为她穿好衣服。

  「我们不能相爱。」解忧把脸贴在他胸前,滚烫的泪珠悄然滑落。

  她的话戳痛了他的心,也提醒了他:他们的爱虽然没有错,却见不得光!

  身为乌孙国握有实权的相大禄,和势力最强大部落的首领,他拥有许多人敬畏的权力,却无力留住真心相爱的女人。

  怒气和深深的无助感吞没了他,他无言地抱着解忧,将一个温柔如水的吻,印在她含泪的眼睛上。

  暴风雨如同它来时那样,忽然消失无踪。天空湛蓝、斜阳映红,如果不是外边湿漉漉的一切,谁会相信,这里刚刚经历过暴风骤雨的摧残?

  他们紧抱着彼此,舍不得放开,良久,解忧在翁归靡怀里抬起头来,带着哀伤的笑容说:「你看,暴风雨总是短暂的,雨过天青,一切都没有改变,我们还是以前的我们,忘掉刚才的一切吧……」

  翁归靡注视着她。「你能忘掉吗?」

  她的笑容僵住,睫毛微颤。「能!」

  「我不能。」他低沉地说,手指轻抚她的面颊。

  解忧抓下他的手,紧紧握住,严厉地说:「你也能!除非你想丢弃我们所担负的责任和义务;若不怕惹起永无止境的战火,否则,你一定要忘掉!」

  翁归靡笑了,鼻翼翕动、笑容扭曲,凝视着她的眼神幽邃而遥远。

  「忘掉?可以,除非先挖掉我的心!」

  他的话,令解忧双眼霎时盈满泪水。

  「别这样,我们……我们还可以做朋友。」不忍看他痛苦的笑容,解忧低头,注视着阳光在他们身前形成的一圈阴影。

  翁归靡没有回答,而是将她的手抬起来,放在自己的心脏处,庄严地说:「无论今后怎样,你永远在这里。」

  解忧倒在他怀里,将泪湿的双颊,贴在他的心窝上。

  解忧与翁归靡返回特克斯城时,受到了热烈欢迎。

  牧民用最美好的词语,感谢她帮助他们保住了上百匹珍贵的野马,和许多人的生命;「阿肯」用最动听的歌声,赞美她的勇敢、美丽和智慧,人们还赐予她一个新名称——天鹅公主。

  「那是赞美你。」见她对此称呼不甚理解,翁归靡解释:「天鹅是我们的保护神,据说我们古老的祖先被恶魔陷害,是天鹅拯救了他,从此才有乌孙人。」

  这崇高的赞美,令解忧深感受之有愧,满脸通红地只想躲起来。

  「不必害羞,勇敢的公主应该被赞美。」翁归靡鼓励她。

  那天,当太阳落山后,人们在篝火边烤肉飮酒、跳舞欢唱,为明天一早将护送野马转场的族人送行,也再次为他们的天鹅公主载歌载舞。

  这是个令人难忘而快乐的夜晚,解忧得到了乌孙人的认可,就连乌孙国地位崇高的王公贵族们,也频频向她敬酒献歌。

  有过细君公主的经历后,这些傲慢的贵族,原以为美丽尊贵的大汉公主都羸弱不堪,可是解忧以她的勇气和飒爽英姿,改变了众人的看法,让人不得不对她产生由衷的敬意。

  歌声在夜空中飘扬,欢笑冲淡了解忧心头的哀伤。

  想到人生的抱负和理想,她不再沉浸于儿女情长,心境变得豁然开朗。

  翌日,三十多户牧民伴随着野马群,转往比较暖和的喀拉湖谷地过冬。

  如果说目睹野马群和牧民离去时,她被那热闹非凡的景象给深深吸引的话,那么第二天,当她站在即将启程的马车前,眺望着整个夏都转场的情景时,那份激动与震撼,则让她久久不愿离开。

  她从未见过如此热闹壮观的场面。

  遮天蔽日的牛羊马群,在渐渐衰败的草原上缓缓奔跑;人们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戴着各式各样的头巾,有的骑在马背上,有的高坐驼峰间;女人抱着婴儿,老人搂着新出生的小羊羔或半大的孩子,将他们所有的家当——毡房、被褥、劳动工具及锅碗瓢壶等生活用品,全部捆绑在骆驼和马背上,在头驼的带领下,有秩序地跟随族旗,离开了生活数月的营地。

  「公主,请上车。」长史在她身边提醒。

  「等等,让我再看一会儿,车上窗小,难看到全貌。」解忧兴奋地说,没看到他焦灼的神情,也没看到准备送她上车的乌孙国长老和贵族们,已经等候多时,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缓缓移动的队伍上。「听,这蹄声多雄壮,就像千军万马在战场上奔驰;瞧,这景色多美,美得好像草原上流动的浮云。」

  「是的,可是公主该走了……」

  「让她看吧。」站在车边的翁归靡,走过来替解忧说话。

  听到他的声音,解忧连忙问:「这里的人全部走后,夏都怎么办?」

  「不必担心,草原还在,明年春暖花开时,我们就会回来。」

  这下她明白了。「这就是逐水草而居?」

  「对,逐水草而迁徙。不但可保护这片草原,也能让我们的人畜活下去。」

  她默默回味着翁归靡的话,望着迤逦而行的浩荡大军,敬佩地说:「你们是个値得骄傲的民族,乌孙人吃苦耐劳,不畏艰难,定能富强!」

  听到她的话、注视着她红润的脸庞,翁归靡双目火花闪耀,而他身后的长老,也都露出充满自豪感的笑容。

  翁归靡对长史说:「阁下可告诉吴将军,贵部午时启程。」

  就这样,当解忧终于踏上乘舆时,本来被安排在队伍中部的汉家送亲队,改走在大队人马的尾巴,当然,殿后的是翁归靡的蓝鹰部落。

  在她启程前,各位长老和贵族们,也陆续回到各自的族人中,只有翁归靡作为迎亲特使,始终伴随在她身侧。

  看到路途上不时有族人离开,解忧好奇地询问,翁归靡告诉她,因为冬季水草有限,所有牲畜不可能集中在同一个地方,他们是转往各自的冬季牧场。

  山势越来越低、天空越来越高,解忧的心情却沉重起来。越往前走,赤谷城越近,距她尚未正式见面的「夫君」也越近,同时,离翁归靡会越远。

  注视着车窗外骑在马背上,威风凛凛的翁归靡,她感到焦虑不安。

  过去两个月中,有他的陪伴,她对未来的生活并未感到惊慌,可现在,就要见到她的「夫婿」,并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她却忧虑起那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不久前她以为很有把握的问题,此刻纷纷跳出来困扰着她。

  乌孙王会像翁归靡那样和善好相处吗?如果他真的只喜欢匈奴公主,而将她置于「冷宫」该怎么办?还有,受他宠爱的匈奴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们能够和平相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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