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作家列表 > 雷恩那 > 奴家坏 >  繁體中文 上一页  奴家坏目录  下一页

奴家坏  第3页    作者:雷恩那

  “不是叮嘱过妳,就算真喝多了、喝醉了,也不能嚷嚷得这么大声,泄了底气又自曝其短,可不好再跟对方周旋。”再有,她没醉,仅是有些醺醺然。

  元玉没好气地一叹。“姑娘何妨睁大眸子瞧瞧,这堂上还有清醒的人吗?咱喊得再响,泄您底气,也没谁再有本事同您较劲。”

  今日是当地的“药王庙”大庆,“长春药庄”上上下下忙作一团,除按古礼祭酒拜庙,一整日,前来拜会的各地药材交易商更是川流不息。

  到了晚上,庄外热闹至极,集市不歇,此起彼落的鞭炮声响彻云霄,而庄内好戏开锣,主人家今年当真好大手笔,在药庄堂上设宴慰劳自家手下,除请来几团功夫了得的江湖卖艺人当堂表演,正所谓好酒沈瓮底,更有江北花魁娘子的琴艺和歌艺压轴演出。

  她怀抱琵琶弹唱,按例得了个满堂彩,几曲之后,药庄老管事让底下人送上三杯果香浓郁的琼浆,说是主人家的意思。

  要她喝酒并非难事,只不过得按着她的规矩来,她饮一杯,在场同欢者也得饮上一杯,总归是独酌伤永夜,对饮不寂寞,得意且尽欢。

  “哟,就奴家这浅薄酒量,药庄的各位爷儿们,难不成怕了吗?”她举杯笑问,嘲弄意味欲掩不掩地夹在柔软语调里。

  男人的面子永远比里子要紧,于是,她总是赢,总能激得那些老爷、大爷和小爷们咕噜咕噜地把酒当水猛灌,一杯一杯,千杯万杯再来一杯,豪情尽付杯中物,跟她斗酒胆、拚酒量。

  但,她总是赢。

  环顾堂上倒得横七竖八的大爷小爷们,清醒的仅剩下静伫一旁等候差遣的几名家仆和婢子,朱拂晓挑眉轻哼。

  有本事斗倒一堂子的男人,她更觉意气风发,神智因自得而清明许多。

  她没醉,她从不醉酒,只是脚步有些虚浮,思绪动得有些慢,如此而已。

  “元玉,我又赢了。”她脆声笑,不再依赖丫鬟的扶持,晃着螓首小苦恼,不太真心地叹道:“我总是赢,这可怎么办才好?”

  元玉就气她斗酒,也不知她争什么。“待会儿润玉把解酒茶煮好后,姑娘乖乖喝下便是,还能怎么办?”

  “呵呵,妳两颊鼓鼓的,好可爱。元玉元玉,我就爱妳气恼我!”

  无可救药!元玉无声仰望屋梁,摇摇头。

  今儿个这场面也非头一遭了,主子酒喝多了就爱笑爱闹,她自能应付。“我扶姑娘回小跨院歇息吧。”

  “还早呢。”朱拂晓香肩一耸,勾着酒壶,步伐如醉舞地跨出药庄大堂。

  “姑娘……”元玉跟了出来。

  挨着红桐柱子,朱拂晓滑坐在廊阶上。

  “元玉,今晚的月娘弯弯地像在笑,它冲着我笑,我只好也冲着它笑。知己难寻,不能辜负,怎么也得对饮一番。”说着,她咭咭笑地举起酒壶朝穹苍遥敬,然后以口就着壶嘴,囫囵灌下酒汁。

  元玉忍住跺脚、翻白眼的孩子气举动,招来两名药庄的婢子,请她们暂且帮忙照看朱拂晓。

  “姑娘老实待在这儿,哪儿也别去,咱去瞧瞧润玉的醒酒茶究竟煮好没,再帮姑娘调薄荷水擦脸,一会儿就回来——哎啊!我说姑娘,能喝的全都败在您手下,您别再喝了!”强势的小手一把夺下主子手里的酒壶,抢到手才察觉壶中空空,都快见底了,夺不夺已无意义。

  朱拂晓又笑。“元玉真可爱。”

  她的贴身丫鬟依旧气鼓鼓,竟不太领情地哼了她一声,转身就走,害她喉间和鼻腔忍不住滚出笑气。

  她继续倚柱坐在廊前,双眸被酒气熏得迷迷蒙蒙。

  身后大堂上的景象是纵乐畅意后的杯盘狼藉,有粗嗄鼾声、有模糊醉语,而身前的宽阔天井干干净净,月下的青石板地抹着冷光,高墙环绕下,她的余生彷佛仅剩这一方天与地。

  如此余生,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她要的本就不多,从未想过振翅高飞,天再小,能容一弯月的阴晴圆缺,便已完整,缺的是……能与谁共赏?

  能有谁呢?

  “爱娇娇啊爱娇娇,爱簪红花花满头,爱画双眉眉飞柳,爱描朱唇唇如勾,爱穿舞衣衣满绣,爱弹春词不解愁,放歌与谁游?”

  她低柔吟唱,反复吟唱。

  她知道药庄内的家仆和婢女们正偷偷觑着她,被看得很习惯了,她自在接受那些明里暗里、带着好奇的探究。

  突然,莫名其妙的,那些打量她的目光一下子全都收敛,她感觉得出躁动,甚至听到几声紧涩的抽气,被什么惊吓到似的。

  青石板地上,她没个正经坐相的影子被突如其来的一道黑影吞食。

  谁杵在她身后?

  她慵懒地动动玉颈,轻叹了声,终于百般不情愿地回望。

  颤睫,眨眸,蒙蒙视线把来人的五官身形努力看清后,她格格笑开。

  “……阿奇,你来陪我放歌出游吗?”

  阿奇居高临下,一瞬也不瞬地凝注她。

  阿奇浓眉略沈,眉间的波动成峦,一双眼深黝黝的。

  他站姿沈静随意,高大身躯却蓄满力量。

  他宽肩窄腰的上半身仍是一件简单背心,露出两条结实臂膀,缠腰、宽松布裤、绑腿,大足套着再朴实不过的黑面布靴。他这身穿着就跟那晚一个样儿,他是阿奇……又似乎不太像。

  朱拂晓扶着柱子徐缓站起,一直看着他,一直、一直瞅着他不放。

  麻凉感沿着纤细背脊钻上,钻得颈后和脑门一阵刺痒。

  她抬起纱袖,下意识轻按了按喉颈,再揉揉腮耳,瞥了眼他身后退离好几步的庄内仆役与婢女,有什么沉沉压在胸房,教她呼息一时不顺。

  那一晚的阿奇憨头憨脑,说她是昙花仙子,诚心地赞她貌美……

  阿奇会傻呵呵冲着她笑,瞇眼咧嘴的黝黑笑脸逗得她忍不住响应,她好久没真心笑过……

  那一晚,她以为寻到宝,头一次对男人生出渴望。

  那一晚,她胸臆鼓胀,兴奋得面红耳赤,想去占有怜惜,也试着去占有怜惜……

  “你今晚要去河岸割夜草吗?”她语气出奇静谧,想饮酒,一会儿才意会到手边无酒。

  瞧着自个儿空空如也的双手,她嘲弄地扬唇,岂知下一瞬,男人刚硬有力的五指竟握住她摊开的柔荑。

  她怔怔抬睫。

  “走。”男嗓低沈利落。

  “啊……”由男人大掌传来的热气和握力宛若一张网,她掉进陷阱,心神如迷,被他轻轻一带,也就乖乖跟着去。

  走。要走去哪里?

  这个阿奇不是她以为的那个。

  这个阿奇让她心烦意乱,她得赶紧筑道墙,把侵入得太深的东西拔除,把男人挡在心墙外,就像这座高墙深院的药庄,把自个儿掩得实实的,周全守护,才抵挡得了墙外山匪。

  她应该即刻甩开他的掌握。

  她花魁之名是用琴、书、歌、舞等精湛才艺赢来的,十足真金,可不是随便任男人们轻薄的花娘。

  但,他究竟要带她去哪儿?

  他抱她上马。

  胯下所骑的是马厩内最高大的一匹白雪驹。

  没有哪家的小小马夫可以不经主人家同意,便从马厩里挑走最好的坐骑。

  骏马奔出,雪鬃迎风飞扬,清夜纵蹄让马儿大乐。

  与风较量似的,白雪驹四蹄撒得飞快,她的长发、轻袖和薄罗裙也飞飘而起,缠贴在背后男人身上。

  离开“长春药庄”,穿过长满油菜花的丘坡,有河绕着低地蜿蜒,此时马速已缓,小河在月夜下烁光,犹如一条弯弯曲曲的银色玉带。

  瞧见岸边长长青草,以及穿梭在草丛间、闪闪发亮的无数小火虫,朱拂晓神魂不由得一震,胸口猛地被掐紧,关于那一夜的种种在脑中浮现。

  那一夜,她的心思和意绪在卸除防卫后,允许阿奇深进。

  男人可厌者多,最可厌的是藏在朴拙可爱面具底下,肮脏的、别有用意的心。

  一股翻搅蓦地从胃部直接涌上。

  “放我下去……停下来,停……我、我……”她一手掩唇,一手拚命要扳动男人横在她腰间的粗臂。

  阿奇终于发现她脸色惨白,立即抱她跃下马背。

  朱拂晓没等双腿站稳,已踉跄逃到一旁,蹲下身往草丛间呕出秽物。

  一整天下来,装进她胃袋的食物寥寥无几,没吐出什么,倒是把席间喝的酒呕出了七七八八。

  可能是马速太快、太颠,也可能多少有些醉酒,更或者是因心里闷堵、不畅快,她从未这么吐过,胃袋整个要掏翻过来一般,吐得额角的细细血筋都浮现了,跪撑在地的四肢禁不住地颤抖。

  好半晌,恶心欲呕的感觉好不容易缓和下来,她喘息不已,喉头发痛,一条沾湿的绸巾在这时候无声地递到她面前。

  她吐得两眼闪泪花,眨掉水雾,发现男人离她好近,炯炯有神的目瞳拢着许多无以名状之物,刚棱有型的面庞没有她曾经见过的憨朴,他的颊不会再因大笑而捺出两道深长酒涡,好看的唇瓣仍旧好看,只是嘴角刚硬,下颚亦显硬气。

  他耍弄她。

  他把她的丑态看得一清二楚了吗?

  ……那就看吧,她不在乎。

  “这是我的巾子呢!”暗自深吸口气,她笑笑地接过他手中绸巾,拿那条以河水濡湿的巾子拭嘴净颊。素香巾面留有淡淡血点,该是他尝试清洗,但没能把血渍完全洗去所留下的。

  “你颈后的伤好些了吗?”她忽尔问,用湿绸巾轻压燥痛的喉部。

  男人明显一愣,似乎没料及她会提起这事。

  “小伤,不碍事。”他语气平板。

  她颔头,依然笑笑的,淡夹着嘲弄。“那当真万幸。说到底,大爷您受伤是为了救我,让您流血见红,奴家可过意不去了。”

  紧盯着她过于平淡的神态,和一脸虚弱模样,他目底凝聚着自己亦未察觉的怒气,五官微微绷紧。

  “妳喝太多酒。”她呕吐得太厉害,见她跪趴在地,发颤的背脊和肩膀让她瞧起来如寒冬中瑟瑟发抖的小猫。这女人在作践自己。

  朱拂晓挑眉,竟笑了。“大爷,奴家可是青楼里的姑娘,爷儿们赏脸敬酒,我能敬酒不吃吃罚酒吗?再多也得喝啊!”

  她不再喊他“阿奇”。

  他知道原因。

  他也听得出她现下说的这些自贬话语,隐约带着敌意,全冲着他来。

  下颚再次硬绷,他抿唇不语,朱拂晓被那双深沈眼盯得颈背泛麻,方寸骤震。

  暗骂自个儿不争气,她撇开脸,勉强自己撑住身子站起。

  双腿虚软颤着,她很庆幸它们藏在罗裙里。咬着牙,她在他极具威迫的注视下徐慢走向河边。

  初夏的河水在潺潺声中听得到清澈。

  今夜被挑中出游的白雪驹好幸运,此时正埋首在丛丛翠甜的青草间大快朵颐,而流萤在她蹲踞在河边时,悄悄地、不怕生地飞近,在她发上、肩头和迤逦于地的裙襬间飘流。

  她知道他就跟在身后,站在离她不出三步之距的地方。

  他一直在打量她,看她掬起河水喝了几口,跟着将绸巾浸入水中清洗,微微拧干,再次拿来擦脸拭颚,水沁凉,夜风吹过,终让她双颊渐现红凝。

  沈静持续好片刻。

  “你不是‘长春药庄’的马夫。”背对住他,朱拂晓幽幽打破静谧。

  “我没说我是。”

  她轻笑了声,点点头。“是啊,阁下仅是顺着我的猜测扮演下去。谁道扛着草料出现在马厩的便是马夫了?世间可没这个理。”柔荑又一次拨弄水波,夏夜的河水冰凉沁肤,希望能灭她肤底下那股灼热。

  她接着说:“今晚‘长春药庄’夜宴,按理,我们这种被召来作陪、以艺娱乐爷儿们的角色,在宴席开始前,都该先拜会过主人家,好好奉承一番。可庄内的老管事说了,主人家忙,无暇接见,岂知竟忙得连今晚也没能现身……他现不现身、捧不捧场,我本也不在意,只是有些替他惋惜,心想他砸下大把金子,费周章地把我弄来这儿,却没能听我弹唱一曲……”

  略顿,她侧过螓首,轻佻地斜睨他。

  美好唇弧染着挑衅,她语调低柔。“唔……倘若我说大爷您正是那位忙得不可开交、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药庄主人,大爷愿不愿意再顺着奴家这个猜测扮演下去呢?”

  男人不动如山地静伫,双目烁辉,那眼神正似她那晚与他交会的第一眼。

  夜中对峙,朱拂晓固执地不愿调开眸光。

  男人朝她走近。

  她静静蹲踞,他伫足而立。

  她在他走来时想过要起身,但仍以不变应万变,而此时他站得太近,害她必须把脸容抬高再抬高,才能看清他的神情。

  他那张宽且坚毅的嘴掀启,徐缓道出——

  “在下姓鄂。鄂奇峰。‘长春药庄’的主人之一。”

  第三章 人似流萤,风迷漫草间

  她说错了,亦无须替主人家惋惜,鄂奇峰听到她今夜在堂上的弹唱。

  他虽未现身,却在她上堂献艺一开始就一直留意着,隐在暗处紧盯她不放。

  这绝非好事。

  她让他移不开目光,心魂骚乱。这绝非好事。

  他已许久不曾如此,有道刺麻感往冰封多年的胸臆里直钻。在大师妹香消玉殒后,他没再兴起这种感觉,彷佛从前那个被师父、师娘和师妹昵称作“阿奇”的憨厚青年,依然存在。

  在马厩初会她,那晚月光皎洁,她在清辉里孩子气地晃圈圈,与自个儿影子玩乐似的,浅紫衫裙轻荡,泛光青丝飞扬,薄身幽幽然,他嗅到姑娘家的柔软馨香,觑见她怡然带笑的面庞。

  不驯的眉眸,翘着鼻头的淘气样,有一瞬,他呼息似是灭了,神也灭,魂也灭,他定在当场无法挪动,两眼发烫发直,以为师妹的芳魂终于在这一夜里来寻他,像以往那样冲着他笑,不再怪他、恨他。

  在她惊觉他的存在后,女儿家的神态一变,眸中透出世故之色,不驯神气却是依旧,连扬睫、翘鼻和勾唇的方式……真像,与大师妹真像。

  当她以为他是药庄的马夫,他脑中仅斟酌一瞬,便依着她的话作答。

  那一晚发生的事全出乎他预料,尤其是她的吻,来得那么突然,他惊异震撼。

  阿奇……你怕我呀?

  她的唇舌探试着,然后变得深入,很珍惜地吻着他……他不是怕,而是迷惑,不懂憨头憨脑的一个粗犷汉子究竟哪里值得她青睐?

  阿奇,我喜欢这么亲着你,呵……你是我第一个亲上的男人……

  她坏笑,吐气如兰,温柔情怀藏在戏谑话语里。

  她不是与他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师妹,当时在她眼里,他就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马夫,她的吻给得太轻易、太真诚,他却不认为她对其他男子亦是如此,不然,江北花魁娘子朱拂晓冷媚高傲的声名,不会传得寻芳客们人人尽知。

  有些曾上“绮罗园”碰了一鼻子灰的人骂得难听,说她既当了婊子,难不成还想立贞节牌坊?不与男人温存缠绵,算什么花中状元?
欢迎您访问浪漫一生言情小说阅读网,努力做最好的免费言情小说阅读网!

 
 



言情小说强烈推荐:古灵 简璎 寄秋 艾蜜莉 黎孅(黎奷) 金萱 忻彤 于晴 典心 凯琍 夙云 席绢 楼雨晴 余宛宛 蔡小雀 言情小说作家列表: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第3页已经更新并由网友上传至浪漫一生言情小说阅读网、本书的文字、图片、评论等,都是由喜欢雷恩那的作品<<奴家坏>>的网友FANS发表或上传并维护或收集自网络,属个人行为,与本站立场无关,阅读更多小说请返回浪漫一生言情小说阅读网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