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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好合  第19页    作者:杜默雨

  “你总是择善固执啊。”翟天襄叹了又叹。“你这个人,改不了性子,我看你这回起复,卢衡也不想帮你。”

  这点薛齐早有觉悟。岳父还是一个面面俱到的老好人,谁也不愿得罪,就怕帮他说成了官,他这个“不受教”的女婿到时又要拒绝人情请托或是“不听话”,又让岳父担心官位会受到动摇。

  “但按正常程序复职,就让吏部安排。”他淡淡地道。

  “现在是陈继棠的天下了。”翟天襄望看外头漆黑一片的宅院。“皇上当年即位,便一心整肃吏治,在我手中是整顿了不少,却又带出一批新权贵……唉,权力这东西,很美啊,当你得不到时,很是渴望,越发想要得到,等拿到了,更是捧在手心里的珍珠宝石,怎么也舍不得放掉。”

  薛齐静听他的感慨,权力虚名太累人,他只珍惜家中美玉。

  “现在皇上要的,不是这样的臣子。”翟天襄神色一正,原是苍凉无力的声音转为坚定:“若陈继棠不能看清这一点,恐怕又是一个江老大人,又是一个翟天襄。”

  恩师终于懂了,但已太迟,薛齐只能为恩师惋惜。

  “你还是很用功。”翟天襄又道:“你这几年写的《刑律析说》,《历代疑案集成》,《天朝悬案录》,都传到京城来了,我也看过了。”

  “学生不才。”薛齐惊喜不已,“还请老师指教。”

  “你写得很好,我没什么可以指教,倒不知皇上看了没。”

  “几本薄册,大概没机会传入宫廷。”薛齐并不指望。

  “很久以前,那个谁……”翟天襄想了一会儿,“对了,王武信被诬陷的案子,你写了奏摺说办案程序有问题,皇上也向我问过你,可是前年,皇上在上千个县令里,又无人举荐,竟圈了王武信为监察御史。”

  当薛齐得知王武信调任都察院御史时,他还写信去道贺,而王武信赴任后,两人依然书信往来频仍,这次上京,他也会去找他叙旧。

  “朝廷需要像你们这样的人。”翟天襄望着他。

  “有机会的话,愿能为朝廷效力。”薛齐顿生满腔热情。

  “我后日一早离京,你就别来送了,有空写封信报平安吧。”

  “学生一定会写信问候恩师,还请恩师保重。”

  薛齐走出大门,最后一次回望黑夜里的太师府。

  一个偌大的府第,没点上灯,暗影幢幢,宛若已消失在黑暗里。

  官场上,来来去去,有恩有怨,前代权臣倒下,后代权臣再起,争的不过是数年风光罢了,最后,所有的人与事终究会如风消散。

  那还争什么呢?不如认真过活,扎实做事,不求青史留名,但求无愧于心,利益国事民生,也不枉他读书仕进的初衷了。

  春雨淅沥,泌出泥上芳香,薛齐才回到宜城薛府家门,便遇见了一个不速之客——江照影。

  他接下了他所送上的状子,此时正摊在书案上,字字详读。

  字里行间,仿佛出现了江照影站在雨中的孤独身影,也不知道为了等他出现,他等了几个时辰,还是几天了?

  沉静,孤绝,稳重,像一株深山里的苍松,静静地站立在那儿,任凭风霜雨雪吹打,他依然屹立不动。

  这不再是过去传说的浮浪玩乐江家四少爷,而是一个历尽世事艰难的沉着男子。

  看完状子,他已明白,江照影为了深入调查油坊被占一事,不惜故作放浪,任人唾骂耻笑,甚至再度让喜儿误会。

  目的,就是为了将油坊还给喜儿。

  此等真心,他绝无可能忽视。

  “齐。”琬玉走进书房,欣喜地喊了他。“怎地一回来就钻进书房?”

  “啊!”他心头一跳,立即掩起状纸,又拿来纸镇压住,抬头笑道:“我进门时,突然想起一件事,赶快进来查书。”

  “那我不吵你了。”琬玉知他习惯,转头就走。

  “琬玉,我明天还要上京。”

  “又要马上走?”她十分惊讶,又往他桌前走来。

  “有急事。”他怕她走近桌案,会看到状纸,便起身向前。

  既知江照影隐瞒的用心,又怕让琬玉担上了心,所以他并不说破,还严密吩咐随行的家保也不能说,不然这个憨实的老家人只要吐出一个字,怕会让春香揪住耳朵问个没完没了了。

  “是复职的事?”琬玉问道:“你这回上京,结果如何?”

  “喔。”他很快想到了说法,“暂时还没结果,本来吏部要我回家等候消息,后来又听说我写了几本书,便要我呈上去,我便回来拿了。”

  “你叫家保回来拿就成了呀,还巴巴地跑了这趟路?”

  “想你和孩子。”

  这句话真实不假,说出来之时,他已紧紧地搂住她的娇躯。

  深深吸闻了熟悉的软馥馨香,他所有的疲惫立即一扫而空。

  “琬玉。”他往她脸颊唇瓣吻了又吻,歉然地道:“我明天一早就走,还得写些东西。”

  “那我嘱咐孩子别过来吵你。”她怕他用功起来,又要废寝忘食。

  “吃晚饭时,会出来吧?”

  “会的。”他逸出微笑,又捏捏她的手。“记得过来喊我。”

  只怕他会吃得匆忙,琬玉感到忧心,每次出门回家就要找老婆,抱孩子的他,能有什么大事让他忘了找他们,一回来就闷头钻进书房?

  应该是他非常不顺利的复职之事吧。

  “琬玉,没事的。”他看出她的担忧,“我很快就回来,等我。”

  “好。”她不愿再添惹他的烦心,“家里很好,你做你该做的事。”

  “谢谢夫人了。”他摸摸她的脸。

  “老爷去忙吧,我不吵你。”她笑着推开他,让他忙去。

  薛齐回到桌前,翻开状纸,眉头又缓缓地蹙拢了。

  第10章(2)

  京城,都察院御史王武信宅邸,摆了酒菜招待好友。

  “王兄,这案子务必请你多多帮忙了。”薛齐抱拳道。

  “薛兄放心。”王武信道:“我上头的左俞都御史很敬佩你,我们还一起讨论过你的几部大书,你下午送了状子来,我立即上报,他也签上了,明天应该就会分派查案,我一早再催催,就怕旷日废时,会出人命的。”

  “多谢王兄了。”薛齐亦是担心具状人的安危,这才赶来送状。

  “这个江照影的名字很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是我家庆儿,珣儿的生父。”

  “你孩子的生父?不就是你吗?”王武信转了一下脑筋,总算记起了这位好友的婚姻状况,不禁大叫一声:“啊,是那个江家……”

  “正是。”

  “薛兄啊薛兄。”王武信这声薛兄,充满了无限感怀。

  也就是这样敦厚的至情至性,才能够为了营救不相识的他,不惜得罪了翟太师,这等恩情是他永远也报答不了的。

  “不管是谁,结识了你,都是福气。”他举起酒杯敬他。

  “王兄哪儿的话。”薛齐也举杯笑道:“凡事尽我能力,尽我本分,唯此而已。”

  “好个唯此而已,但愿百姓和朝廷都有这份福气。”王武信干下一杯酒,神色转为关切。“你再去吏部问了吗?”

  “给你送状子后,顺道过去问,理都不理我,嗟。”薛齐很难得地出口怨气,“他们总是说,你回去等消息,有缺就通知。”

  “可叹我官位低微,没认识什么大人物,这御史还是皇上点来的,给的有点莫名其妙呢。”

  “这是王兄政绩卓越,皇上注意到了。”薛齐低了头,拿酒杯在手掌中转了转,“我也不是一定要当官,家里有田地,日子还是可以过下去,有空写写书,也不错。”

  “薛兄别气馁,一定有职缺的。”王武信赶忙安慰。

  “嗳,喝酒吧。”薛齐不想再谈,自己倒了一杯酒。“郑兄他也熬出头了,听说在江西按察衙门颇受重用。”

  “郑兄给磨了心志,长进了。”王武信想到曾被贬为他的县丞,因而结交的好友郑恕,笑叹道:“我又何尝不是?总是受过了伤,这才能琢磨出一条当官的应对进退之道,既能坚守望理念,又能全身而退——不过,还是很难呀。”

  谈起官场种种,不合时宜的他们又感慨万千。

  “老爷。”门口匆匆跑进了王府家仆,紧张地道:“老爷,有个宫里的公公要找薛老爷。”

  薛齐和王武信十分诧异,立刻来到大厅,一见到那一身正式的宦官服色,立即知晓这是皇上身边的太监。

  “薛大人,您还真难找。”许公公还在抹汗喘气,“俺差点往宜城去了,听说您又来京城,再从您家宅子找到这儿来了。”

  “劳烦公公一路奔波,这边请坐。”王武信代为招呼。

  “俺不坐了,还赶着回宫覆命。”许公公拉起嗓门,宣示道:“薛齐听旨,皇上口谕,着薛齐明日未时一刻到文心阁面圣。”

  午后,薛齐一身布衣进宫,拜见了当今皇上。

  “薛齐,平身,今天君臣谈心,不拘大礼。”皇帝示意太监摆上椅子,微笑道:“你坐。”

  “谢皇上。”薛齐战战兢兢坐了下来。

  文心阁是皇上批阅奏章,召见内阁大臣问事之地,皇上找这种地方跟他“谈心”,恐怕用意很深吧。

  “朕读了你写的《历代疑案集成》和《天朝悬案录》。”皇帝开门见山说道:“一夜还没读完,隔日早朝竟还想看到底那件案子结果怎么了,迫不及待要下朝去看,总算花了三天三夜,细细读完了。”

  “臣不胜惶恐。”总不成叫皇上说读后心得吧。

  “你以小说笔法,深入浅出解释我朝律令,任谁看了都懂。”

  “这正是臣写此两册书的目的。”谈起了兴趣,薛齐也放开戒慎恐惧之心,畅谈起来。“一般律书过于艰涩,官员因为职务所需必须研读,但若无人指点,恐怕也是囫囵吞枣,不求甚解。臣总想,若能以实例说明,不仅官员易懂,甚至一般百姓也能从中知晓我朝的律令知识,较早的一部《律政释例》就是在此前提下写的,只是不如这两册有趣。”

  “很好。”皇帝按住桌上一套厚厚的书册,“这里全是你写的书,翟太师离京前,最后上了一本谢恩摺子,里头大力举荐你,怕空口无凭,还附上你所有的着作,其实你刑部那三本,早就是朕的案头书了。”

  薛齐既惊又喜,自己的书竟能摆上皇上书桌,而恩师举荐,更是出乎他意料之外,感恩之情油然而生。

  “朕曾找来刑部尚书,就我朝大律问他,他回答得丢三落四,一个几百人的刑部竟然无人能解说法令。”皇帝翻开最上头的《刑律释义》,直视他道:“后来却是在你的书里找到答案。”

  “若皇上还有疑问,臣愿意在此解说。”

  “目前暂时没有,可朕希望在有问题时,随时能找到人问明白。”

  薛齐热血顿涌,皇上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几年前,你为王武信写的辩论摺子令朕印象深刻,从此记住了你,朕也相信,如此能干官员应该会受到重用,可后来才知道,你竟是因此受到翟太师的冷落。”

  “这是臣能力不足。”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又道:“如今朕用了陈继棠为首辅,你丁忧期满复职,却也被他摆在候任官员名单最后一名,倒是挺显眼的。”

  薛齐这次可不愿说他能力不足了,他的确是被排挤呀。

  “朕看选官名单,更要看是谁被摆着不用。”皇帝语气严肃,“大家爱用自己的人,若是会做事的,无可厚非,可到了最后,总是贬斥英才,结党为己,公私不分,将朝廷当作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皇帝一口气说不上来,便起身来回走动,看得出是极度抑愤。

  薛齐也立即起身,恭谨严肃,静待皇上消了气。

  若翟太师安分守己,不被权势地位冲昏了头,如今依然是让皇上敬重倚赖的国之重臣,陈继棠却不思前车之鉴,莫怪皇上要着急生气了。

  皇上已是三十而立的英年,十年的治国历练,早就是雄才大略,不再需要处处请教辅国大臣,更不再被两年前过世的太后亲情所箝制。

  皇上想要有一番大作为了。

  “天朝也不是朕的,是天下的,是百姓的。”皇帝终于坐了下来,还是面有愠色。“民为邦本,本因邦宁,准备科考时不都读过的?”

  “请皇上息怒。皇上为民为国着想之心,是我百姓之福,臣在此代天下万民谢恩,愿吾皇保重龙体。”

  “你能体会朕的心思,朕就是需要你们这样的能臣。”皇帝望定了他,“你丁忧起复,朕要你回刑部,再为我朝律政和修法大计费心。”

  “臣多谢皇上恩典。”薛齐立刻跪拜,至于什么官品也不重要了,能回到熟悉的律政领域,他已是心满意足。

  “薛齐,坐下吧。”皇帝喝下一口茶,也叫太监为薛齐送上一杯清茶,又问道:“你这回上京,听说是送状子给都察院?通常不服判案的,就是逐级上呈复审,难道是地方衙门层层扣死,不得伸张,所以非得要外来的御史查案才行?”

  “正是如此。”既知皇上观念清楚,薛齐也就将油坊案子仔细说来,末了说出自己的心声,“乍看之下,这是一桩谋夺油坊财产的地方小案,却是牵扯到官商勾结,官拿了好处,商得了利益,且不只是单一事件的官商谋利,商敢在国境内肆无忌惮,为所欲为,这还要往上发展,环环相扣,牵扯甚广,不止宜城官员,甚至各省,京官都有份儿。”

  这三年来,他耳听眼看,向来查案敏锐的他怎能不知道官府玩的是什么把戏。可叹他没有官衔,也只能任凭那些人去作怪。后来他曾经帮喜儿问油坊的案子,试图请他们秉公办理,却被奚落一番。说他丁忧的官员不得干扰政事。

  皇帝听完,已是眉头深锁。“吏治弛废至此,是该大力整顿了,御史查案还不够。”

  “是的。即使御史发现疏漏,至多也只是弹劾办案的县令,这张大网依然巨大坚固,难以攻摧。”薛齐说出多年来的想法。“御史可以封章奏劾,但往往被记恨,有时反被诬陷,甚至因为官位远比被查官员为低,若有胆小畏事的,更不可能公正查案,这也是向来存在的大问题。”

  “薛卿以为如何?”皇帝陷入了深思。

  “当务之急,需找出一位与这些官员完全无关的公正大员,委以跨省,跨部查案的职权,可办案,可弹劾,而且是一次收网,免得查了这里,漏了那边,又要教不法官员得到喘息机会,湮灭了证据。”

  “你认为谁可当此大任?”

  “请恕臣丁忧三年,并不知晓目前朝廷官员才能及任用情况。”

  “朕若委以你重任……”

  “臣?”薛齐大吃一惊,随即道:“宜城是臣的家乡,我朝任官,向来不得派任本籍,臣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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