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不懂,还是仅仅只是对她不够珍惜?
她不要一份必须时时担心的爱情,更不想常常必须把他从某个女人身边抢回来,那只会让她觉得——他根本就不够爱她!
否则他怎么能如此狠心,看她陷在发窘的处境里,独自包揽所有的不堪、难堪、嫉妒?
她不希望自己变得丑陋,变成一个必须常在生活里,不断上演嫉妒的可怜女人!
突然,她觉得好累……
「如果你真的不懂我真正在意什么,我们要怎么继续走下去?」
东方赋觉得自己真是百口莫辩。
他只是喝醉了,躺在那边,等她开心跳完舞,就带她一起回饭店,自始至终他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她。
就算慧瑜不小心靠过来又怎样,他不是立刻推开了吗?她到底还想要他怎样?
东方赋咬牙低哼,「我以为那是妳!」
她要事实,这就是实话,到底他要怎么说,她才愿意相信?
盈满泪水的水眸,直接对上东方赋冷冽微瞇的深潭,无形的巨大张力在他们之间无限膨胀。
她紧紧闭上双眼,「不管我怎么说,你好像永远都没办法了解我在意的究竟是什么,对不对?」
他甚至绝口不提保证,说这种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他的意思是不是说只要不是他主动,女人对他投怀送抱都不是他的问题?这就是他对女人的态度?
可萦不禁狠狠打了个冷颤。
「妳正在气头上,我不跟妳说。」东方赋轻声叹口气。
他本来的计划不是这样,美好的夜晚已经搞砸,除了怪自己粗心之外,他还能怎么做?
他被她眼底的陌生弄得心情大坏。
不过就是慧瑜不小心靠过来,她也认识慧瑜,不是吗?干么搞得好像慧瑜的举动是存心,而非不小心。
他们完全没有必要怀疑慧瑜的动机,不是吗?
东方赋看见她封闭的小脸,一颗心瞬间跌落谷底。
她到底是怎么搞的?有必要闹成这样吗?
可萦看着他,突然觉得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几天的恩爱与感动,在这一刻全都成了虚幻的泡泡,对于他们的未来,除了不确定,现在还多了恐惧与抗拒。
「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可萦清澄的眸光静静地望向他。
「我现在什么也不想想。」
东方赋粗鲁地打断她的话,让她感觉自己像被人狠狠的甩了一巴掌。
他挂念着她穿得单薄,站在马路边吹风容易感冒,再加上服务生很久之前已把车开到他们面前,快速看眼其他同学正走出来,他决定当机立断先回饭店再说。「先跟我回饭店。」
两人进了车子里,冷凝的感觉充斥整个空间。
直到下车时,她才冷冷地开口——
「我好像永远都没有办法让你明白我有多在意这件事,你也不打算改变自己认定的想法,对吧?」她突然被痛苦跟无力的浪潮淹没。
闻言,东方赋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在看见她封闭的小脸后悄然闭上,他告诉自己,现在不适合谈话。
不管他们现在说什么,听起来都只会像在争吵,而非解决问题,事实上,他觉得她在意的问题根本就不存在。
进了房间,可萦什么也没说,直接走进自己的房间里,东方赋见状,也赌气的不去追,任凭无聊的自尊命令他立即回房。
一进房间,她立刻哭倒在床铺上。
两人之间的所有甜蜜此时仿佛都离她好远、好远……远到她已经看不到他们的未来。
而另一头的东方赋在甩上房门后,他马上进入浴室,洗去一身狼狈的酒臭味,愤怒的拳头一次又一次的捶打在冰冷的瓷砖上。
他们从来没有吵过架,以前跟女友发生争吵,他总是抢先闪人,但这一次他完全不想从她身边走开,而她呢?她又是怎么想的?
这一夜,落地窗外景色依旧璀璨迷人,只是已经破裂的感情与信任,分化了判断力,形成爱情碎片。
无言冷战却已经残忍又粗率地捎来了与幸福擦肩而过的预告……
机场——
所有同学刚到机场,东方赋就因为一通电话,急忙赶到机场的另一头,始终密切注意他跟可萦的慧瑜,马上嗅出一丝不对劲,立刻尾随在东方赋身后。
今天在饭店门口集合时,她很快就察觉到他们之间古怪的气氛,不交谈,也不看向彼此,而这正是她所希望的。
然后一件更棒的事情发生了,就像是老天爷故意帮她的一样,可萦脖子上的项链居然掉在地上。
原本她想假装没看见,就让那条项链这样被遗忘在街头,但念头一转,她还是弯腰捡起项链。
但她没有跟任何人提过这件事,也不打算把项链归还给可萦,反而把项链小心地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就像她正期待着东方赋给自己情人般的关注。
跟踪结果,她看到一群身穿笔挺西装的男人将他团团围住,慌乱快速的英文交谈对话里,好像提到什么危机、好不容易找到他、已经订好前往纽约的机票、请立刻上飞机……
她看出东方赋的迟疑,于是马上现身在他身旁。「东方,怎么了?」
「慧瑜,我有急事必须马上搭最快的飞机赶去纽约,可以请妳帮我一个忙吗?」东方赋并没有怀疑她为何会出现,他神情严肃,语气紧急。
见他脸色不对,慧瑜立刻说:「你是不是在担心可萦?你放心,我会帮你转告可萦,说你有急事必须赶去纽约一趟。」
「谢谢妳,请妳务必帮我转告可萦,等我手边的事情一忙完,我就会立刻跟她联络。」
「少爷,飞机马上就要起飞,请你立刻前往登机门。」东方赋身边的人不断催促着他即刻上飞机。
「这点小事,你实在不需要跟我这么客气。」
慧瑜朝他笑得很开心,突然,她念头一转,决定做一件事,既然她捡到的项链是他们的订情物,那她现在要做的事,一定可以达到自己预期的效果。
她拿出放在口袋里的项链,「对了,东方,这是刚刚可萦要我转交给你的,你们到底怎么了?我看她的脸色和口气都很不对劲,好像不想看到你。」
东方赋震惊的看着那条项链,霎时冰冷的感觉从脚冻到心坎里,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没了以往如贵公子的从容,可萦竟将他们的订情物退还给他
这是什么意思她想分手吗他不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但项链被送回来又是事实,想到这条项链曾贴在她雪颈上散发出晶灿光芒,如今没了女主人,它仿佛也变得暗淡无光。
伸手接过项链,指上冰冷的触感刺痛他的眼,也刺伤他的心。
怕他会找可萦问,慧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说:「可萦还说你们之间就到这里,要我把项链交给你,说你看到项链就会明白了。」
东方赋的周身像是一下子降至零下,表情冷酷的他令人望而生畏。
见目的达成,慧瑜暗自心喜,她表面上依然表现出贴心,「东方,飞机不等人,你快走吧,我会交代你说的事。」
「定情物都被送回来了,还用再说吗……」他目光森冷的喃喃自语。
「少爷,真的来不及了,请你快走吧!」一旁的人急如热锅上蚂蚁再次催促。
这次,东方赋没有迟疑,高大的身形转身后,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而一干人等也快步的跟在他身后离去。
慧瑜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东方赋逐渐远离的身影,一抹诡计得逞的笑意在她嘴角浮现。
第3章(1)
六年后,美国——
「研发部进度如预期,但不够快,年底前,我要看到更高效能的晶圆研发成果报告书出现在我桌上。」
东方赋见人称哈佛科技鬼才的研发部领导人正要发言,缓缓抬起一手,慢条斯理地阻止对方发言——
「我知道市面上目前只有12吋晶圆。」东方赋狭长的锐利黑眸静静扫向众人,「如果赶在年底做出来,年终九个月。」
东方跨国集团龙头老大——东方赋,自从六年前从拉斯维加斯赶来救援当年公司内部的大危机后,领导能力瞬间备受肯定,其父打铁趁热,立刻将美国公司交棒给儿子。
短短六年,东方跨国集团全面迅速攻占欧洲市场,产业更触及许多相关及非相关产业。
东方父在儿子接手一年后,已将绝大部分的产业都交由儿子管理,自己只负责极少部分当做无聊打发时间用,只是话虽这么说,东方父在面对公事时,依旧一丝不苟。
当时报章杂志曾预言,东方赋骠悍的异军突起极可能只是短暂的昙花一现。
然而事实证明,过了六个年头,该集团业绩成长率年年高升,在东方赋掌权第四年,已经从全球百大企业,挤身成为前十大企业集团。
经过时间与工作的历练,东方赋早已练就一身铜墙铁壁,面对众人对于他的质疑与问号,丝毫不受影响。
绝佳的判断力,是他往往率先拿下成功的主要战力。
他敢赌,也有本钱赌。
东方赋自负的微笑出现在唇边,但笑意没有传达到眼睛里,他从容的站起身,满室高级主管立刻起身恭送。
身后跟着几名西装笔挺的特助,总裁办公室门板暂时与外界隔绝,东方赋坐上大位,快速交代完几件事后,挥退所有人。
他有五分钟的休息时间,然后又是一连串忙碌的会议、商谈、签约。
东方赋从口袋里,拿出那条每看一次,心就不免频频抽痛的项链。
六年前,它被送回来时,当下那种狂愕的猛烈冲击,到现在他仍能感觉到痛!
他说过,这是他们的定情之物,不接受退货。
结果,她却选择在拉斯维加斯的机场里,请人送回来,对他而言,这比当面跟他说分手还残忍千倍、万倍。
他会临时飞往纽约,是为了解决父亲公司突然冒出来的危机,持续半个月,每天过着累得跟狗没两样的惨烈生活。
但每每只要夜深人静,心里的痛便无止境的蔓延。
那时候他最常做的事,是一手紧紧握着项链,让冰冷的矿石刺进他掌心里,用有形的痛感来驱走无形的心痛,其实早在看见项链被送回来时,他的世界已瞬间倾塌,只能用冷酷的面具来武装自己。
就算到了现在,他只要闭上眼睛,握着项链,还能感觉到当时胸口几欲当场爆炸的狂嚷。
到纽约后,他越想越不甘,于是打电话给她,没想到却换来残忍的「手机停用」的消息,那一秒,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心慌,便决定不管如何,他还是要跟她当面说清楚,他依然不相信她会做这样的决定,而且也要问过他答不答应。
于是匆匆订机票回台,发了狂地寻她,却苦无下落。
问过她所有的同学,竟无人知道她的去向,两个月后,他收拾行囊回美国,每天除了工作之外,就是想她。
他曾自问,如果再也遇不到她,怎么办?
没想到答案出乎意料之外的简单,从此,他的生命只剩下干枯的工作、乏味的人际关系。
幸福、真心的微笑、爱情、眷恋……通通与他无关!
「总裁,台湾金融大老已经在会议室等您。」特助从内线传来讯息。
东方赋将项链小心地放回胸前口袋,站起身,胸口还在微微刺痛,但大脑已经整装进入备战状态。
世界的另一端,台湾——
「可萦,老总找妳。」程杰轩走到她办公桌前,朝她眨眨眼,暗示老总来者不善,她最好小心一点。
可萦笑着站起身,一身贴身粉色套装勾勒出她小女人的身形,脸上闪耀自信微笑,伸出手,拍拍同事兼好友的肩膀。
「魔女也被叫进去。」程杰轩在她走近时,又小小声补了一句。
喔,看来宴无好宴,八成又要叫她们进去厮杀一番。
她们几乎同时间抵达老总办公室门口,可萦微笑了一下,魔女冷冷看她一眼,率先开门进去。
他们一站定在老总面前,他老人家便迫不及待的开口——
「法拉利最近要推出一款新车,找我们做广告,妳们有三个星期时间做简报,通过我这关又获得厂商青睐的人,就是我们公司的新副理,加薪一万块,拥有个人独享附窗办公室,了解吗?」
大概在广告业待久了,什么都要求效率的老总,总是快人快语。
「了解,老总。」魔女朝她露出誓在必得的微笑。
可萦也回应一个轻浅的微笑。
魔女又来了,就因为她用野心撑起的这个微笑,让公司内部的人给她取了这个外号。
六年前,面对像这样自信满满的强敌时,也许她会胆怯,但现在她只会觉得浑身是劲。
这六年,她经历过太多惨事,把她的灵魂淬炼得更加坚强、更敢冲、更敢要,也更懂得拒绝、抛开自己不要的。
先前那段恋情,是她人生里最大的伤痛,从他无预警离开的那一刻起,她就隐约感觉到两人差不多走到尽头。
在拉斯维加斯的机场,她几次想找他直接把话说清楚,没想到他却突然飞往纽约,而且还让慧瑜替他传话。
那一刻,她的心就已经死了。
一下飞机,她立刻接到母亲的来电,原来母亲一直没告诉她自己得了子宫癌,现在癌细胞快速转移,病情突然恶化,所以她回到台湾后根本没有时间休息、整理心情,又马上陪母亲住进南部医院,尔后又转到台北设备较好的医院。
母亲在南部的租屋处合约到期,她索性在台北租了间套房,把所有东西暂时堆放进去。
短短一星期,母亲离世,整个世界,顿时大得只剩下她一人,小得只留下孤独。
她没有跟任何人联络,替母亲办丧事,按照母亲遗嘱,将骨灰洒向大海,接下来她足足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把自己弄得很累,整理母亲遗物、剪掉长发、重办手机……把过去一切跟当下切割清楚。
在她最脆弱、最需要人安慰的那一星期,他始终没有消息。
如果他还珍惜这段感情,以他的个性,绝对会抢在第一时间找她弄明白,但他没有,答案不言而喻,就算当初不相信慧瑜说的他要和她分手,现在也不得不信了。
当她意识到两人的感情真的走到尽头后,她整个人缩在床上,像颗虾球,狠狠痛哭一场。
她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就痛快地哭吧,哭完这次,她跟他就完全没关系了,以后就算在路上遇到,也只是两个曾经熟悉彼此过去的陌生人。
他们都还活着,但真的永别了。
「很好,妳们是公司的支柱,尽妳们所能做出好广告,公司绝对不会亏待妳们。」老总快速交代完工作后,开始例行的苦口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