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就是要有这种气魄,很久以前我就说过,谁得大奖,我就等着退休,把大位让贤。」老总点点头。「好,去忙吧。」
可萦走出办公室,关上老总办公室大门,看着魔女踩着三吋高跟鞋离开,她告诉自己——
接下来的日子,她绝对会全力以赴。
「Amy,我是可萦,3D模拟图出来了吗?」
可萦一手拿着手机讲电话,一手忙着刷卡付钱,签上名,然后伸手接过店员笑容可掬递上的巧克力礼盒。
每次只要她缺乏灵感时,就会跑来ILY买甜食,这里的东西不特别甜,却很香,充满浓浓的巧克力香。
很奇怪,不过ILY的甜食总是可以帮助她思考,尤其是创意思考,每次有大案子进来,她都会像朝圣一样过来买上一大包。
扣除掉以上的原因,最重要的是这一家的甜点是她送他的最后一个礼物,他从不吃甜食,她是在送他之后才知道的。
但那晚他却抱着那包巧克力,一边看着她,一边猛吃个不停。
那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尽管几个小时后,她从高高的幸福天堂摔入地狱,那种失速坠落的感觉非常可怕。
她一直觉得自己很狡猾,只留下两人最美好的回忆当做纪念,逼自己遗忘后来发生的争吵与冷战,还有最痛苦的不联络,到最后的分手。
可萦向店员轻声道过谢,又和电话那头的人讲了几句话便结束通话,接着抱着怀里大到有点夸张的纸袋,快步走出很有时尚感的店面,来到自己的车旁,打开副驾驶座的门,正打算把东西先放进车里。
「宝贝,你什么时候开始吃甜食了?」
可萦瞄到一辆银白色跑车停在她车后,接着听到身后传来的对话,不过她没有费事转头看说话的人一眼,毕竟办公室里还有一大堆工作正等她回去处理,她没闲工夫。
最头痛的是那个跑车案子,她到现在还一点头绪也没有……
「别叫我宝贝。」低沉嗓音慵懒地抗议。
「喔,我想这里的巧克力一定很好吃,宝贝,你看,那位小姐买了好多。」
轻亮女音让可萦稍微红了脸。
完全不能否认,她是买得有点夸张……再看眼副驾驶座上鼓鼓的纸袋,好吧,好像真的太夸张了一点。
「走吧,有个会议我已经迟到了。」男音语调铿锵有力。
可萦听着那有点熟悉的男音,心里打个突,但她没想太多,只心忖:这声音好有威严喔,连对女朋友也这么「命令感」十足。
思及此,她轻轻笑开。
「迟到还要买巧克力,你是什么时候变得嗜吃巧克力?」
女人充满疑问的问题,终于引发可萦的好奇,关上副驾驶座的车门,绕过车头时,她快速瞄了车主一眼,本想马上收回的视线,没想到就这样狠狠定住了——
像感受到熟悉注视,东方赋停住原本急欲前进的步伐,侧过身,平静无波的黑眸只顿了零点一秒,立刻注入庞大的情绪波动。
直到他转移原本前进方向,往她的方向试探性地迈进一小步,可萦这才恍如大梦初醒,马上两个大步跨到驾驶座,开门,关上,立即发动车子。
东方赋往前追了一步,原想拉住她,未料她动作这么快,立刻发动引擎,将车驶离。
不能就这样断了跟她之间的联系!
念头一闪过脑海,东方赋的双脚瞬间做出反应,冲回跑车,没有丝毫迟疑,「砰」的一声甩上车门,发动引擎展开追逐。
身着名牌套装的女人站在路边,双手环胸,看着两个车屁股远离她视线,走进ILY,拿出手机,「老公,是我,跟你讲一个大八卦……不是……那太无聊了……是关于宝贝儿子的,他刚才居然飞车追一个女人!女人喔……对,我们大概差不多要抱孙子了……」
东方赋没她老妈那么乐观,一路上,他的心脏被勒毙了数十次不止,每次她的车差点撞上来车,他就觉得自己又死过一次。
他按喇叭要她靠边停,但她却像疯了似的左拐右弯,就连不小心钻进小巷子,车速也未曾停下来过。
她到底会不会开车?
东方赋咬紧牙关,眼睁睁看着她差点撞上停在路边的机车。
冷汗淌过他从不示弱的坚强背脊,时间过去六年多,以为自己早已练就一身铜墙铁壁的他,那股痛竟依旧如此鲜明清晰。
当年一别,他以为不过就是情侣吵嘴,等搞定美国公司的纰漏,她的情绪也比较冷静时,两人再做沟通。
结果,两人再度撞见,居然已是六年后的事。
最令他痛心的是,她居然一看见他立刻就跑,现在甚至为了甩开他,在大马路上玩起不要命的飞车追逐,明知这样很危险,但他不想放任她离开自己视线。
终于她把车子转出小巷,两台车子一回到大路上,东方赋油门猛然一摧,打算随时见机撇车挡住她的去路,结束她不要命的开车技巧。
第3章(2)
可萦双手发抖,搞不懂他为什么还追来?
明明他已经重新交了一个那么漂亮、穿着得体的女人,又何必苦苦追缠?
她以为这辈子两人不会再见,就算会,也不应该在ILY前相遇,过去的记忆,瞬间如排山倒海般朝她扑涌过来。
可萦真的觉得自己已经把遗忘过去做得够好,直到他朝自己迈进一步时,她才错愕地发现——
没有!她根本完全没有把他忘记,只是一直在假装自己不会再受他影响,但结果却是大失败,否则刚才看见他的那一秒,她不会那么震惊,心也不会这么痛。
一看见他,六年前所有的剧痛,又重新回到她体内,包括他们之间感情的分裂、分手、母亲的骤逝……通通都让她痛不欲生!
这些感觉一下子来得太快、太猛了,可萦感觉不到自己正在掉泪,但泪水却真实地模糊了她的眼。
在可萦还搞不清状况时,一阵刺耳的撞击声尖锐地刺进她的脑海里,接着,她听见有人痛苦的大喊着她的名字,下一秒感觉有人马上拉开车门,一双颤抖的大手轻贴在她脸颊两侧。
就像以前的他一样,只是那份温柔的深情早已经不属于她了。
悲伤蔓延她全身,瞬间,撞车的她眼前一暗,失去了所有知觉。
纸张快速翻阅的声音,率先钻进她耳朵里。
可萦无声无息地睁开眼,看见身边放了几束花,成堆文件在几张沙发椅上铺展开来,凌乱、繁重是她第一眼的感觉。
紧接着,她的视线缓缓来到一个高大的男人身上,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这辈子最不希望再碰上的人——东方赋。
他的样子好狼狈,黑发凌乱,却显出另种颓靡的风格,胡子细细分布在他下巴,慵懒之余带点雅痞韵味……
她的打量到此结束,因为那双炯亮有神的黑眸正牢牢盯着她。
「会不会痛?」东方赋立刻来到病床旁,细瞇了眼,看着她头顶上的绷带,胸口一半被心疼占据,另一半则感觉到一股怒焰在里头窜烧。
他真想亲手宰了那家伙!
车祸发生得很突然,一辆蛇行机车超到她面前,就在快车道上,她反应不及又不想撞上骑士,方向盘一转,结果撞上路边的电线杆。
他在她车后,亲眼目睹事发经过,有一度他甚至快呼吸不过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转向路边时,后面无车追撞上来。
东方赋紧紧闭上双眼,像要抵抗那时候巨大的恐惧,再缓缓睁眼时,眼底已无任何惊惧神色。
可萦摇摇头,刚说完「没事」两个字,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溃堤汹涌,她努力想收起眼泪,无奈紧绷过后松懈下来的泪,却不听使唤猛掉个不停。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他掬起她的脸,极其温柔地低头吻上她泪湿的脸颊,眷恋流连,不舍移开。
「我怎么了?」
可萦身子轻颤着,双手不自觉轻扯住他胸前的衣衫,脆弱的她,想将他拉近,但理性的心却命令自己将他推开。
她略微擦伤的手,轻轻碰触到他衬衫底下结实火热的身躯,瞬间,过去的火热记忆,顿时在她脑中翻涌。
可萦赧然抽回手,却被一只大掌给拉回,重新稳稳放在他心口上,霎时,她的心跳快如击鼓。
「妳发生车祸。」
东方赋抬起她水眸蒙眬的泪颜,修长有力的指尖,动作轻揉的轻抚她额头上缠绕着纱布的伤口。
「有造成其他伤亡吗?」她着急的问。
「没有,只有妳受伤,除了一些擦伤之外,医生说妳的头受到撞击,要观察看看有无脑震荡,还有脚也有点骨折。」
「骨折?」她倏地瞠大双眼。
「不需要被这两个字吓到。」东方赋对她露出轻松的微笑。「只是轻伤,很快就可以好了。」
「谢谢。」可萦有些羞赧的转开视线,不知是因为自己过度的反应,还是因为他的笑……
稍微回过神后,她不再放任自己脆弱地依赖他。
「我应该通知妳家人。」这一次,他要密切掌握她所有行踪,包括住所、工作地点,还有跟哪些人来往。
他现在最不愿意做的,就是再度失去她,尤其在好不容易终于又遇上她之后,这次,他宁死也不放手。
「没关系。」可萦轻巧地笑了一下。
她不想告诉他,在这世上,她早就没有所谓的亲人了。
除了母亲以外,从她小时候到现在为止,都很少跟所谓的亲戚碰过面,就连母亲的丧礼,来凭吊的人也很少。
「如果……」东方赋当场面无血色,艰涩地强迫自己开口,「妳不想告诉我,可以跟护士说,她们会帮妳打电话。」
「好。」一看见他紧绷的俊颜,她马上就知道他一定误会了,但她故意不解释,就让他这样以为吧。
「我等妳亲人过来,再离开。」他坚持。
「没关系。」她心跳漏了一拍。
「不,这点我坚持。」
东方赋抿紧唇,不容人拒绝的强硬态度表露无遗,他很清楚的让她知道,除非有人来照顾她,否则他绝不可能丢下她离开。
可萦在心底叹口气,主动开口招了,「不会有亲人来看我。」
她不希望他一直待在身边,她很怕,怕自己又抵挡不了他的魅力阵前倒戈。
「什么意思?」他眼神一闪,追问。
「母亲……」她哽咽。「我唯一的亲人早在六年前就过世了,如果你有事要忙,其实可以不用留在这里陪我,我可以……」
「妳母亲六年前过世了」东方赋愕然不已。
「嗯。」她别开眼。
「所以妳停掉手机,是因为妳母亲?」他不断逼问。
「不是,」可萦大大深呼吸口气后,勇敢开口,「是我想切断跟过去的联系,一个人好好重新开始。」
闻言,东方赋顿时觉得胸口像有千刀在剐,剧痛不已。
这就是她不惜玩命也要甩开他的理由?
她不要他再次进入她生命里吗?可是这点却是他整整长达六年以来,唯一用心期盼的事。
「我找过妳,可是太慢了……」
老天,在她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他人在哪里?
他甚至混帐的希望等她冷静过后,他们再来讨论引发他们吵架的问题。
当他自以为是的这么想时,她正面临此生最大的丧母之痛,而他不但没提供任何援助,人甚至不在她身边!
「你找过我?」她的心脏猛缩了一下。
「在慧瑜拿着妳送回的项链,我到纽约处理事情,那时候我被工作缠得每天几乎睡不到两小时,我有打电话给妳,但妳手机停用,等情况稳定后,已经是半个多月后的事了,我还有回台湾,但在确认没妳的消息后,我又回美国了。」东方赋心痛地解释,充满怜惜的目光,在她苍白的小脸上来回流转。
「什么项链?」她皱眉,隐约察觉到不对劲。
「当初我送妳的那条定情物项链。」
「那条项链我在拉斯维加斯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为什么会变成慧瑜拿给你?」
「妳弄丢了?不对啊,是慧瑜说妳请她转交给我,表示妳想跟我分手……」
东方赋于是将事情始末跟她说清楚。
她静静听完后,道:「我并没有要慧瑜将项链送回给你。」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缘分吧,这么多的阴错阳差分离了他们,是不是说明他们之间根本无缘?
以前曾经听过一个说法,当人把衬衫钮釦的第一颗扣错时,就注定无法挽回的一路错下去。
不过,回头想想,如果真的无缘,为什么老天爷又要在这时候安排他们相遇?而且还让她陷在这种根本无法逃开的局面里。
「这一切只是误会,可萦。」东方赋炯目直勾勾的盯着她看,说话语气坚决。「我们重新开始,让我来照顾妳。」
可萦看着他,缓缓地摇摇头。
从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她就知道,他根本从没想过慧瑜捡到她的项链,然后再假传她的话再送还给他的意图根本就不单纯。
时间经过六年了,但很多事情依旧没有改变。
如果当初的问题没有解决,就算又在一起又怎样,迟早还是会遇到相同问题,然后又走向同样的分手结局。
「可萦,别对我这么残忍……」他心碎地凝望着她。
她一语不发地看着他。
见她不说话,东方赋神情渐渐焦急起来,黑眸里堆满浓浓的渴望与自责。「再给我一次机会?」
可萦心里挣扎着,她不想再受伤,也不想再回到当年那段无止境的争吵里头,也许到此为止才是对两人最好的。
「事情已经过了六年,我们之间整整空白了六年,我没有办法再像以前一样,总能轻易察觉你的想法。现在……我甚至不清楚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我真的很害怕,当初我受伤很深,尤其在我不确定任何事情的时候,我实在没有办法放手去赌。」
也许这是一个误会,但追根究底慧瑜会做出这些事情,最主要还是取决于他的态度让慧瑜有机可乘。
如果他还是不懂她当初在意什么,他们仍会遇到同样的问题。
「六年时间虽然改变了很多事情,但却改变不了我对妳……」东方赋急切地想要挽回。
「抱歉,我突然觉得好累。」可萦说完,立刻紧紧闭上双眼,一如她已封闭了六年的芳心。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道理他懂,如果要花上六年时间,才能再次将她的心打开,他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现在只求她愿意给他机会,让他重新好好弥补她所承受的所有痛苦。
所有内心的挣扎,暂时归零。
末了,他听见自己说——
「好,我不逼妳,妳先睡一下,有事叫我,我会一直待在妳身边。」
这一夜,她得到自母亲过世后最温暖的一觉,而他却抱着心痛,陪在她身边,苦思着该怎么让她回到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