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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请太子入洞房  第11页    作者:蔡小雀

  他发誓,等到今儿把事情安排妥当,如了那个妖女的意之后,他就立刻冲去苏府把小满儿给要回来!

  “皇爷,今儿还是要备轿到苏府探望皇妃吗?”在一旁垂手侍立的曹政见他心神不宁,忍不住大着胆子询问。

  “干你屁事?”凤磬硕英俊的脸庞没来由一红,清了清喉咙,有点不高兴自己天天都离不得妻子的秘密竟然路人皆知!

  只不过他虽然让满儿回娘家作客数日,却还是天天找名目去苏府痴缠,像第一天的借口是帮她送暖手炉去——大热天的;第二天则是亲自送点心吃食去,就怕她吃不惯苏府厨子做的菜。

  第三天的理由是新制的夏裳已到,所以他送几套让她试穿看合不合身;第四天他则是假装路过苏府,“顺便”进去看一下,至于昨天,他索性佯装得了偏头痛,非缠着满儿给他按揉片刻不行。

  但是这一缠,他就在苏府赖到了天亮,最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被小满儿给赶了回来。

  唉……

  不行,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要火速将那妖女交代的事办完,否则光是牵挂着小满儿不知有没有吃饱穿暖,就十足够他受的了。

  “备轿,本皇爷要进宫面圣。”

  “是。”

  直到被请君入瓮,不得不心甘情愿放弃夺宫大业后,凤磬硕终于得以了解“皇帝病重”的真正机密内情。

  原来皇帝的确是病得不轻,病得无法治理国家朝政,但他病的却不是身体,而是脑子。

  简单来说,他的皇兄现在不再是个英明仁君,而是个——饭桶。

  “我要吃饭。”昔年英武威名远扬天下、四夷宾服的凤帝一本正经地对着弟弟说。

  “唉……”凤磬硕注视着往日精神抖擞、智慧过人、仁德无双的兄长,不禁发自内心深处叹息了一声。

  他的皇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可是也正因亲眼见到兄长患得此症,他才深深领悟到一件事——任凭力拔山河气盖世,拥有多广大的野心,建立多宏伟的霸业,人终究敌不过天,抵不过一个老字。

  人老了,什么病症都有可能上身,无论往日多么英伟,终还是有随风而逝的一天。

  争什么?夺什么?

  人不过是来世上借住个数十载,不管年轻还是老迈,最重要的不就是在“过日子”?

  所以何不放开胸怀,心安理得地做人?

  如同现在的皇兄,不需再担忧国事,他每天只挂念着吃饭了没?要吃什么?刚刚真的吃过饭了吗?那待会儿什么时候可以吃饭了?

  所以凤磬硕所谓的“帝王”变“饭桶”,就是这个意思。

  “我方才吃过饭了吗?”凤帝摸摸自己滚圆饱饱的肚子,慈祥脸上有一抹困惑。

  “皇兄,你是当今圣上,所以要自称‘朕’。”终究,凤磬硕还是不忍心,提醒他道“您是皇帝,记得吗?”

  凤帝认真地看着他,谨慎地点点头。“嗯,朕是皇帝。”

  他眼睛攸然亮了起来,皇兄恢复神志了?

  “那朕要吃饭。”凤帝对他咧嘴一笑。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半晌后才揉了揉眉心,头痛地道“那就吃饭吧。”

  “吃饭吃饭。”凤帝兴高采烈地对着一旁忠心服侍的戚公公道“吃饭时间到了。”

  “皇上,您刚刚才吃过,现在又吃,是会撑坏脾胃的呀!”戚公公求助地望了凤磬硕一眼,心急地道。

  “朕要吃饭!朕是皇帝,皇帝说要吃饭,谁敢不给饭?”凤帝龙颜大怒,纵然在病中,依旧帝威浓厚。

  “皇上息怒啊!老奴不是这个意思……”戚公公急忙跪下,声泪具下。“可您真的不能再吃了,是要闹肚子疼的……”

  “皇上息怒,真的不能再吃了…”其他太监宫女也慌了,齐齐过来跪成了一大片。

  凤磬硕发边太阳穴突突抽跳,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出面解决。

  “皇兄,您是皇帝,当然能吃饭。”他温和地牵起皇帝的手,对戚公公使了个眼色。“我让他们现在就备饭去,您就先陪皇弟逛逛御花园好吗?”

  “好。”凤帝一听可以吃饭,乐得眉开眼笑,什么都好了。“逛逛也好,逛完就吃饭。”

  “对,逛完就吃饭。”最少也要拖他去逛个三五个时辰。“还有,皇弟想跟您商量一件事,想请皇兄帮个忙。”

  “你的好人,你的事朕必定帮到底!”凤帝龙心大悦,大开方便之门。

  “那么磬硕就先行谢过皇兄了。”

  大功告成。

  太子宫

  坐在书房里的凤尔善手执狼毫笔,专注地指示着群臣上书的折子。手掌已然让治疗包扎过了。

  那条绣着小小篆体福字的淡紫色帕子,他亲手洗净血渍,亲自熨整折好,藏于襟怀里,温暖了他的胸口。

  “皇兄,我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在她对我们做了那样的事情后,你竟然还会允许她入宫——”凤尔霄依旧余怒未消,絮絮叨叨着“不对,是你竟然还对她神魂颠倒,魂牵梦萦的,你是不是像父皇一样,脑子也病了?”

  “不准拿你未来皇嫂说嘴。”凤尔善停下笔,抬起明亮的眸子,微微一笑。“我是说真的。”

  凤尔霄一窒,终究还是不甘心,忍不住恨恨地低咒“我两年没回京了,这两年京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一下子是狼王退兵,一下子是十九皇叔撤军,然后那妖女——”

  “我说过,不准辱及你未来的皇嫂。”他不悦地瞇起双眼。

  “我说是那个苏大小姐。”凤尔霄眼角抽搐,勉强改口“当年她临出宫前,搅得皇宫鸡犬不宁的事,你全都忘了?”

  “那是我的错。”他心下一痛,低声道。

  “是她自个儿心眼小,硬是编派你和宁妹妹之间有暧昧,因妒生恨,这才惹出这许多事端来。”凤尔霄皱起眉头,不爽地道“从没见过这么棘手难搞的家伙,又爱记仇。又——”

  “凤尔霄!”

  “……知道了。”风尔霄粗声粗气道,两道浓眉纠结成团。

  “霄弟,此次回京,心绪如何?”他口气又温和下来。

  “不如何。”凤尔霄闷哼一声,表情却很是难看。

  他笑了笑。“还是没找着人?”

  “臣弟没有在找什么人。”

  “真的?”凤尔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不需要皇兄代为找寻吗?”

  “臣弟听不懂皇兄的意思。”凤尔霄突然对书桌上的狻猊镏金小香炉产生了莫大的兴趣。“这香炉很是眼生,两年前没瞧过的……”

  凤尔善微笑着,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这个性情火爆,浑身充满阳刚男儿气息的皇弟。

  他在想,这个脑袋比石头硬的家伙,究竟几时才肯面对自己真实的感情?

  只不过,他有何资格笑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自己的感情问题还不是处理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唉,咱们兄弟一般蠢。”他语重心长地道。

  回府安抚了一下父亲,又跟苏满儿耳提面命一番,还写了飞鸽传书,顺道打发了几个趋炎附势,想胡乱跟爹攀交情的官……看着府里多如牛毛的杂事,原本想匆匆来去的苏福儿着实放心不下,还是坐下来一件件处置起来。

  黄昏日落,月上柳梢,下人点亮了纱灯送进来,照映得满书房里光灿如书,为的是深恐她伤了眼力。

  却也是因为如此,当她疲惫地掩上一本帐册,搁下笔,申吟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后,这才发现夜都深了。

  她眨了眨疲惫不堪的眼,怔忡地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天黑了?”

  “回大小姐的话,一更了。”始终大气不敢吭一声,垂手侍立在一旁的管家开口道。

  “一更了?”她喃喃“糟,宫里已经下锁了……也罢,那就不进宫了,我只管回我房间睡觉去。”

  “可是大小姐……”管家笑得好不尴尬。“那个…太子在前厅上候着您,已经好几个时辰了。”

  “什么?”她一惊,晶莹眼眸不敢置信地瞪着管家,随即嗔道“怎么不告诉我呢?”

  太子不让传,说是让大小姐慢慢理事,不用心急。管家哈腰搓手,讪讪道“不过老爷可慌得紧,而且打从太子驾到那一刻起,他老人家几乎把咱们府里所有好吃好玩好看的都搬出来,就怕太子呆坐在等,无聊…”

  “而且相爷还焦急地来了好几回,在书房门口探头探脑,若不是太子有旨,绝对不让大小姐被打扰,恐怕相爷老早就冲进来把大小姐拖出去见驾了。”

  苏福儿怔怔的听着,旋即噗地一声娇笑“这回可把我爹给吓坏了吧?”

  “就是。”管家挠挠头,干笑着。

  “都一更天了,所以太子还在外头等?”她轻挑柳眉。

  “是呀,说要等大小姐忙完,一起回宫。”管家咧嘴一笑,兴有荣焉。

  这份殊荣,怕是哪一府的王公大臣都没有过的,只有他们家大小姐才能蒙太子如此眷宠青睐。

  苏福儿说不出在心头纠缠的是什么样的滋味,微微地惊,微微地喜,有一丝甜蜜,又有一丝凄酸。

  他的温柔一如往昔,眼下看着仿佛对她的骄宠又更上层楼,可是接下来呢?

  终究,他还是一国太子,将来要登基为皇,他的生命将不只是她一个女人,就算爱她比其他女子多一点,那又怎么样呢?

  花多乱眼,蝴蝶今儿个爱慕玫瑰,明儿个又流连兰花,园子大了,再美再娇再香再红的花儿都有,纵然她苏福儿人美声甜手腕高,又怎么样呢?

  两年前,原以为他的目光绝不会自她身上转移开来,后来才知道,温柔的他只不过是爱她多一点点罢了,可是其他女人依旧能够逗得他笑,逗得他欢喜,逗得他开心。

  相较之下,她太刁钻难搞定,他的耐心很快就会有用尽的一天。

  短暂如烟花的情有独钟,这就是她要的吗?

  思及此,苏福儿融化了的芳心瞬间又刚强冷硬起来。

  “你去,”她轻轻摆了摆柔荑,“就跟太子说辛苦他久候,可是我已经睡下了,明儿一早,我自个儿会进宫的。”

  “大、大小姐?”管家老脸登时刷白。

  “就这样。”她再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我倦了,要睡觉,你去吧。”

  “可、可是…可…那个太子…大小姐…”可怜的老管家下巴已经惊掉了,结结巴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去去去,别再这个那个了,我听着心烦。”她像赶苍蝇似地挥挥手,缓缓起身,迳自走回房间。

  “大、大小姐…可太子…老爷…万一…”

  等了她一整个晚上,凤尔善并没有心烦不耐,只是当管家伏跪在他面前,吞吞吐吐地向他解释大小姐已经睡下的事实后,他原本因期待见到她娇容而怦然悸动的心,莫名地紧紧揪成了一团。

  他并不生产,他只是害怕。

  他说错了什么?还是做错了什么?

  福儿是不是恼了?是不是再不肯跟他回宫了?

  苏宰相眼巴巴望着温文尔雅的太子备受打击的表情,蓦然膝盖一软“殿下请息怒,是臣教女无方啊…”

  厅里瞬间跪了一大群丫鬟奴仆,个个一脸愁去惨雾。

  “相爷何出此言呢?”凤尔善哭笑不得,赶忙搀扶起苏宰相,温言道“我并未有丝毫见怪之间,相爷莫误会了。”

  “不不不,是臣的错,臣没有教好自个儿的女儿,致使她刁蛮无礼,失仪于殿下您了。”苏宰相想起平时皇恩浩荡,今日自己却辜负了圣恩,不禁老泪纵横,呜呜道“正所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老臣为人父为人师,哪还有面目见圣上与太子和天下万民……苍天哪!你就降下雷电劈了老朽这无用之人吧!”

  这么严重?

  凤尔善有些失笑,忙宽慰道“相爷,你毋须自责,今日之事乃是尔善思虞不周,未先相问过福儿姑娘就贸然前来,该检讨的是尔善自己才对,与相爷何干呢?”

  “殿下,您真是个温良的谦谦君子,乃是国之典范,群臣仿效的楷模啊!”苏宰相感动到不行,却也因此更加羞惭愧疚。

  “相爷过誉了。”他微微一笑,“时候不早,你也歇下吧,明日还要上朝…尔善也该回宫了。”

  苏宰相一呆。对喔,都忘了四更天就该起身,五更天就要早朝,明日还要早朝,现下都一更天了,再耽搁下去,若是太子没睡饱怎生是好?

  “臣恭送殿下摆驾回宫!”苏宰相朝他行个礼,恭敬喊道。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苏府众奴仆跟着叫道。

  临离去前,凤尔善忍不住回头望了好几眼,最后忐忑着一颗心,黯然回宫。

  早朝上,太子代理国事,素来恩威并施,条条有理,文武百官一向是敬重佩服的。但是今天在早朝将结束之时,突然十九皇爷自内廷缓步而出,手持皇帝亲拟的一道圣旨,登时炸得满朝嗡嗡然,温和好脾气的太子也勃然变色。

  “十九皇叔,您莫不是和尔善说笑吧?”凤尔善英俊清雅的脸庞紧绷着怒气,语气尽管还算平静,双眸已是冒出火来了。

  “这个嘛……”凤磬硕轻挑剑眉,俊美魔魅的容颜笑得好不愉快,吊足了他的胃口后,才忧闲地道“不是。”

  他绝对是故意的!

  凤尔善瞇起双眼,唇上虽挂着温和笑意,可是群臣却不知息地感到一阵寒意沁骨袭人而来,纷纷下意识摸了摸发凉的颈项。

  “那个…”苏宰相虽然在听完圣旨之后,有些沮丧起来,可是毕竟群臣以他为首,而且又有不少臣子拼命对他比手画脚暗示,他也只得硬着头皮禀道“太子与十九皇爷似有要事商谈,那么请容老臣率众官先行退下…如何?”

  “好,有劳宰相。”他此刻全无其他心绪,目光冰冷危险地紧紧盯着凤磬硕。

  群臣如蒙大赦,顾不得鱼贯而出,脚步稍嫌急促地一下子跑了个干干净净。

  金鸾大殿上,唯有不得逃走的太监和侍卫们僵在当场,屏着呼吸,心里暗自祈祷——“不要打起来,不要打起来,拜托拜托不要打起来…”

  凤尔善冷冷注视着他“十九皇叔,圣旨所言是何因由,望皇叔有以教我。”

  啊,当坏人的滋味真是太好了。凤磬硕不禁有些乐得晕陶陶。

  “十、九、皇、叔?”

  凤磬硕唇角上扬,坦白地道“本皇爷设计者正在享受这久违的乐趣,没空理皇侄你了,失礼失礼。”

  “父皇下的这道圣旨,是出自十九皇叔的授意?”凤尔善眼皮微微抽搐,开门见山地问。

  “可以这么说。”凤磬硕很乐意担起这个恶名的。

  眼见这素来不哼不哈、笑容清雅、姿态容若有如谪仙的皇侄,竟也有按捺不住性子变脸的一天,此刻他心头真是有说不出的欢畅快活。

  “皇叔莫非仍对皇位念念不忘,故出此计策,非得为难侄儿不可?”他英俊脸庞显得僵硬。

  “不能说没有这层意思,但是本皇爷言出必行,既答应了家岳父,以万里江山换来佳人入怀,那么本皇爷就不会有反悔之理。”凤磬硕似笑非笑,故意刺激他的又补了一句“除非有人欲亲手将天下交托于我,那就另当别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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