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里雇人太明显,就算不是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皇甫蒙对这个回报并不满意。“下个月就要启程去七台了,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尽快查清楚,太子那边最近见了什么人,有什么动静,你不用全都告诉我,自己看着办就好了。至于那三千两银子,我先帮你垫上,但不代表我可以白出,等肖艳艳把银子还给你之后,你必须还到我府里来。”
“哦。”皇甫东有些郁闷地应了一声。
他抬头看着门外那个一直站着不动的小小身影,扬声道:“大中午的还没有饭吃?”
“哦!”周静阳像是如梦初醒般,慌慌张张地跑去准备。
皇甫东白了一眼,“一个笨丫头,留她有什么好?”
皇甫蒙向后一靠,双手枕在后脑,似笑非笑,“你不觉得她挺有趣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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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静阳不知道皇甫蒙怎么想,只觉得一整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他一开口就要赶她出府。她才来一天,着就这样被赶出去,实在太没面子了。
等皇甫蒙用完膳,她端着碗盘走回厨房时,正巧遇上止语,止语一见她,便关心地问:“你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我……好像做错事了。”周静阳低着头。“也许我晚上就会被撵出府。”
“做错什么事了?你说说看,王爷不是那么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止语安抚她。
“我……我把他的刀洗了。”她嗫嚅着说出口。
止语瞪大眼睛,“你……洗了、洗了王爷的刀?你是说……挂在王爷卧室墙上的那把刀?”
周静阳点点头。
止语摸着自己的额头,“我的天啊!你真的死定了!那把刀是王爷十岁时,陛下特别命国内铸造兵器的第一大师胡千,花了整整两年的工夫为王爷铸造出来的,此后王爷就一直带着那把刀,绝不许别人碰一下,那年四皇子和王爷跑到御花园边戏水,四皇子趁王爷不注意,故意拿走了他的刀,结果王爷大发雷霆,吓得四皇子从此以后再也不敢碰。”
想到刚才皇甫东震惊不已的表情,她就忍不住叹息,“那是不是该有自知之明,自动离开王府呢?”
“我也不知道……实在帮不了你。”止语悄悄向旁边退开几步,像是生怕这件事会牵连到自己似的。
周静阳从厨房回到她的小房后,便收拾了带来的两件衣物,小小的包袱本来也没多沉,但是现在收拾起来却觉得万分艰难。
不知怎的,不过在这里待了一天,一想到要离开,她就是满腹的伤心,眼泪忍不住成串地滚落下来,擦也擦不完。
“人呢?”忽然一个身影站在她门前,挡住了阳光,“窝在这里忙什么?”皇甫蒙不耐烦的声音传进来。“在王府做事,别让主子看你不到。会磨墨吗?”
“会。”她吸了吸鼻子。
“伤风了?”听出她的声音不太对劲,他也没有留意,随口问了句,便径自走回自己的院落。
周静阳赶快跟了上去,只见他已经在案桌后坐下,铺开一张纸,似是要写什么东西。
摆好砚台和清水,她一边磨着墨,一边吸着鼻子,皇甫蒙本来已经提起笔,无意中抬头看了她一眼,才发现她两眼通红,肿得像桃子。
“怎么了?”他不解地放下笔,“谁给你气受了?”
“没有。”他这么一问,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王爷,我可不可以晚两天再走?”
“走?去哪里?不是说好七天回家一次吗?还是你家里有事,要你赶回去?”
皇甫蒙一时无法理解她的意思。
“我不想让我娘知道我在这里做错事被撵出去……”她也压根儿没有听进他的话。
“撵你?谁要撵你?”他皱起眉,“张总管说的吗?”
“不是张总管,”她拼命摇头,“我知道我做错事,在这里待不住,可是我怕我娘知道了会伤心……”
皇甫蒙瞪着她看了半晌,见她还在哭,抽吸着都红透了的小鼻头,简直就像只柔弱待宰的小兔子一样,不知怎的,他忽然大笑起来。
周静阳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了他的笑神经。
他笑着拍手,“你果真还是个孩子,看你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怎么心眼儿这么小?我有说过要撵你出府吗?”一把拉过她,顺手在她脸上抹了抹,把她脸上的泪水全抹到自己的掌心里。“行啦,别哭哭啼啼的,赶快帮我磨墨,父皇让我交一份驻防布局的密策,要赶在日落之前交回宫里去呢,我可没空安慰你这个丫头。”
一听不会被撵走,她马上笑逐颜开,拼命用力点头。“我这就帮王爷磨墨。”
然后一手飞快地磨着整块,一手胡乱擦着泪痕。
“女孩子像你哭成这样,眼泪鼻涕一起流,可不怎么好看。”皇甫蒙边蘸笔一边调笑道。
结果她不仅鼻子红了,这下连脸都红了,放下磨了一半的墨,急忙跑出去弄了块湿毛巾,回屋就要帮他擦手。
“好了,不用讲究这些。”他倒不在意自己的手掌刚才是不是摸到了什么“不洁”的“东西”,专心地开始书写。
周静阳就站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候着,她对他写些什么并不关注,她只是目不转睛地一直看着他。
大家都说蒙王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周围的人不是怕他就是敬他,可是她怎么却觉得他平易近人、古道热肠,而且待人体贴,关怀备至,简直好得没话说。
她益发觉得,自己能跟着皇甫蒙,而不是留在鱼龙混杂的春满楼中,实在是人生最大的幸运。
见他写得专注,她悄悄去茶水间取了热水要帮他沏茶,怎知提着水壶才走回一半,忽然从屋脊上跳下一人,用剑尖抵住她的背,冷声道:“别动!”
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突袭,已经学会怎么应对,于是一动也不动地站着,眼睛紧盯着前方不远处的皇甫蒙,心中盘算着,倘若后面这人要对他不利,她就算拼了命,也得把这人挡下。
“你就是刚被皇甫蒙调入府的那个春满楼的丫头?”
没想到对方一开口,竟然知道她的来历。“嗯。”她微微松了口气。还好,是来找她的。
“皇甫蒙为什么要把你弄到王府来?”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很轻,对方没听清楚,又追问了一遍,她只好加大音量,“我不知道。”
“你想惊动皇甫蒙吗?”对方忽然一惊,剑尖一顶,“靠墙角站着去!”
她踮着脚,一步一步挪开,挪到墙角的位置。
“听说那晚皇甫蒙杀刺客的时候,你就在旁边?”
“嗯。”
“那个刺客和你说了什么,还是给了你什么东西?不要想跟我装傻,否则我伸伸胳膊,你的身上就会多了个洞。”
“你现在可以动动脖子,看看你的脑袋还在不在你的脖子上。”
冷凝的声音如风一般在身后陡然飘起,周静阳的嘴角轻轻勾起。
刺客突然全身僵硬,他当然不敢动,却也不会收手。“蒙王若是不在乎这丫头的死活,尽管下刀。”他在赌,赌皇甫蒙会不会心慈。
“上一次你那个同伙就是用这种办法要挟我,你知道他的下场是什么,为什么还要用这招呢?”他虽然说得轻松,但紧握着刀柄的手,却丝毫不敢放松。
他很紧张,今生从未像现在这般紧张过,因为他微微偏站,可以清楚看到敌人的动作,包括那把紧抵着周静阳后背的剑。“要不我给你一条活路,我数到三,我们一起放下兵器,我让你走,如何?”
皇甫蒙盘算着该如何将她受到伤害的机会降到最低。
没想到那名刺客不领情,“王爷,我知道您是想趁机救人又杀人,谁不知道您的武功在所有皇子之中是最好的,我此刻若是放下剑,顷刻间说不定就会死。”
“这么说来,你是打定主意要死了?”他继续周旋着,心头却越来越着急。气氛越来越凝重,皇甫蒙盯着刺客的手,只要他稍有动作,便决定孤注一掷,抢先出刀。
岂料突然间,周静阳猛地转身,直勾勾地看进刺客惊诧的眼,平静地说,“如果一定要死一个,那么我可以死。”
刺客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做,因为过于错愕,他甚至忘记要将剑刺向她。
只见她一把抓住了剑,“你刺吧!”
她细白的小手握着剑,握得那样紧,鲜血瞬间从她的指缝中滴落,皇甫蒙不敢迟疑,刀锋向下一劈,但刺客竟然临时变招,松开握着剑柄的手,先从他的腋下滑开,而后鸽子翻身飞上了屋檐。
“好个蒙王,一个小丫头都被你调教得肯为你出生入死,真让人佩服,今天我就卖你这个面子,放人了。”刺客说完便哈哈一笑,翻身跳下墙头。
见刺客离去,皇甫蒙根本没心思追,立刻来到周静阳身边,看她犹自握着剑不放,手因疼痛而颤抖,几乎快要抓不住了。
“笨蛋。”他低斥一声,不知从哪泛起的心疼,让他掰开她握得僵硬的拳头,将剑踢到一旁,看了眼她血肉模糊的掌心,他双眉紧蹙,将她拦腰抱起,抱回了书房。
第4章(1)
“之前的脚伤还不见好转,手上又添了新伤,我这个王爷是不是上辈子有负于你,把你弄到王府来,倒像是专门为了伺候你。”皇甫蒙一边帮周静阳包扎,一边碎念,也不知道是要说给她听,还是只在自言自语。
“对不起。”她盯着他忙不停的手,歉意非常。
他勾起笑,“讲这么小声,我若是耳朵不好,应该根本听不到吧。”
“我又给王爷添麻烦了。”她苦笑,“我是不是民间常说的扫把星啊?”
“少胡说!”他抬头瞪她一眼,“小姑娘家,哪有自愿当扫把星的?”
她又缩了缩肩膀,抿着嘴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又担心地问:“王爷,是不是老有人想杀你?因为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以前没有,但是最近似乎开始有了。”皇甫蒙把布条打了个结,“行了,一会儿我和张总管说,你现在什么活儿都不能干了,只能好好休养。”
“我脚上的烫伤其实好多了。”昨天刚搬进来的时候,管家伯伯送了份药膏给她,说是治烫伤的良药,果然她擦了之后,伤势见轻。
“我瞧瞧。”他蹲下身,微微撩起她的裙摆,顺手把她的鞋也给脱了,托着那纤纤玉足看了看,“看起来的确是好多了,就是还有点红,水泡都下去了。那是邻国进贡的一种用水果做成的药,很珍贵的,父皇那里也只有三瓶,我厚着脸皮要了一瓶,还没有用,就先给你用了。”一抬头,看她的脸红得像苹果似的,疑问道:“怎么了,脸又烧起来了?”
她嗫嚅着,不好意思说,支吾半天才开口,“你……我的脚。”
“怎么,不好意思了?”皇甫蒙站起来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小孩子还懂得脸红?”
“我都快十八了,才不是小孩子。”她立刻还嘴。
“我怎么看都不觉得你快十八,瞧你这身子骨,说十二、三也有人信。”他坐在她对面,慢慢收敛起戏谑的笑意,“好了,现在我要问你正事,那个人拿着剑指着你的时候,问了你些什么?”
“问上次你杀人的时候我是不是也在场,还问我那个刺客给了我什么东西,或是说了什么话没有。”
皇甫蒙思忖着,“看来当时这个人可能也在场,否则怎么会知道你。”
“王爷,您要小心。”她一脸忧心忡忡,“您是皇子,有钱又有势,肯定会有人眼红。”
他忍俊不禁,“可你知道吗?想杀我的人,其实比我还有钱、还有势。”
“那……他为什么要杀您?”周静阳更加不解。
“这很复杂,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他摸了摸她的头,像安抚小孩子一般。
“不过你以后不要再做那种危险的事了。”
“什么事?”
“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去挡刀剑,上次你也是这样,做事没有章法,太危险了,对方如果是穷凶极恶之徒,你这招是没有用的。”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救您。”她真挚地望着他,那神情,就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澄澈的眼波之下,是一颗再纯粹不过的心。
皇甫蒙被她的眼神震慑住,愣了一下,不自觉地伸出手,小心地避开她受伤的手掌,拉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身边带,“小咩咩,我也像你朋友那样叫你吧,让我告诉你,男人不需要女人保护,这对男人来说是一种侮辱。”
“可是……您需要我的保护。”她轻声说着,表情却十分认真。
他托着她受伤的一双手,怔怔地望着她出神。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动力,能让这么瘦弱的她,愿意用身体来保护一个跟她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你对谁都这样好吗?”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拈着她鬓边的一缕垂发,望着她那张巴掌大的苍白小脸,本来看起来很平常的清秀五官,此时正散发着不一样的光彩。
“我娘常说,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王爷对我很好,我就应该报答您的。”
“可这世上有一种人,他对你好,是因为有利可图,你不怕吗?”
周静阳忽地眼神闪烁,“可是我没有利可以让王爷图啊!”
皇甫蒙故意装出一副很凶的样子,“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怕不怕?”
她知道他是假装的,便笑着说:“不怕。”
“那,我若是这样呢……”他缓缓欺近她的脸,鼻子几乎顶到她的额头,嘴唇轻轻擦过她的鼻尖。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只觉得口干舌燥,呼吸也不自觉变得急促。
“现在,你怕不怕我呢?”他柔声低语,满是魅惑。
“……怕。”
皇甫蒙哈哈大笑,退后身子,放开了她,“哪一种让你比较没有防备,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想了想,“第一种吧。”
“也许你现在看到我这种和蔼可亲的样子,正是我在对你打坏主意。”
她嫣然一笑,“王爷骗我。”
“哦?怎见得我是在骗你?”
周静阳认真地扳着手指头说:“我长得又不好看,家里又没有钱,我身上没有任何可以图谋的,所以王爷一定是在骗我。”
皇甫蒙叹口气,“你还真是个天真善良的孩子,就不怕自己看走眼?”
“王爷……您不着急去查刚才那个坏人吗?”
“不着急。”他伸了个懒腰,看着她,忽然心中一动,“或者你可以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