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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钱婢  第2页    作者:绿光

  这大胆的行径,教一旁的薛厨子着实捏了把冷汗,却又不敢胡乱替她接话,就怕一个不小心,火就烧上了他的身。

  夏侯懿冷冷打量着那张毫不出色的秀颜,若说她有何过人之处,大概唯有那讨喜的笑了。

  “你是谁?”他懒懒托腮。

  “厨婢小二,是刚进府的厨婢。”她蹲在地上,笑盈盈地对着他回话。

  “是谁买你入府的?”

  “回爷的话,是翁总管。”

  “老糊涂,竟挑了个不长肉的娃儿。”

  小二眼皮子抽动,弯弯唇角隐隐抽搐。“爷,厨婢今年十七了。”

  “十七?”他微挑起眉,笑得鄙视。“站起来。”

  无声叹了口气,小二乖乖站起身。

  “不是要你站起来?”夏侯懿笑得戏谑,浓密眼睫衬得他黑眸深邃激亮。

  “……厨婢已经站起来了。”

  “怎么你站起来跟蹲着一般高?”

  “……”够了喔,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一直攻击人的痛处,就算是病猫也会反咬一口。

  “你到底能干什么活?翁老怎会做这种蚀本生意?”他要笑不笑地冷嘲热讽。

  “厨婢月饷才一钱,不蚀本的。”她闷闷地辩驳。

  “一钱?”他勾唇,笑得恶劣。“依我看,我连一钱都不肯买,瞧你不过是进府混吃等死罢了,我何苦养个米虫?”

  米、虫太、太过份了!她也有做事的好不好,以为洗菜很简单喔?以为切菜很容易吗

  小二气呼呼地垂下脸,憋息忍气,不跟他一般见识。

  面对她看似逆来顺受的姿态,再想起她对糕饼的了解,他不禁微微起疑。

  “丫头,你倒是挺懂得品尝。”浓纤长睫掩去他慵邪眸底的打量光痕。

  瞧她虽是一身粗布,但娇弱秀妍,颊嫩发亮,不像是养在深闺,但也不像为奴之辈,这丫头的出处,令人玩味。

  “厨婢进府前,是在清风楼当差的,略懂一二。”可以不再被羞辱,她笑得更卖力了。

  “清风楼?”

  “就在城南。”小二杏眼笑眯成线,藏在怀里的粉拳却是紧握得发颤。“爷可能不是京城人,要不肯定会知道城南清风楼是家特别的茶楼,既卖茶亦卖酒,就连一般凉食和特别糕饼都有。”

  “喔,难不成这乌李糕饼是你做的?”他的黑眸,淡扫过薛厨子。

  薛厨子登时爆出一身冷汗,浑身止不住颤抖,想起两个时辰前,他还在大吹特捧自己,说这乌李糕饼是他研创的,可爷听得淡然,要他重新再做过,于是这回他才会顺手把小二拉来,心想爷要是问些深点的问题,也好有她可以提点,岂料,人算不如天算。

  “不,该说是厨婢起了个头,由薛厨子加以研磨制作的。”小二一席话,压根不抢功,甚至还给了薛厨子十足十的面子。

  “喔?”夏侯懿仅是眉一挑,任谁也看不穿他的心思,半晌,才又懒懒启口,“你凭什么拐着弯,要我把这丫鬟留下?”

  蜜儿还被架在厅口,小二就站在她身前,不偏不倚地挡着她,挠了挠脸,叹了口气。“爷,厨婢就有话直说了,这乌李是厨婢托蜜儿买的,正因为买了乌李,才让薛厨子起了兴做糕饼替爷添食欲,但蜜儿不懂品茗风味,惹了爷,说到底,是厨婢害她的,若要她走,还是厨婢走好了。”

  唉,原本想要蒙混过去的,可惜眼前的恶人并不是笨蛋。

  放弃混进府的机会,确实相当可惜,但她就是无法泯灭良心弃蜜儿不顾,若她真能狠得下心,又跟眼前这恶人有何不同?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也知道依你这长相……怎么,我在跟你说话,你连眼都不用睁吗?”话末,讥诮之意非常浓厚。

  小二登时瞠圆水眸,像是要将眼睛张大到极限似地瞪着他。

  太过份了,一再攻击她的缺陷,是佛也要抓狂啦--

  “你好大的胆子,在这等时候,居然还笑着,难不成你真以为胜券在握,我一定会留下你俩?”他瞅着眼前人发恼也微笑的粉颜,仔细看她不甚出色的五官,却发现,若将她的五官--拆开,皆是上乘的美,而那与生俱来的笑,更是带着他不曾有过的慈悲和良善……教他生厌。

  “……爷,厨婢不是在笑,而是天生如此哪--”

  瞧,她就连苦涩得要命,脸还是在笑呀,又不是她自愿如此,而是天生的嘛!

  “天生如此?”他哼,见她以死鱼般的姿态努力张大眼,不禁低低笑开,破例开恩。“罢了,若你能沏出一壶上等的龙井,我就留下你,若不能,你们就一道走吧。”

  小二顿时喜笑颜开,顺便闭了闭有些酸涩的双眼。

  “那就请爷稍等片刻。”她欠了欠身,回头立刻抓着蜜儿溜回厨房。

  约莫两刻钟后,蜜儿心惊胆跳地捧着瓷壶玉杯上厅,小二就跟在她身后。等壶一上桌,她立刻上前,先温杯,再沏茶。

  “请爷再稍等片刻。”瞧他探出手,她赶忙制止。

  “怕茶难喝,想要拖延点时间,以为我会回心转意?”他哼笑。

  “不是的,爷,这乌李糕饼重其酸甜,若茶太浓,乌李香味顿失,若茶太淡,则无法相得益彰,若茶太热,饼皮酥软不脆,若茶太凉则内馅反被引出涩味,所以现在请爷先尝块糕饼。”她玉手轻挪瓷盘。

  “这说法,好似你钻研此道已有多年……你到底是谁家的千金沦落为奴的?”挑了块糕饼,夏侯懿散淡闲问。

  “爷说笑了,厨婢打一出生便不知爹娘,听说是被放在一团破棉袄里头,待我长大了些,就在一些食堂馆子里打杂,所以我长得娇小,大概也是因为打小就难得温饱的关系。”她试着消除他对她的怀疑,也试着要他别老是踩别人的痛脚。

  “也难为你只能在些食堂馆子里打杂,若你爹娘给你一副好看的皮相,说不准凭你这嘴皮子,有机会成为京城第一名妓。”他坏心哂笑。

  “……”果真是没心没肺的恶人!不知同情也就算了,还顺手捅她一刀……等着,早晚有天,加倍奉还!

  “你为何取名为小二?”吃了口乌李糕饼,他微怔。这饼酥馅润,酸甜合一,在唇腔里融为令他怀念的滋味。

  十二年前,他因家道中落沦落为乞,有个小娃给了他一篮糕饼,那糕饼就是这个味道,恁地美好,教他走遍东南西北也百寻不到,如今竟在旧地重游再尝到这教他万分感慨的滋味。

  这是他占据上官家以来,最感到快活的一日了。

  小二顿了下,撇唇回答,“因为小二渴望能有兄姊依靠,故名为小二。”这话一点也不假。

  “依你这般老的年岁,想在府里找个兄姊,也只能找徐大娘和翁老了。”夏侯懿假意叹了口气。

  闻言,小二润亮的细长眼眸狠狠抽动了两下,有股冲动想要杀人灭口。一会嫌她太小,现在又暗示她年纪太大,现在是怎样?

  “可以喝茶了?”瞧她气恼却又不作声,怒着了却依旧噙笑的粉颜,他就忍不住想要恶狠狠地拆掉她脸上令他感到舒服,却又同时教他厌恶的笑。

  真想瞧瞧这天生笑脸一旦落泪时,究竟是怎生风采。

  他的心扭曲了,肮脏了,沉沦了,再也回不到无垢的白纸,而她……笑得太刺眼,太美丽,他贪眷,却也痛恨着。

  “可以了。”她纤指轻掐杯缘,确定茶温后才端到他面前。

  夏侯懿看着杯内黄中带绿的剔亮茶泽,轻啜一口,微温的茶水香淡味醇,配上乌李特有的酸味,竟混为妙不可言的绝味,教他不由得怔了下。

  他并不嗜吃甜食,但以茶就糕饼的美味,竟远超乎他的想象。

  “爷可满意?”

  鸟啼似的笑问在耳际轻荡,他侧眼看去,便对上她笑眯的杏眼,心头不知为何微颤了下,有如平静多时的死湖被莫名吹起涟漪。

  “茶太凉了吗?”瞧他面无表情,小二皱起眉,以手背轻触杯身。“应该不会呀,等了这些时候,应该差不多,这样的茶温配乌李是最佳的,若是配杏花糕,温度就得再热一点,若是酿梅糕就得要配凉酒了……”

  她喃喃自语,自言自答,那逗趣的攒眉俏模样,奇异的又让惜笑如金的夏侯懿勾起唇。

  他单手托额,低低笑开。沉浑的嗓音拉回了小二的心神,抬眼对上他,心头跟着颤动了下。

  这人笑起来真是好看,清俊面貌如覆薄光,整个人爽飒有神,赛潘安的玉树临风,胜宋玉的风流倜傥,甚至还带了点孩子气……怎么会这样?如此吃人不吐骨头的人,怎会有这样的神态?

  没了浑身带刺的感觉,一再松开眉间紧拢的皱折,使他倏地年轻许多,像个只及束冠的少年郎,看得她……闪神了。

  她三岁能吟诗作对,五岁论商经,十几年来被上官老爷带在身边栽培,练就一双识人的聪睿眼力,不管是奸商巨富的心中盘算、脑中念头,都逃不过她这双眼。

  但如今面对这个男人,不曾变动过的复仇恨意竟微微松动,甚至有股声音告诉她,必须细查原由。

  可是,复仇的轮盘早已转动,早在她尚在江南之时,早在她踏进此刻的夏侯懿府之前……

  “你瞧什么”恼窘沉音倏地敲进她的耳里,像是老天劈下一道雷,使她心惊胆跳,有一刻迷乱,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待回神,视野渐清,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盯着夏侯懿不放,而这噙怒的沉嗓自然是对着她骂的。

  “……”她头一回张口结舌,脑袋一片空白,想不出要回什么话,反倒是薄薄的脸皮开始泛出红晕,像朵盛开的花,形不艳味不浓,却是清新雅致。

  那样静雅一方的绝尘姿态,深深锁住夏侯懿的视线。

  “小二。”他垂眸唤。

  “咦?欸……厨婢在。”她只顾着冷静自己,没注意到夏侯懿打量她的眼光转沉。

  “你离开厨房。”

  “……嗄?”顿了好半晌,她才急急回神。

  不是吧,难道她真的把茶给泡坏了

  可是……怎么可能?她嗜茶爱糕饼,如何搭出绝配,她早试过千回,岂可能出错?

  “你跟她对调,她去厨房,你就待在这里。”指着蜜儿,夏侯懿对她说。

  他的心里已有了打算,究竟是要毁了她,或是留下她的笑脸,全凭他一时的喜乐。

  第2章(1)

  入暑的京城迎面依旧带点凉意,上官凛搭船自苏州上汴京,在东水门停靠,转而骑马出外城,驰骋至城南郊外,在一处新坟前的百步外下马。

  她一身素白衣衫,头绑素巾,就地跪下,面容哀肃,缓步跪行,杏眼一片赤红,不管膝下因磨过泥路石砾而痛,也不管心痛欲死寸步难行,执意地跪行、跪爬,直到离新坟前的几步外,整个人跪伏在地。

  “爹……”启口的泣音若社鹃啼血,坠落的泪如山樱飞雪。

  他在世前,她怎么也不肯喊的。

  他说,收她是当义女,可在她心里,她愿以奴身相侍,他想要听她喊一声爹,她却是恪守礼教,只肯喊他老爷。

  自她在襁褓中,他便对她疼惜有加,养育着她、栽培着她,虽不是她的亲爹,可在她心里,他早已是了,如今他遭故而亡,要她怎能不心痛,怎能不恨?

  只怪他太晚告诉她有异,只怪她太无先知,只怪她身在远方顾不及他,就连赶回见他最后一面都来不及。

  这痛,凝着血和着泪,镂在骨子里,要她不忘。

  她决不忘这不共戴天的仇恨,她要报仇、要加倍讨回!

  夏侯懿加诸在上官府所有的苦难,她都要加倍奉还!

  “小二。”

  闻声,她长睫动了动,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快速转看,即使犹在梦境,心神却已半醒,迷迷糊糊之间,眼前恍若有影子晃动,她想也不想地伸手抓住,是温热的,正好用热度来融心间的寒冻,拂去她一夜淌落的泪。

  “你在做什么?”轻缓如风的朗嗓倏地转沉,大有就地刮起三月雪的气势,让半梦半醒的她猛然张开眼。

  眼前,是夏侯懿嘻怒的俊脸,颊上,是他怒掐她脸的大手。

  “哇--”她大叫一声,松开抓住他的手后,很想要赶紧滚到床内,可是脸被他掐得好紧,她愈是挣扎愈是痛。

  有没有人性啊,姑娘家的脸是可以这样掐的吗?

  夏侯懿掐着她的脸,垂眸审视她脸上横陈未干的泪水,微微松开力道。“你哭什么?”

  要不是听见细微的啜泣声,他也不会特地转进她房里,瞧见她蜷缩得像条小虾,咬被低泣,他的心莫名跳乱一拍,待他回过神,手已经掐上她的颊。

  大老爷一松手,小二便连滚带爬躲进床内,却迎头撞上内墙,痛得她晕头转向,这才想起昨晚被这人收为贴身丫环,现在已不是睡在仆房的大通铺,而是大老爷隔壁的小小偏房。

  “我在问你哭什么?”瞧她傻愣地抚看额,他再掐住她的颊,她的肌肤软嫩莹亮,如缎若丝,若非天生丽质,就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才能有的。

  她必定出身不错,但她的泪……也许,她也跟他一样,在家道中落后,不得不为奴为仆,只为讨一口饭吃。

  “我?哭?”她抚了抚脸,才发现自己确实是泪湿双颊,不由得微怔。

  怎会……她唇角颤了两下,随即扬起完美无破绽的笑。

  “那是汗水,昨儿个好闷,我流了一身汗。”尽管被掐着脸,她说起话来依旧不合糊,宇正腔圆得让他听得一清二楚。

  怎能在这当头露出破绽呢?她上官凛化名小二潜入夏侯懿府,不取回上官家产业誓不回,死也要把泪水和血吞下。

  夏侯懿浓飞的眉顿时攒紧。

  她在说谎。

  让人不用细看便看得穿的谎,他压根不以为意,可引他不快的是她将情绪收抬得太快,这不是寻常姑娘该有的反应。

  她……也许和他有着同样的伤,可是,似乎也和他有着相同的心计。

  没来由的,他有股遗憾和说不出理由的失落,无端冒出头的怜惜,瞬间被他自心间抽掉,被无端怒火烧成灰烬。

  上官凛以笑脸面对面无表情的眼前人,瞧了眼外头的犬色,轻呀了声,“糟!都已经这么晚了,爷一定饿了吧?我赶紧到厨房替爷准备早膳。

  说完,快步滚下床,搭了件外衫便足不停步地往外跑。

  而夏侯懿那双追逐着她纤影的眸,燃着恼意却又突兀地出现一丝怜惜。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就算上官凛用力压住肚子,吵死人的声响还是不断冒出,羞得她好想挖个坑就地跳下。

  可有什么办法?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她没用餐,肚子会叫也是天经地义的。

  她一向挨不得饿,通常都是一天三膳外加下午糕点,再加一场夜宵的,可她昨晚没机会偷吃夜宵,现在天又已经大亮,主子都还没吃完饭,她只好猛吞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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