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天的心有点闷闷的疼,他不敢看姜来的表情,“不要这么在意,对不起,我是随便说说,只是觉得永远啊、一辈子这种东西虚无缥缈了点,没有其他意思。”
姜来低下头,长发挡住大半张的脸,“嗯。”
姜来的研究室在走廊的最右边,他们两个从最左边的入口进去,走廊上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空寂得似乎可以拍恐怖片了。
然而只要稍微有点神经就会发现,走廊两旁的门都留着一条缝隙,隐约地可以从缝隙里看见一颗颗黑色的眼瞳。
眼瞳里接收到视觉震撼,发送到神经末梢后,门后的人又开始不淡定了,居然当着两人的面,隔空跟其他门后的家伙们谈起观后感想。
“这个男人是谁啊?”
“对啊,居然能够让冰山女王动心呢。”
“呵,令我最吃惊的是,冰山女王居然会动心。”
“是啊,她以前是我的学妹,我整整追了她四年,没见过她给我稍微特别一点的脸色,我可是风靡全校、心地善良、才艺兼备、气质绝佳、貌比潘安的校园王子呢,除了冰山女王,全校上下哪个女生没对我动过心思。”
“少来,我跟你也是同一个学校的,我就没追过你。”
“啊,你是女的吗?别吓我。”
“你想死是不是?”
“哦,我想起来了,难道大三那年你去泰国自助游后……老天,你不会是为了我才去的吧,回来后又怕我瞧不起第三性别的人,所以迟迟不敢表白,又见不得我在女生堆里吃香,就处处跟我作对?这就是得不到的爱情啊,真是可歌可泣……你不准动粗也不要妄想霸王硬上弓,就算我同情你的遭遇,我也不打算贡献自己冰清玉洁的身体喔。”
门背后的其中一位偷窥者被气得血压飙升,差点晕过去,她顾不得左天和姜来正路过她的研究室,像支冲天炮一样向某个嘴贱男冲了过去。
男人心虚气弱想要关门,门内却闪电般地被卡进了一只脚,随后一张柳眉倒竖的脸才出现在他的面前,几乎是鼻子碰到鼻子一样的逼近,气势夺人。
“应景人,我告诉你,我不把打到你妈也认不出你,我就不姓吕!”
男人色厉内荏地辩解,“你本来就不是女的……”
导火线劈里啪啦地点燃了,火苗滋滋作响。
吕璋一张脸漂亮的脸蛋上杀气凝结,凶神恶煞地把某个不知好歹、一再拔老虎须的家伙盯住,那凶狠的目光几乎要在他脸上割下一块肉来。
这个男人真够嘴贱的!
左天偷偷地问面色一如往常冷冷淡淡的姜来,“这个男人追过你?”
姜来点了点头,应景人大概是她人生中的一个污点,无论她去哪,这个家伙就跟到哪,比跟屁虫更难以打发和忍受,因为这个人的字典里几乎没有他不敢的事情。
他会在老师提问的时候语锋一转,变成对她的深情告白,还会在元旦晚会上出其不意地对着她单膝下跪;甚至会在大半夜假扮女生闯进女生宿舍,在她们宿舍外面表演裸男自弹自唱真情告白秀……
这些往事一进入大脑,姜来就倒抽了一口气,这何止是污点,简直就是一个无法摆脱的恶梦,还好后来他见迟迟攻不下姜来这座堡垒,自觉颜面扫地、信心全无也就没了心思,姜来这才得以从恶梦中摆脱出来。
左天见她听了却沉浸在回忆中的样子,有点不是滋味,“你在想他?”
姜来反射性地点头,又像想起什么一样地一本正经补充,“左天你不要吃醋,就算你没有和我重逢,我也不会跟他有任何进展的。”
左天尴尬地低咳一声,宣示主权一样牵住了姜来的手。
第8章(2)
不过他明显是多此一举了,在场各位的注意力早被两位吵架中的主人公吸走了,说是吵架可能也不够正确,因为应景人几乎没有任何还手和抵抗的余地,从头到尾就处于挨打的局面,鬼哭狼嚎声不断,凄凄惨惨戚戚。
吕璋手打疼了用脚踹,气不过了就手脚并用,牙齿也能当做武器将就用,一条小小的门缝已经不足以满足大家了,各位好事者纷纷从门缝后出来了,一现庐山真面目。
左天被那凶残的现场惊吓到,“来来,我们要不要去劝架?”
姜来不肯松手,“没关系的,他们三不五时就会来一出,吕璋下手有分寸,看上去恐怖但都没大碍的,我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别看这些了,我们去研究室努力,早点完成好不好?”
真的没关系吗?被姜来像木偶一样牵着往前走,左天数次回头,被模糊的某一个叫声越来越凄厉,说是杜鹃泣血也不为过。
而四周看戏的人却看得津津有味越围越多,俗话说物以类聚,左天终于明白这句话的真谛了,像姜来这样的怪咖在这么一个氛围里,简直是小菜一碟,最正常不过了。
姜来一进研究室,一双大眼睛就开始发光,有点像看见他时的样子,左天摸着下巴偷偷比较了一下,嗯,还是看他的时候眼睛亮。
姜来在一大堆的仪器前忙得不可开交,左天无事可干,给姜来倒了一杯水,亲自送到姜来的唇边,“乖,喝一口,你的唇都干了。”
姜来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纯净的黑色眼瞳看着左天,“不要喝水,上厕所会错过实验结果的,你亲亲我,亲过就不干了。”
左天好笑的在姜来的唇上舔了舔,正想深入,姜来却吝啬地闭紧嘴巴转开了头,“你如果无聊可以玩电脑,我大概要忙很久。”
要是玩电脑就直接待家里了,他来这里就是想为她分忧解难的啊。
左天继续做姜来的小尾巴,姜来往前,他也往前,姜来往后,他也往后,可是这样跟前跟后反而像个巨型障碍,堵在背后经常挡住姜来的路,姜来低头只管看手上的试管,好几次都一头撞上左天的胸口。
再坚硬的脑袋也受不了三番两次的撞击,姜来无奈地抬起头,“真的不用在意我,你玩电脑好了,我只要感觉到你的气息就很有动力了。”
骗谁呢,又不是拍灵异片,我要真坐那么远,你哪里会有感觉,铁定没一会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左天暗自咕哝,嘴上却用上了苦情戏码,“来来是不是嫌弃我不学无术,什么都不懂、什么忙都帮不上是不是?”
姜来连忙否决,吐字太快差点咬到舌头,“没有……我……”
左天自嘲地打断她,“来来你不用怕伤害到我,没关系的,反正我真的帮不上什么忙呀,真是抱歉,明明什么都不会还自以为是。”
看着左天用那种故作无谓的态度说那些自我谴责的话语,让姜来难过得不得了,都是她不好,一点也不考虑左天的心情。
姜来手忙脚乱地把几个用过的化学器皿递给左天,“这些你帮我洗干净好不好?不用担心,这些器皿装过的液 体都没有腐蚀性,直接清洗就可以了。”
“好,没问题,我一定洗得干干净净、闪闪发光。”
实验桌旁边就是一个小型的洗手台,左天打开水龙头,热情万丈地投入到这份恳求来的工作当中。
姜来终于可以全神贯注地工作了,但好景不长,她才对着自动电位滴定仪没一会,旁边就传来连续不断的乒乒乓乓的声音。
她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刚扭过头去就看见了左天呆若木鸡的模样,她走过去观看案发现场,七八个器皿全都碎成了一堆。
左天后知后觉地发现身旁的姜来,急急忙忙地解释,“来来,我不是故意的,这些东西好滑,被水一冲就从我手中掉下去了。”
“嗯。”在姜来小时候逼自己父亲进厨房洗碗时,姜施就给过相差无几的说法了,昕以她很能接受,“要不帮我干点其他的?”
左天讶异,“我还能干其他的?”
姜来指了指自己的唇,“过十分钟过来亲我一下,我一定能够事半功倍。”
左天颓然地垂下肩膀,不过由于这些器具的壮烈牺牲,他终于有了点自我认知,不敢再要求帮倒忙了,他正灰头土脸地要走掉,右手却被扯住。
“嗯?”他偏头。
“先来个吻。”
忠实于内心的姜来拉下尚处于呆愣状态的左天,献上自己的唇。
对着电脑,左天的眼睛却一直追随着在实验桌前忙忙碌碌的小女人,他第一次知道自己也会这样迷恋一个人的身影,怎么看也看不腻。
左天一看十分钟过去就立刻飞到姜来身边献吻,这也变成了他最期待的时刻,以致于十分钟被拉成了线条,过得异常缓慢。
中午的时候,姜来想叫外送,却被左天一口否决。
“不行啦,我会错过实验结果的。”
“然后呢?”左天挑眉。
“然后?”姜来露出困惑的表情。
左天双手抱胸问:“你想快点完成工作的目的是什么?”
“想抽出时间陪在你身边。”这个答案不知道在姜来脑海里浮现过了几千万遍,现在自然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了。
“这就对了。”左天露出微笑,“如果我说以后只要我没课的时候就来这里陪你,那你完不完成工作我们都可以在一起,有必要着急吗?”
“一直陪着我?”姜来明显震惊过度,瞪大了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叫道。
“嗯。”左天抱住她的腰,笑意如同涟漪,在黑眸里缓缓荡开,“你是我的女朋友嘛,陪你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嘛。”
姜来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起来,好像飘在了半空中一样。
“所以我们出去好好吃一顿,OK?”
姜来只晓得傻傻地望着左天,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这些甜蜜的话她连作梦都不敢想,然而今天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她得到了,心里那一团的巨大幸福感如同来势汹汹的潮水,彻底把她淹没了。
左天亲了亲她的眼睛,“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
姜来傻乎乎地被牵着往外走,手心交迭、手指交缠,热烫的气息沿着血脉一直涌进心脏的位置,深刻铭记。
接下来的日子,姜来和左天真正地走到了热恋阶段,去哪里都形影不离,看对方的眼睛都闪着火光,好像光用眼神就能爱抚对方一样。
左天本来已经把车上的那一段关于一辈子的插曲抛到了脑后,但出乎意料的是,小女人刚结束了手头上的实验,就拿了一支录音笔递给他。
他脑子里闪过模糊的画面。
“左天,你听听看啊。”姜来一脸期盼地望着他。
他叹了一口气,按下播放键,录音笔里传出专属于姜来的清朗坚定的嗓音。
“我喜欢左天,一辈子喜欢。”
“我一辈子也不会看腻左天的脸。”
“我想和左天一辈子在一起。”
左天眼神暗了下来,仿佛是如墨的黑夜,“你什么意思?”
姜来认真地看着他,正经八百地给予回答,“我说过,我会向你证明我对你的喜欢是一辈子的。”
左天亲吻她的额头,“傻瓜,你以为录下来就是永远吗?物是人非,等到你真的把我抛弃的时候,这就成了一个笑话了。”
姜来不服气地反驳,“我才不会抛弃你。”
坚定的眼神映在清澈见底的瞳孔中,如同亿万年也不曾改变的星辰,左天被触动,内心的愧疚如同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他可真是一个自私的人,明明是害怕自己会喜新厌旧抛弃她,却妄想把责任归到她身上,他到底有什么好?竟会得到这样一份纯粹而深刻的爱恋。
姜来见他拧着眉毛半晌没说话,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手,成功吸引他的注意力后轻轻问:“左天,我已经证明我的喜欢了,你以后能不能不要用那个?我想和你一起生个宝宝,眉毛像你,眼睛像我。”
左天真想答应她,什么都答应她,只要让她开心就好,但他不可以,无法兑现的承诺才是最伤人的利器。
“左天?”他为什么不说话?
“笨蛋,你才几岁就想生小孩,养小孩很辛苦的,我可舍不得。”左天扯了下唇角,他没发现自己的笑容很牵强。
“但是……”
“没有但是,趁着年轻,我们也该多过过两人世界呀,还是说你宁愿去面对一个长得像我,却什么都不懂、只晓得哇哇大哭的小宝宝,也不愿意面对我?”
“当然不是,我只是……”
“不是就好,那以后不许再提这种非分的要求,不然我会很伤心的。”
三番两次被打断,无法表达自己的意见,姜来咬着嘴巴感觉十分委屈,因为就算现在天天和左天腻在一起,她的心也始终飘着,无法感到踏实,如果她可以和左天生一个宝宝,或许一切就都不同了,但想着左天会伤心,她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好了,别皱起一张小脸,看得我都心疼死了。”左天低头亲了亲姜来的嘴巴,“别说我欺负你喔,走,我带你去吃冰淇淋。”
“喔……”
第9章(1)
“老天,你傻呀,他只说不准说,那你就不说,只管做就好了。”乔楚知道这个男人在姜来心目中的分量,所以即使从姜来口中听说这一段时气得直跳脚,也不说什么“对方不负责任,甩了他,我给你找个更优的”这样的风凉话,而是认认真真地替姜来出主意。
“只管做?把他的保险套藏起来,这个会不会太明显了?”姜来很犹豫。
“藏了他会去买,这一招完全行不通。”她果然不能跟姜来讲得太含蓄,“我的意思是,你偷偷把他所有的保险套都用针戳洞,这样保险套就不安全了,成功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而且就算真的中奖了,他也无法把这件事怪到你头上,保险套的效果也不是百分百,谁能保证那零点几的机率不会被他撞上。”
“啊,还可以这样?”
乔楚得意地扬眉,“书上都这样说,应该错不了,放心吧,来来,有我做你的后盾,你一定可以怀上他的孩……”
她刚说到一半,手机却突然被挂断了,有异性没人性,她忿忿不平地抱怨,好歹她绞尽脑汁在帮姜来想办法,那家伙居然过河拆桥,连再见也不说就挂电话,她们两个可是有着十几年老交情的死党耶,难道两人的话题除了那个男人就没有其他了?
乔楚十分生气、非常生气,她正打算直接杀过去让姜来跟自己道歉的时候,手机的简讯铃响了,是姜来的简讯,对不起,左天进来了。
这也算解释?还不是变相地说她不如左天,乔楚瘪瘪嘴,但心里头的不满却如同烟雾一样被风吹散了,她没有谈过恋爱,教导姜来的那些也不过是纸上谈兵,可是她心里坚信,自己一定也会遇上一个把她放在第一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