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础又不意外这答案,他都对她有意了,别的男人又怎么会看不见她的迷人之处呢?“你答应了?”他问,屏息以待。
“没有。”她垂了柔眸,脸颊仍透着簿红。
“你喜欢他吗?”他只知道她不想高攀对方,但她心底真正的意愿呢?
徐晴安轻摇螓首。“我没有想过要喜欢一个人。”
“因为觉得自己的家庭背景复杂,又没什么出色的外在条件,所以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觉得无论和谁在一起都是高攀对方?”他眼眸微眯,漆黑的眼珠子像是潜藏海底的宝石,神秘而深邃。那样的眼神迷人,却也危险,她的心思被他看得彻底。
她柔眸闪动了下,点了点头,他眼底的审量,让她知道自己的任何情绪都逃不过他的眼神,毕竟他的心思一向细密。
“为什么你要觉得自己是高攀?你有别人没有的,看得见你的好的男人,自然就会想和你在一起。”他黑瞳透亮,意味深远。
她偏着螓首浅浅笑了,唇畔携着自嘲,那气质柔弱得令人心怜。“我大二时有过一个男朋友,交往了很久,也打算结婚,但是后来……”她停顿了,神情酸酸甜甜,一种他未曾见过的表情。
“后来他因为你的家庭而嫌弃你了?”他低低问道。
“没有,是他父母。我后来才知道他父母一开始就反对他和我在一起,因为我有一个不健全又贫穷的家,我看他夹在中间很为难,所以我提分手了。”她细柔的声音含着遗憾,在深夜里听来格外挑动心弦。
“这是你不想再喜欢上哪个男人的原因?”
“嗯,既然最后要分开,为什么要喜欢呢?”她含蓄地笑,秀气的眉宇间有着迷惑,她将垂落的发丝勾拢到耳后。
黎础又未再多言,只是静睇着她,稍后,他转身面向落地窗,思索着该怎么对她开口才不至于坏了两人目前的和谐,又能让她明白他的意思。她是柔弱乖巧,偏也有她的固执面,不是几句甜言蜜语或是献献殷勤,就能掳获她的芳心。
见他只是抿唇看着窗外,她开口道:“黎医师,如果没事的话,我想——”
“晴安。”他唤住她,却没回首,仍看着窗外街景。
他这一声唤,让她心口一个骤跳。
他不是第一次唤她的名,但就像他喊以安那样,感觉是很平常自然的。然而,这一声她的名,却像是藏了什么情绪在里头,饱满的,深刻的。
“嗯?”她轻应了声。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黎础又琢磨许久,仍是选择了最直接的方法。
她愣了下,才微微一笑,神情腼腆带着薄羞。“应该……合得来就可以。”
合得来?还真笼统。他眉一挑,问道:“外型呢?哪一种类型是你喜爱的?”
虽困惑他的用意,她仍是认真思量,但想了许久,却没个答案。“黎医师,我其实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就算有,那也是我高中以前的事了。之后妈妈改嫁,生活有了变化,我也没时间和心情去想这样的事,唯一交过的一个,也是感觉对了就在一起,没有什么外型上的考量。”
她当然也曾有过情窦初开的小女儿心思,只是年代有些久远,她早忘了那时的自己欣赏什么类型的男孩了;后来,只想着该怎么生活下去,风花雪月这等事,已不是她生活的重心了。
他忽而侧过脸庞,如潭深目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也对,日子都过得如此辛苦了,她哪来这些心思?
与他四目相接时,他那被窗外月华和屋内幽暗分割出阴影的五官线条,俊魅性感得让她心口怦然一跳,尤其是那双深眸灼灼地直瞅着她,竟让她感到有些无措,她轻垂眼睫,眼珠子慌转着。
他倾近面庞,半敛的美眸深凝她颤动的长睫,片刻,他伸出长指抬起她的脸。
“晴安,我们在一起吧。”他坚定地说。
第5章(1)
晴安,我们在一起吧。
他说什么?是她听错了吧?
徐晴安扬起眼帘,柔眸睁得圆滚滚,一张不多话的菱唇半启着。
觑着她罕见的憨容,他莞尔一笑,情不自禁轻捏了她腮畔,动作间藏着一种怜庞的意味。“这什么表情?傻了?”
颊上那温热指尖的触感让她轻颤了下,她看着他含笑的眼眸,讷讷开口:“黎医师,你——你开玩笑吧?”
“我平时说话很不正经吗?为什么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他每问一句,脸庞就倾近几分,他的鼻尖几乎就要贴上她了。
她口鼻间尽是他暖热的气息,侵进了她心肺,她芙颊渐涌霞色,连耳根和颈项都漫开薄红,她有些不适应他逼近的体魄、热烫的体温,和几乎能感觉到他衣衫下硕实的胸膛,这一切都让她心慌。
她垂落眼睫。“黎医师,为什么是我?以你的条件可以拥有更好的选择。”她不算美,亦不懂妖娆撒娇,他甚至明白她的家庭背景,那为何想和她在一起?
哪个人在知道她有个酗酒又爱赌博的暴力继父后,不是忙着和她划清界线的?
她曾经要好的朋友,也都因为怕她开口借钱而渐失联系……
莫非他是因为了解她,所以同情她?
“我的选择就是你。”黎础又棒起她的面颊,凝视她仍垂着眼帘的脸蛋。“别拿什么高攀不起那种话来拒绝我。”
他想爱她,好好地爱她。最近看她小脸逐渐丰腴,尖下巴渐圆润;看她愈来愈有自信,愈来愈快乐,他很有成就感,亦相当满足,这样的满足正是他要的。
有时什么事也不做,就静静看着她整理他的屋子,看着她熨烫他的衬衫和医师白袍,就能让他心口热烫许久。那是一种家的感觉,他想和她成为一家人,每天早晨睁眼就能看见她熟睡的容颜,每天下班上楼就能看见她纤丽的身影。
他从来就不爱轰轰烈烈的爱情,他想要的是平实温暖的爱,他在她身上找到了他想要的,他怎能不好好把握?
“黎医师,你是因为同情我,所以才想和我在一起的吧?我能理解你那种想要保护弱者的心情,可是若没有感情,在一起并不会快乐,我——”
“你怎么知道我对你没有感情?”他打断她的话,见她瞪大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薄唇又掀:“我承认一开始确实是因为一种同病相怜的情绪,让我多注意了你们,我只要一想起以前自己孤单无援的伤楚,就无法漠视你和以安,之所以把你们接过来,也只是希望你们平安。”
他停了片刻,半垂眼眸来回看着她的五官。“晴安,感情的风貌有很多种,我们会去喜欢一个人,一定是因为对方身上有着什么特质吸引自己,有些是第一眼的感觉很好;有的情况是第一眼互看不顺眼;当然也有第一眼是同情、是怜惜,是很多很多不同的情绪,但无论第一眼的感觉如何,经过相处后,总会衍生一些和第一眼不同的感受。
你能说因同情而生的感情,难道就不坚定、就不是感情吗?晴安,我们是同类,了解对方的过去,所以我们才最适合彼此,谁都有可能因为我们的过去而转身离去,只有曾经经历过相同过去的我们,才懂得珍惜彼此,不是吗?”
是,他说得很有道理,她没办法反驳。“可是黎医师,我——”她顿了一下,看着他深沉的黑眸,细声道:“我并没有想过要再接受一段感情。”
至少,目前她还没有这种打算。她要做的事还好多,最重要的是,她要先赚些钱,她总不能一直住在他这里。
“你怕吗,晴安?”他深邃黑眸定在她脸上。“因为一次失败的感情,就让你却步了吗?”
她柔眸闪了闪,垂落长睫。他并没有说错,她确实也还没从那段深刻的爱恋中完全恢复。
“人都应该有一个可以依赖的家,受伤的时候,失望、落寞、伤心的时候,都能回到那个温暖的地方,慢慢疗伤,止息伤痛。”他双手轻扶她的秀肩。“晴安,我们彼此依赖不好吗?”
她迎视他柔沉专注的注视,眼眸泛湿。他说得如此动人,她不是不感动,她也希望有一个可以让她依靠的地方,只是连至亲都无法给她依靠了,她还能再一次信任别人吗?
她的视线模糊了。“黎医师,谢谢你,可是我——”她反覆思索着该怎么婉拒面前这想给她依靠的男人。
“不急,你先别拒绝我,我们试试看好吗?”他拇指撩过她的眼皮,揩去那湿意。“我们试着在一起,试了之后你还是没办法对我有感情,我不会勉强你的。”
闻言,她连嘴角也泛起模糊的笑。“黎医师,你真是……”她真不知道该心折他,还是该骂他笨蛋。这样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他又何必呢?
他笑了声,指尖拂开她额上发丝。“很晚了,该睡了。”他俯低面庞,薄唇缓缓移近,轻喟了声后,他温凉的唇在她额上轻落一吻。“晚安。”
她看着他俯低的面孔,心音促了促,当他薄唇印上额面,他低沉的声嗓道出晚安之际,一阵突兀的光亮在眼前闪动。像有人拿着相机,在幽暗中对她拍照,瞬间的闪光,让她眼眸一闭,身躯颤了下。
仅有一盏小夜灯施放光茫的空间,为何会有那突然的白光?她心微慌,有一丝不安。
当那声晚安道出时,他明显感觉到她颤动的身躯,他垂眸,见她合眼蹙眉。
是他亲吻她额头的这个举动让她排斥了?
见她眼眸慌转,似有不安。他试图抚上她面颊,却见她瞪大柔眸退了一步,她眸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跑回房。
那道闪光,到底从哪里来的?他难道没看见吗?为什么他看起来那么平静?
她略显激动的反应教他愕然,只是轻轻的一个吻,就让她排斥了吗?他立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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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晴安站在一幅画作前,看着画中勾勒的人物,细细品味画者当时的心情。
黎础又走到她身后,随着她的目光落在画中人物上。
那是一对长相相像的女孩,坐在椅上的手中还抱了个大眼洋娃娃,他看了看标注的作品名称——两姐妹与玩偶。
“像不像你和以安?”他低沉声嗓忽起,含着淡淡趣意。
他拂在她颈后的热息有些麻痒,让她身躯微颤了下,她敛下那份异样,稍稍侧过面容看他。“你觉得我们很像画里这对姐妹?”
上星期,他突然拿了两张画展门票给她,邀她看展,说是朋友送的门票,她看了看门票,兴致盎然,但一百二十公分以下幼童不能入场的限制,让她为难了。
她想看展,但思及以安不能同行,最后决定忍痛放弃这场展览时,他却说他能将以安带去他养父母家,请他们代为照顾几小时。
她不想麻烦他养父母,毕竟那又是一个人情,但她确实不想错过这场展览,在他几度劝说下,她还是敌不过这场画展的诱惑,将以安暂时寄给他养父母。
“难道你不觉得吗?”他噙着浅笑,走到她身侧,指着画中站着的人物。“这画家捕捉这对姐妹的神韵技巧很高明。站着的这一个虽然是姐姐,不过那早熟世故的表情,比较像以安;坐着抱洋娃娃的妹妹比较像你,看上去温柔乖静,很惹人疼爱。”他借机再次表达他想疼爱她的念头。
那夜对她说了在一起的话,被她拒绝后,她之后也表现出对他的感情无动于衷的模样,她是真不想再谈感情,还是他的努力不够?
徐晴安听出了他话语中包藏的情意,耳根渲开一片红,她不敢看他,一双柔眸紧盯着眼前画作。“也许因为这是女画家的作品,所以这姐妹的神韵表情才表达得如此出色。”她试图转移话题。
她对他不是没有好感,只是她不知道还能不能信任一个人。虽然她与他有着相似的家庭背影,虽然他现在说想要给她依靠,但谁能保证现下各方面都如此完美的他,性子永远不变?
他看着画下那张小小的标示牌。“这个瓦列·比仲是女画家吗?”他不想逼她太紧,顺遂她意,转了话题。
“嗯,她是女画家,在人物方面有相当出色的表现。”她一面说,一面移动脚步。
“难怪这作品这么生动。”他找不出形容的词汇了。
她随口问:“你平时也看这类的展览?”
“不看。”他答得直接。“很忙,没这种机会,那是自己开业了才有多一点的私人时间。而且我没什么艺术细胞,以前念书时,美术音乐这些成绩并不好。国二美术课上到国画时,只拿到五十八分,不过就是几根竹子而已,这样画也不对,那样画也不行,罗罗唆唆的。”
他近似埋怨的口吻让她莞尔。所以,他是为了陪她?她觉得有趣之余,心口也发热,想起什么又问:“那你来这里,会不会觉得太无趣?”要一个不懂画的人陪着她看完展览,会不会太过分了?
“你喜欢不是吗?”他深目墨邃,毫不掩饰情意地看着她。
他火热的凝视让她方才还未褪尽的红泽又重新在她脸容、颈项漫开。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受,只知道她的胸口不住发烫,尤其是他那多情的眼神,像要将人融化似的。
她别开眼眸,看着另一幅作品。
那是法国艺术家爱得华·朋松的作品——专情的眼神。
这幅画作描绘的是一对年轻农村情侣的含蓄恋情。在阳光徐徐的草地上,女孩羞答答地编织着毛线,而男孩什么也没做,只是舒服地趴在草地上,看着心爱女孩令人心动的美丽脸庞,含蓄又温馨的情感流露其中。
她看着那趴在草地上,静静瞧着女孩的男孩,那影像和身旁的男人重叠了;她不是没发现他常常在一旁看着她,无论她做饭、做画、做家事,他总会站在不远处静静看她。
她知道他在看她,却不曾去留心他的眼神,然而现在,她却想知道当他看着她做任何事时,他的眼神,是不是就如这画中的男孩那般深情动人?
她没发现自己开始对他的一切留意了,更不知晓她此刻翻转的心思,正与身侧男人相同。
黎础又凝睇她专注的侧颜。看到这样的作品,她会想到什么?
她说她没想过要再接受另一段感情,是自卑心态,还是那段恋情伤她太深?她难道不曾想过找个爱她的男人依靠?难道不羡慕街上那些牵着手逛街的情侣?难道对爱情再没有想望?她难道不想和画中的女孩一样,有个心爱的男人守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