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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芽  第10页    作者:决明

  她看见,在他身后,窜出一条庞大而狠迅的黑影!

  咧开的血盆大口,足以咬破数人高的螺犀,两排利牙,颗颗锐利如剑,朝他扑咬而至!

  巨大的深海鳞蛟!

  “危险!”她忘了眼前的他只是水中投影,展臂扑去,想保护她,却撞进一滩水幕内。

  水镜迸裂,他的身影,顿时消失。

  “囚、囚……”

  她讶然无措,瞠圆眼,盯向原本水镜存在之处,现在那里,仅剩飞溅的水珠子,如骤雨落下,散了一地。

  “囚牛?!囚牛!”她厉声惊叫,伸手去接落下的水滴,去掬地板上,一洼一洼的残渍,急欲拼回水镜,要知道他在水镜的另一边,发生何事——

  他被吃掉了?!

  他被可怕的大海蛟吃掉了?!

  水珠一直没有停止落势,掉也掉不完,碎散的水镜,早已流淌满地,可是一滴、一滴,小小的透明珠子,仍旧凶狠坠下,从她的眼、她的鼻,涕泪交错,下成泪雨。

  当他再度凝成第二面水镜,眼中所见,是正伏跪在地,号啕大哭的她。

  彷似失去双亲疼爱的奶娃,无助、害怕、恐惧着,用尽浑身气力,嘶哑惨烈,纵声哭泣,小脸一片狼藉。

  水镜从消失再到凝形,不过短短须臾,眨眼两三回的功夫,她竟能哭到此般境界,脸上挂满眼泪鼻涕。

  她,到底是有多怕他出事?

  她……

  到底是有多喜欢他?

  喜欢到,以为他死去,她的天与地,也跟着崩溃瓦解?

  所以,哭到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第5章(2)

  “别哭了。”

  突来之声,让战栗哆嗦的珠芽,瞬间止泣。

  她抬头,豆大的泪,落得急凶,怎么也收止不住。

  方才看到海蛟狠厉张嘴,一口要吞噬他的惊悚景象,吓坏了她。

  “呜——我以为你被吃掉了!那只恐怖的海、海蛟——呜呜呜呜……”后头几句含糊,是臭骂海蛟的可恶和可怕。

  区区一只蛟物,岂能伤他?

  担心他,不如去担心那只连让他回首招架都省下的家伙,被他打碎多少颗牙,兴许,连鼻骨也凹陷下去了吧。

  强烈的冲击力道——他的拳背,及海蛟鼻牙的冲击——震碎他的水镜,连带影响她眼前那面。

  海蛟的残血味,混杂在海潮间,染红一隅,带有野性的味道,尚未被稀释干净。

  “你究竟将我想得多弱小?”她眼中的他,是风一刮便倒的柔弱文生?

  海龙不发威,被当成了蚯蚓?

  她没回答他,只是伸手过来,要环腰抱住他。

  然而,水镜能传形传音,并不能真正缩短距离,两人实际相隔太远、太远,她根本抱不到他。

  可她还是固执抱来,朝水镜映照出来的腰际间,圈住,脸颊熨上冰冷的海水镜面,她仍在抽泣,小小双肩,一抖一抖的,镜面撩弄出微小涟漪。

  涟漪,何止仅产生在镜面?似乎……也在他冰凝冷静的心湖中,荡漾开来,一圈,又一圈,扩散着。

  缥缈的,虚无的拥抱。

  她没能碰触到他,可腰际间,暖暖热热的,她纤细手臂的力道,轻颤,以及抵在镜面上的吐纳,都真真切切,传递过来……

  他像被搂抱住,扎扎实实地。

  淡蹙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看着她的发涡,有股想伸手揉上的念头。

  但他不像她蠢,以为触摸水镜,就能碰到她……多此一举的笨行为,他不会去做。

  “那条海蛟,对我而言,比条海虫还不如。”他见过更多,更强大的妖物,海蛟连前百大都排不上。

  他的说词,听来有几分像责备,却更像安抚,要她别浪费泪水,去哭那种永远不会发生的小事。

  “它好大……一口可以吞下七、八个你……”她还在打颤。

  他挺想回嘴:我的龙形态,一口也能吞下七八条海蛟……罢了,比这些何用?

  “你真的没受伤?没被它偷袭到?”她仰脸,看着镜里的他,眼泪汪汪。

  再多解释,不及他亲自旋转一圈,让她以双眼审视,证明他的确毫发无伤。

  囚牛旋身,动作放的极慢,衣袂飘举,翊翊翻扬,袖白似云,漫在他身周,像轻缓腾涌的山岚,乌墨光泽的发,如波如浪,荡漾着芒辉。

  他身上、背后,没有任何伤痕血迹,衣整发齐,分毫不乱,长袍依旧白皙赛雪,连一些些污渍都没留下。

  她总算相信,海蛟未曾伤害到他。

  她心一安,吁了口气,感觉鼻腔热热的,以为是涕水,她本能去揉,竟揉到满手鲜血。

  触目的红,在她白嫩脸上,更形强烈明显,刺得他瞳仁一缩。

  “你仍时常流鼻血?”

  “因为……补药一样照三餐喝嘛……”她用袖子按鼻,没多久,红梅大小的血渍,绽放在袖口周围,扩大成牡丹一般。

  “嘴,长在你脸上,你不张口,谁能逼你?”谅鲪儿也不敢强灌。

  “可是……鲪儿关心我,她笑咪咪的,要我把饭菜吃光光,又说,汤药对我身体好,我不好意思拒绝。”她最没法子抵抗笑脸人了……

  “不拒绝的下场,就是鼻血流不停。”淡冽的口吻,才说完,又见两管鲜红,从她鼻洞下汨汨淌出,她连忙擦去,不一会儿,拭去的,又滑下来。

  “别再去揉它,坐下,手按压着鼻翼。”他出声,制止她越擦越急的行径,并指导她简易的处置方式。

  前去熬汤药的鲪儿,恰巧折返,觑见水镜内的大龙子身影,赶紧福身行礼。

  珠芽姑娘找着替她施展水镜传影的人了?几名龙子,不是被珠芽姑娘吵到受不了,全躲起来?

  鲪儿正困惑想着,杏眸落向珠芽,被她狼狈摸样所惊。

  “珠芽姑娘,怎么又流血了?……”鲪儿立即为她止血,动作熟练,扶珠芽倾靠背枕,鼻子塞了两小丸鲛绡,堵住血势。

  她拧来帕子,帮珠芽清洗脸上的血污。

  “汤,不要日日让她喝。”囚牛朝桌沿那盅热气腾升的汤,淡淡一瞟。

  鲪儿讶异回首,脸上写有为难。

  “这是龙王特地叮嘱,给珠芽姑娘补身子用,全是上好药材……”鲪儿据实禀报。那确实是强身健骨的药汤,每味药,皆是熟知的良方,并无任何危害。

  他知道那是什么药汤。

  如鲪儿所言,它补身,特别是孩童成长期间,准备抽高转骨,最是适合。

  他初初饮下一匙,立即便心里有底,父王差人送上这帖药,分量加倍再加倍,用意为何,太昭然若揭。

  他父王,想在最短时日内,迫使她“长大”,就像人界填喂猪鸭,日灌夜灌,撑大猪鸭的胃。

  药性剧烈的汤,即便无毒,饮用过量,仍让她身体发出警讯,产生吃不消的病兆。

  “她饮食均衡,吃饱睡足便够了,那药,对她来说,太猛烈,喝多反倒伤身。”囚牛一顿,与鲪儿用着彼此都明了的眼神,浅觑交集,他敛眸,挪向珠芽,意味深长,轻吐五字:“欲速,则不达。”

  珠芽听得不甚明白,眼睛眨巴眨巴地,来回于囚牛及鲪儿身上。

  “可是龙主那边---”鲪儿毕竟是听命行事,不能自己做主、

  “他问罪下来,便说是我交代。”他简单一句,拦下所有责任。

  珠芽出声插嘴:“不要害鲪儿被你父王骂,我可以喝药没关系--”不懂装懂,就是珠芽的写照,硬要加入讨论,下场,是遭冷冷瞪回,乖乖闭嘴,那句“药也没有多苦嘛……”,只好咽回肚里去。

  “撤下去。”他要鲪儿端走药汤。

  鲪儿望着珠芽鼻塞布丸子的摸样,心中亦不忍,便领命退下,带走那碗药汤。

  珠芽生怕他下一瞬间,就要撤收水镜之术。她已经四日没见到他,一肚子想说,想问的话,急急托出,担心稍一迟,他又消失了。

  “你现在人在哪里?”

  “北海深沟的冰火谷。”

  她不知道那是哪儿,只觉得好远好远。

  “要回来了吗?”她最关心这个问题。

  “……短期内,都不会回来?”三足龟妖耶……光听名字,她脑中,已浮现出深海大龟精的遐想图,狞凶恐怖,眼大如谷,嘴咧如豁,牙如山……

  “嗯。”他颔首,连迟疑也没有。

  他笃定的回答,让她好失落,情绪全写在脸上,难以掩藏。

  知道他忙的,全是正事,所以,不能任性要求他,快快返城。

  可是他归期未明,她傻乎乎等,等过了今天,等到了明天,还是能不清楚,她要再等多久,才能等他回来……

  她真的……好想他。

  水镜只能暂时解渴,不能算是“真正”看见他……

  她告诉自己,不可以太贪心呀,起码,还能靠水镜,和他见上面。

  “那……你要小心些,三足龟……别被它弄伤。”不,这不是她要说的,也不对,攸关安全,当然定要再三叮咛交代。

  但,有一件事儿,她更想告诉他、拜托他、请求他,可是,心里清楚,他会拒绝她,而且,完全不加以考虑……

  她管不住嘴,因为,太害怕又要重复好几日的求助无门;怕又是好几日完全失去他的消息……

  她嗫嗫嚅嚅,有些气虚,有些忐忑,还贪心地,报了一些些的小小希翼:

  “你……能不能,有空,呃,不用每天,就,闲下来时,不麻烦的话、平安的话。有点寂寞的话。想、想找人聊天诉苦的话……你主动用水镜,和我联络……好不好?”

  说完,等着被他噙起冷笑、等着被他凛眯眼眸,无情驳回。

  在那之前,她还做着微弱的垂死挣扎:“我还没办法弄出完整的水镜……只有一颗栗米大小,也维持不久……你弟弟和魟医,不知几时才回来,好几天看不到你,我会担心……”

  呀呀,他一定会回她:担心什么?不需要。

  或是,淡淡嗤声:我没有那么荏弱。

  再不然,也会是我没有你这种闲工夫……

  “好。”

  说不定,他现在心里正想着“你真是颗烦人的蚌”。

  呀呀呀,马上就要被讨厌了……

  停。

  她刚刚好像听到了……

  好?

  一脸嫩呆的蚌娃,仰高脸蛋,妄想神色依旧儒淡的囚牛,他薄美的唇,抿闭着,眸子与她交视,未曾挪开。

  “你……有说话吗?”她发呆,喃喃问,要确定是不是幻听。

  “我说,好。”弯起来,总像笑着的唇,开合间,逸出简单三字。嗓,是那么淡,说得那么浅,没有哪个字,加重了力道,但三字敲进她耳里,鼓噪了她的心跳。

  他说,好。

  他真的说了!

  “不……不要太多天一次……不不不,我、我等,我会等……”珠芽嘴角上扬,开心到有些语无伦次。

  “我不负责闲话家常,找不到话说,我就会撤收水镜。”别奢望他主动找话题。

  “交给我!全部交给我!我负责!”她豪气拍胸脯,砰砰作响,力道一点也没客气,槌得自己险些岔气。

  像要证明自己所言不假,她叽叽咕咕、亢奋努力,把这四天空缺,补齐。

  无论是她这边发生的芝麻小事,或是他那边,寻找宝珠时,所遇上的种种情况,她巨细靡遗,说着,也问着。

  直到她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时,已是良久良久之后……

  “我罗嗦了这么多,都忘了先问你……你今天用水镜传形回来,是不是有很紧急的事儿?”

  会这般想,是因为他不像她,分不清大事小事,将水镜胡乱使用。

  他不可能闲来无事,变出水镜,传形回来,却没有任何重点交代,定时非常非常非常十万火急的要事,才能劳他亲自动手。

  万一,是太严重的事儿,她这么一拖延,真是罪过大了!

  “……”他沉默。

  “有吧?”她水眸眨眨。

  “……”他淡淡瞟她,不语。

  “是什么?囚牛?”她还在等。

  没有。

  水镜撤去之前,他的答复,如此传来,轻浅的,像烟岚。

  没有。

  他没有任何急迫的事,需要用水镜传递。

  他今天只是……

  四日不见她音讯,心,焦躁起来……

  只是,看她。

  看她平安,看她无事,看她能如何按奈下他焦躁的心绪。

  只是,想看她。

  第6章(1)

  三足龟妖,体大如岛屿,背壳若山峰,静止不动时,宛若一座海底山峦,潜伏于海沟一隅。

  传言中,它拾获宝珠一颗,功力倍增,有如神助,短短数月,已成方圆百里间,最势壮的妖物。

  正因如此,囚牛循线而来,找上了它。

  一开始的好言请托,商借三足龟妖所获宝珠一觑,用以证实,是否为囚牛遗失之物,三足龟妖不从,只好诉诸暴力。

  结果,大失所望。

  所谓宝珠,并非龙族如意宝珠,而是某大妖的内丹,可怜的三足龟妖,白白挨了打,吐出内丹,还惨遭冷嗤唾弃——囚牛对内丹不屑一顾,拂袖离去。

  这也已是半年前之事。

  三足龟妖事件结束后,囚牛没有即刻返城,据说,另一海域,亦有妖物拾宝的消息,他没放过任何一丝可能,非要亲自查看。

  时间,在他奔波寻找之间,缓缓流逝。

  她知道三足龟妖的详细经过,也知道深海魔蚌的传言——第二只被打到吐出真珠的家伙——真笨,被揍之前,把“疑似宝珠”的东西,拿出来给囚牛瞄瞄,若不是如意宝珠,囚牛不会有兴致去夺。

  偏偏,它们都喜好皮肉之疼,非得逼囚牛动手开扁,扁完,才愿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双手奉上宝物。

  这些日子里,他经历的种种,她全都清楚。

  因为,他很守信诺,以水镜和她联系,几乎是固定一日一回,到后来数月,她终于练成凝镜传影的小小法术,才将固定的次数,加倍上去。

  两人明明相距数千万海里,熟稔度,不疏反增。

  他越来越清楚她的喜好,无论是食物,或是习惯,甚至,是她的小癖好。

  她喜欢吃酥脆的小虾,连壳带足,要出满嘴香酥;她还喜欢精致的小东西,米粒大的铃铛,串珠。讨厌夸张沉重的珊瑚首饰,她对音律不通,但毫无自知之明,听说,最近学起了弹琴,让他心生恐……期待。

  而她,盼啊、望啊,总算在他离城的第七个多月、第二百一十五天,等到了确切的返城日期。

  明天。

  呃,正确来说,是今天。

  “睡过头了睡过头了睡过头了啦!”珠芽手乱乱,发没空梳,脸没空洗,全在奔驰的过程中,将它们草草做完。

  得知消息的她,过度兴奋,整夜情绪高涨,满脑子全是“他要回来了”的喜悦狂乐,开心地满床翻滚,埋首鲛绡被里,快乐尖叫,然后,下场就是——

  快早上才睡的特别死!

  睡过了他回来的时辰!

  乐极生悲,她,活生生、血淋淋的惨例一枚。

  本准备当他一踏进城门,就能扑上去迎接他的她,希望大大落空。

  囚牛在她睡的像颗死蚌时,人已回到“枕琴怀笙园”,还用过一顿膳,呜,她本来设想好,要跟他一起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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