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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遗珠(下)  第6页    作者:千寻

  “如果大哥同意,叶家的事我自会处理。”侯一灿发誓他会用最大的诚意感动亮亮,让她知道,这世间再不会有人比他更爱她。

  “拎不清,我不和你说。”丢下话,侯一钧转身往帐外走。

  侯一灿一把拉住大哥,哀求道:“大哥,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你应该娶心仪女子,而不是听从长辈之命,为条件而成亲。”

  “你怎么知道我是听从长辈之命,而不是因为心悦叶姑娘?”

  “不会的,大哥怎么会……”

  “就是会!我和亮亮认识两年了,相知相惜,承诺一生,非君不嫁、非卿不娶,听明白了吗?我们心心相印,没有让不让的问题,你不要一厢情愿……”

  侯一灿突地大喊,“你胡说!不可能……你骗我!”

  “我为何要骗你?”

  “哥,亮亮对我很重要。”

  “难道她对我就不重要?”

  “哥,求求你,我这辈子没求过你任何事……”侯一灿紧抓住大哥的手不放。

  侯一钧不耐烦再跟弟弟瞎耗,抬手一挥,他知道弟弟从不和人动手,肯定会退开,可是这一次他错了,他看到弟弟的拳头揍了过来,他心头一惊,这小子是玩真的,他往后飞掠,没想到弟弟不停手,飞身扑上来。

  就这样,两兄弟打了起来,他们打得惊天动地,直到镇国公冲进营帐把两人架开。

  侯一灿的武功不及大哥,一张脸肿得像猪头,侯一钧则是脸色极为难看。

  一问清楚打架原因,镇国公气得大骂两人孽子,命人把大儿子关押起来,把小儿子强压到刑凳上,狠打五十大板。

  安溪在旁,听到五十大板,一颗心全凉了,老爷这是想把二少爷给打死吗?二少爷不过是脑子混沌,多年不开的春花突然冒出一大片,顶多铲了就是,有必要闹出人命吗?

  一时间,他左右为难,不确定是该返回京城搬救兵好,还是留下来求老爷饶命。

  眼看着板子结结实实地打在二少爷背上,他也跟着肉疼,只能不断朝老爷猛磕头求饶,磕得额头破皮红肿,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老爷饶命,二少爷一时胡涂,敲打敲打就行了,别动真格的……老爷看在二少爷身子弱的分上,意思意思就好……皇上让二少爷进宫呢,要是打坏了,皇上那儿难交代……夫人身子不好,要是知道这事儿,肯定会受不了……”

  安溪把老夫人、老国公、皇上等所有人全拉出来说,实话谎话全讲了,也说不动老爷抽两下眉毛。

  劝不动老的,只好劝小的,他跪在二少爷身边,哀求道:“爷,您说说话啊,说您以后不敢了,说您知道错了……”

  侯一灿不认错,他绷着脸,打死认定这辈子亮亮就该是他的,他咬紧牙关,他宁可肉痛,也不愿意心痛,他半声不吭,硬是扛下五十军棍。

  别说五十军棍,就是二十棍都能打得人魂归离恨天,数着数,安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被打烂了。

  终于,军棍停下,行刑的军官站到一旁。

  侯一灿被打得皮开肉绽,衣衫染满鲜血,安溪想去扶,他却硬着气把人推开。

  镇国公一双铜铃大眼死死盯住二儿子,怒气滔天地问“知不知错?”

  安溪想着,这会儿就算是傻子也懂得低头,没想到他家二少爷硬气,竟然咬牙回道——“喜欢一个人,不是错。”

  老天爷啊,这是什么答案,棍子、刑凳还在,要是老爷气得血往脑门儿一冲,再打五十大板,二少爷还要不要活?

  二少爷能不能活不知道,但他绝对是死定了,他守在二少爷身边,还让人受了伤,下一个五十板,老国公爷肯定会教他尝尝。

  也不知道二少爷的脑袋是打蠢了还是被刺激得蠢了,这时候应该

  装孙子而不是装英雄啊,在丢下那句让人脸红心跳的话之后,二少爷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军营,翻身上马。

  不疼吗?二少爷活了二十年,除出生那天之外,从没沾过血,这会儿浑身是血,他光看着就痛。

  侯一灿痛不痛?当然痛,身子痛,心更痛,为什么老天爷可以不公平到这种程度?上辈子他先认识亮亮,却不得不拱手相让,这辈子可以不让了,却又让他晚到?  他是得罪月老还是毁了姻缘簿?

  穿越后,他一心一意在这个时空寻找他的亮亮,为什么才燃起希望,立刻就被失望砸到?

  他强撑着,不知道自己可以走到什么时候,但他就是不愿意示弱。

  坐在马背上,马蹄往前迈一步便会撕扯到伤口,让侯一灿痛得撕心裂肺,可是他紧咬着牙,逼自己漠视,他知道自己很无聊,就算倔强得过父亲,也倔强不过天命,但他就是不甘心。

  马蹄往前,一步紧接着一步,他任由疼痛侵蚀。

  听说痛到极致,脑内啡就会跳出来作用,不知道是真是假?

  安溪忍不住了,策马上前问道:“爷,你要去哪里?”

  侯一灿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他只是想找一个可以止痛的地方,一个可以为他止痛的人……

  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出现重影,不知道是不是脑内啡开始有所反应,他的脑海里浮现一张像小老头似的冷脸,他不由自主地扬起笑。

  见状,安溪心惊胆颤,心想着完了,爷痛得发疯了!“爷……”

  侯一灿没听见他的呼喊,虚弱地喊道:“宥慈……”随即他身子一软,跌落马下。

  “爷!”安溪吓得魂不附体,跳下马背,抱起爷,丢了自己的烂马,骑上爷的霹雳神驹,一路奔驰,把人送到关家庄子。

  关宥慈看见昏迷的侯一灿时,整个人都吓呆了,安溪没理会她的惊惶,抱着自家主子爷,直接奔他的卧房。

  她一面追,一面焦急的问道:“爷这是怎么了?”

  安溪哽咽地回道:“爷被打得快死了。”

  关宥慈不懂,谁敢打他?他可是镇国公府的二少爷,况且他自己也说过——

  “在这京城里,我就是那等倒行逆施、横着走也没有人敢撞上的天字第一号大纨裤。”

  既然如此,是谁这么大胆?

  但这会儿不是追究的时候,她跟在安溪屁股后面,一面吩咐道:“双玉,你去让刘叔套车,进城请大夫,双碧,你去烧水……”

  安溪让主子爷趴到床上,转头说道:“别让刘叔去,我骑马更快,你好好照顾爷。”

  关宥慈点点头,安溪离去后,她和双玉帮侯一灿除去披风,才发现他后背有一大片血迹,根本无法躺平,俯卧也困难,因为他的一张脸肿得让人认不清五官。

  她知道他从不打架的,他说过“血脏,沾了会生病的”。

  安溪抱怨过无数次,爷的功夫比他好,为什么每次坏人出现,都要推他出去当打手。

  可是他说:“不打架,是我人生最高原则”,即使被嘲笑孬种,他也无所谓。

  既然如此,怎么会破坏原则?他又是为了什么人、什么事坏了原则?

  关宥慈心急如焚,她把棉被迭上好几层,和双玉合力将他翻了个身,让他侧身躺着,他青紫交加的脸庞,让她手足无措。

  她咬牙道:“双玉,给我一把剪子。”

  剪开衣服,他的背是一片血肉模糊,是下狠手才能打成这样,他是犯了什么大事?

  她一面为他清理伤口,一面在心里埋怨着那个下手狠毒的“恶人”。

  终于,安溪把大夫拎进来,大夫在马背上震了老半天,形容狼狈,安溪不让他休息,直接把人拉到床边。

  一番诊治,大夫为侯一灿敷好药后,说道:“放心,公子的身体强健,只是皮外伤,坏不了根本,将养几日,伤口结痂就没事了,我开副清热解毒的药方,喝几帖就行了。”

  夫轻省的口气让安溪放下心,随即他猛拍后脑一记,胡乱抹去担心害怕的泪水,真是的,哭啥呢,老爷再狠,也不会把自个儿亲生儿子往死里打,要是把主子爷给打坏了,老国公爷的雷霆震怒谁禁得起?

  那些行刑的也不是没眼色的傻蛋,国公爷的亲生子呐,现在喊打喊杀,转个头又是父子情深,要真把人给打得落下残疾,有句话叫做秋后算帐,无辜是你家的事情。

  关宥慈不放心地道:“还是麻烦大夫在这里多待一会儿,等爷清醒后再离去,可不可以?”

  见大夫皱眉,她想也不想,递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不是她生活富裕,出手大方,她还要省银子给哥哥和弟弟置房置产、娶媳妇儿,平日里她抠得紧,一个钱能掰成好几次用,实在是侯一灿那副模样,直教她心慌。

  看见银子,大夫松松眉毛,点头应下。

  关宥慈又道:“双玉,领大夫下去休息,给大夫做点吃的。”

  “是。”

  双玉和大夫离开,双碧把屋子里的脏衣秽布清理干净,带到后院去烧。

  关起门,关宥慈这才问向安溪,“到底发生什么事,爷怎么会弄成这样?”

  安溪苦着一张脸,哀叹三声后才阐述悲痛经过。

  爷风流名声在外,逛妓院、捧妓子,可是爷其实纯真得和十六岁处子有得比。

  爷要保持一颗赤子之心,等待轰轰烈烈的爱情降临,可左等右等,等得他都快不相信天底下有爱情这回事的时候,终于看中了一朵大黄花,爷纯真的感情终于发了芽。

  但哪里想得到,那朵大黄花不但长在隔壁邻居家,而且那个隔壁邻居还和爷有血缘关系,打从娘胎时期两人就住在一起。

  爷的脑袋被驴踢了,名花有主,他还想求人家主子割爱名花。

  不遵大哥,觊觎长嫂,这事儿要是传扬出去,国公府的脸要往哪里摆?光是口水沫子都能将爷给活活淹死。

  在这种状况下,只有两种处理方法,一,铲了小黄花;二,烧了爷心中的爱情小嫩芽。

  若小黄花是青楼女子或平头百姓就算了,偏偏小黄花是功劳响当当的叶将军唯一亲闺女,怎么铲得?再说,那朵花早已在世子爷胸口

  养上好几年,日夜浇灌,呵护备至的,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于是乎……

  安溪再叹一口气,虽然他是主子爷的人,却也觉得世子爷和国公爷没做错。

  在安溪的长吁短叹中,关宥慈听明白了,她道:“安溪哥先去休息吧,你额头有伤,也让大夫给你瞧瞧。”

  “嗯,爷醒了,喊我一声。”

  “我知道。”

  送走了安溪,她挪了把椅子坐到床边。

  她该暗自窃喜的,因为亮亮不会成为他的妻子,可是她高兴不起来,两辈子的守候与等待,换来这样的结局,他怎能不伤心?他伤,她便痛。

  她很清楚他对亮亮有多执着,即使那份执着像针似的,时不时跳出来朝她乱刺一通,她很疼,但她选择受着。

  她想,疼着疼着就习惯了,做人不能贪心太过,能留在他身边,看着他的喜怒哀乐,总比见不着他来得好。

  是啊,她也觉得自己傻得厉害,感情这种事太残酷,心不够狠的人,万万不能陷得太深,偏偏尚未发觉时已然深陷,想拔出泥足,才发现自己已经与泥潭合而为一,再也无法脱离。

  所以他乐,她跟着笑,他怒,她悉心倾听,他痛……除了陪伴,她没有别的选择。

  再看一眼他的脸,关宥慈低声道:“爷会好起来的。”

  第十二章  爷在治疗情伤(1)

  侯一灿的底子果然很好,没有发烧,没有呻吟,几副药下去,很快就清醒。

  如果非要说穿越是一种对前世不足的弥补,那么它没有弥补他的感情,却弥补了他的健康。

  这辈子的他,风再大都刮不倒,雨再狂都泡不烂,五十军棍打下去无动于衷,而猪头只在他脸上维持短短的十二个时辰,虽然青青紫紫依旧精彩万分,至少五官已清晰可见。

  治疗情伤最好的法子什么?安溪不知道,因为感情这种破事儿,离他如天一般远,关宥慈也不知道,因为她只会忍耐,慢慢等待自己习惯适应。

  不过侯一灿说过痛苦是比较级的,只要让那人更痛苦,之前受的苦就会显得微不足道。

  让他最痛苦的是什么?她不清楚,她以为只有他让别人痛苦,从没有他被为难。

  安溪想了老半天,灵机一动,“爷最痛恨朝政大事。”

  屋顶上的隐卫听见了两人的对话,悄悄地塞了一摞子密报到床边,关宥慈不问根由,直接念给侯一灿听。

  这是个傻法子,但不能否认,分散注意力确实是治疗心痛的好法子。

  侯一灿趴在床上,床边的凳子上摆着一杯养气补血的桂园红枣茶,那是他用来给她小日子里补血用的,他失血过多,她认为也该补补。

  “皇后娘娘让紫衣姑娘进宫,一曲琵琶勾动帝心,皇上在慈安宫歇了三天,第四天,被禁足的大皇子出现在御书房,与朝臣共议大事。”

  至于皇上是睡在皇后娘娘身上,还是紫衣姑娘身上,那就不得而知了。

  关宥慈就像个小老头,她老是板着脸,她的快乐很偶尔,通常她的笑只会出现在侯一灿快乐的时候,可是她笑了。

  清脆的笑声,让眯着眼的侯一灿把眼睛睁大。

  她俏皮地朝他眨眨眼道:“这曲琵琶,忒值。”

  他没吱声,他何尝不知道她这是在想法子转移他的注意力,但是哪有这么容易,亮亮是他等待多年的小太阳,即便他想掠夺她的感情,却无法不顾虑她的心意。

  如果她也爱大哥呢?如果她真的非君不嫁呢?他再邪恶、再无赖,都无法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亮亮的痛苦上。

  第一回合失败,关宥慈再接再厉,继续往下念,“吴御史上呈奏折,状告工部尚书吴起辉,纵子为祸,霸占人妻。此事吴起辉按得密密实实,京城无人知晓,之所以外传,是被强占的人妻不简单,搞得儿子媳妇阋墙,媳妇一怒,回娘家告状,而吴御史恰恰是媳妇的青梅竹马。”

  侯一灿冷冷一笑。

  见主子爷有反应,安溪立即接话,“青梅竹马?骗谁啊,吴御史是二皇子的人马,吴起辉是大皇子的人,狗咬狗罢了。”

  关宥慈点头,淡淡一笑,“这个人妻,占得真冤。”

  侯一灿挑眉,可不是吗,这个人妻被占,没有哭死哭活,来个上吊以保贞洁,还把嫡妻给气回娘家哭诉,未免太能耐、太传奇了。

  不过他也挺佩服她的学习能力,才跟在身边不到两年,就嗅得出狐狸味儿,是她天生资质优秀,还是他教导有方?

  “太傅陈明书为子陈渊禾求官,陈渊禾平庸懒惰,皇上怒斥,陈夫人心不死,求到皇后娘娘跟前,陈夫人在慈安宫待了两个时辰。半月后,陈渊禾投湖,救回失足落水的华月公主,娘娘有意赐婚,皇上却斥令痛责陈渊禾三十大板,才十几板子下去,人就没了,陈明书气病了,病情日渐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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