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念头一转,她又很快调整了情绪。
自闭的人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这样的行为很正常,如果他还体贴地替她弄早餐,那问题才严重呢!
于是,她又堆起笑脸,走过去要帮他收拾餐盘。
“吃饱了吗?碗我来洗……”
然而他很快地自己收起杯碗,拿到水槽里清洗,放进烘碗机,再用那条自得像毛巾的抹布擦拭桌面,最后,还不忘拿拖把把厨房地板拖干净。
林宁真的傻眼了,有这么勤快又能自理生活的自闭症患者吗?他根本不需要人照顾嘛!
清理完毕,陆时予没有看她,又走回房间,再度把自己关起来。
从他出来到回房,他都没开口说一个字。
而她,新婚生活第一天,完美娇妻形象就破功。
林宁愣愣地杵在厨房,突然惊觉自己这次的任务比她想像的还艰难,因为陆时予把他自己包闭得毫无空隙,她连靠近他都有困难,更遑论要查出他的秘密。
“麻烦哪!真麻烦……”
她苦恼地碎念着,脑袋和肚子顿时乏力虚脱,决定先出去买份早餐填饱肚子再从长计议。
她得好好想一想,耍怎么攻陷陆时予的铜墙铁壁。
第1章(2)
林宁渐渐发现,她之前受的贤慧娇妻训练全都派不上用场。
因为家里的所有家事,都由陆时予一个人包办。
而且他什么都会。
他不出门,可是有固定的人会送来有机蔬菜,面包,鲜奶,他就用这些烹煮三餐。
咳,应该说他自己的三餐,她没份。
他会定时清理房子,每天下午三点整,他会用吸尘器吸地,再用抹布把所有家俱擦拭遍,天天如此。
他自己洗衣,晾衣,收衣,折衣,衣服不止分类,还分质料,洗好晾干之后,几乎每件衣服他都会熨烫,衬衫长裤挂进衣橱,而棉质T恤和内衣裤则折得整齐又棱角分明,活像商店里全新的商品一样。
可是,同样的,他不会洗她的衣服,也不舍清理她的房间,他把她排除在他的生活之外,不看她,不理她,不和她说话。
但他做得一点都不刻意,也无恶意,他甚至还常常和她在客厅或厨房擦身而过,可他就有本事当她不存在,这种感觉;其说是冷战,不如说是。。。
忽略。
坦白说,这种感觉很烂。
林宁从来不知道被当成空气会这么令人生气,偏偏她又不能骂他,更不能把他海扁一顿,这更令她郁闷。
陆时予把她切割得很清楚,她虽然和他共处一室,可是永远进不去他的世界,即使她现在就坐在沙发上看他清扫客厅,她和他的距离却遥远得有如南极和北极。
“时予,你每天这样清扫不累吗?”她抱着双膝,盯着他,第一千次试图与他沟通。
陆时予与之前九百九十九次一样没回应,他正专心清扫柜子后方贴着墙的缝陛。
“嗯,看来你是不累,我想,清扫应该是你的乐趣吧?”
林宁耸个肩,也不期望他会回答,将自己洗好又自己收下来的衣服摊在沙发上,胡乱折着,又自顾自地咕哝:“但如果你这么喜欢做家务的话,为什么不干脆连我的房间也帮我扫一扫?还要分得这么清楚,我住的房间可是你家耶!”
她碎念着,手中的衣服折得乱七八糟,简直比没折还难看。
没办法,她永远搞不懂衣服要怎样才能折得平整,也许折衣服这种事也要靠天分吧
叹口气,她正打算抱起衣服,直接将衣服塞回房间衣橱,突然,陆时予的动作颤顿了一下,然后,向后跳开一大步,直瞪着柜子后的墙角,动也不动。
干嘛?又怎么?
陆时予脸色发白,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
她几乎没有多想,立刻习惯性地抓起脚下拖鞋,朝蟑螂丢过去。
啪一声,直接命中,蟑螂被拖鞋盖住,必死无疑。
接着,她起身走过去,拿起拖鞋,只见蟑螂一动也不动,像是死了,却没有喷出恶心的肠子。
她抓起一张面纸,弯身捏住蟑螂的融须,将它持起,得意一笑。
这可是她绝妙的功力,总能拿捏好力道,留蟑螂一个全尸,省得弄脏地板,善后太麻烦。
但她的笑猛地僵住,突然惊觉自己此刻扮演的是个温柔又贤淑的主妇,怎么可以打蟑螂打得这么顺手,还捏着蟑螂冷笑?
偷偷瞄了陆时予一眼,他没看她,不过,他正看着她手里的蟑螂,不知在想什么。
她于是大声尖叫,将蟑螂丢开,佯装恐惧地直嚷:“天啊——我没注意,是蟑螂!好可怕!好可怕!我好怕啊!时予……”
但陆时予没理她,一看她将蟑螂丢开,就快步躲回房间,将门关上。
她愣杵了几秒,一个人的独角戏唱不下去,只好悻悻地扮个鬼脸,捡起蟑螂尸体,丢进浴室马桶内冲走。
“一个大男人还怕只小蟑螂,真可笑,明天我就去抓一堆蟑螂来丢进你房里,逼你出门……”
话一出口,她邪恶地眯起眼。
嗯,这倒是个不错的方法,不过就是有点恶心,也不符合她的风格
这时,客厅电话铃响,她猜这通电话八成是陆兰香打来给她的,因为陆时予根本不接电话,这里的电话摆明了就是装饰品,平常连响都不响。
走到客厅,她才接起电话,就听见陆兰香的尖锐嗓门。
“林宁,后天是时予奶奶八十四岁大寿,每年我们都会办生日宴会,你和时予都要回来……”
时予他会回去吗?她怀疑。
“他会的,他和奶奶感情很好,每年他都会出席。”
“哦?”
“我妈疼时予,他不来我妈会吵个不停,烦死人,你就和时予一起来,后天我派司机去接你们。”
“是。”
时予离开家,就不会老是躲在房间,到时你可以和他多培养感情,知道吗?”
嗯?陆时予后天会不在?这倒是搜他房间的好机会。
“你听到没有?”陆兰香扬声。
“是,我知道了。”立即回答。“那要不要帮奶奶准备礼物?”
“不用了!我妈有点痴呆,她不会在意这个的。你该做的,是得到时予的信任,然后想办法拿到他的印章,明自了吗?”陆兰香压低声音道。
“我明白。”
结束和陆兰香的通话,她躲进房间内,立即以手机连络部长。
“林宁,怎么样?调查有进展吗?”
“没有,到目前为止,陆时予怎么看都只像个自闭的怪胎,而且很难近他的身。”她轻哼。
“所以你还没潜入他的电脑?”
“我连他的房间都进不去,他几乎足不出户。”
“是吗?那就更可疑了……”部长沉吟。
不过眼下有个机会,后天是陆奶奶的生日,陆家要办生日宴会,他姑姑打电话来叫我和他一起出席。
“嗯,正好,那我派人进去搜查。时间多久?”
“晚上七点到十点。”
“很好,十点前别回家,我叫晋维率领几名电脑高手过去。”
“柯晋维?他回国了?”她心一紧。
柯晋维是大她四届的学长,两人有段暖昧情,不过后来也没进一步发展,就这样不了了之。
她的爱情到底有没有开始或结束,她也不知道,就这样悬在一半,搞得现在一见到柯晋维就怪怪的,感觉很别扭。
“是啊!他前天回台湾,听见你结婚了,表情很奇怪哦!” 部长故意道。
她有点不悦。她和柯晋维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因此常有事没事拿他们开玩笑。
“谁管他的表情了?我在出任务,教他手脚俐落点,别扯我后腿,坏我的事。:她低斥一声,立刻关上手机,可是人却征征地出了神。
二十八年来,她其实没谈过什么恋爱,求学时拚命读书,去美国留学之后,因缘际会考进中情局东方特务部,全心没入工作,她没时间交男友,也没心思去想这个问题,直到遇见柯晋维……
柯晋维原属中情局电脑安全部门,是“宙斯”霍天行和“凤凰”段葳手下的一员大将,后来被调到东方特务部,协助处理大亚洲地区的网路情搜和除骇。
俊帅高大的柯晋维很抢眼,让人难以忽略,她和他因同一所大学毕业而更熟稔,两人于是愈走愈近,几乎要成为一对……
但后来并没有,至于是什么原因,她始终不明自。
也许两人都在等对方跨出最后一步,但谁也不想先前进,于是就卡在那儿,进不了,也退不了,干耗着,变得什么也不是。
就因为什么也不是,被部里的人乱起哄笑闹她才更生气。
她和柯晋维的关系,像没句点的句子,更像没写完的小说,别说别人看不懂,她自己也看不下去了。
所以,明天她绝对要在十点之后再回来,她可不想再和他照面,心生尴尬。
既然故事无法继续,就丢掉吧!
现在她该专注的男人,只有她的丈夫陆时予,其他的,都不再重要。
第2章(1)
陆家每年聚会一次,都是为了庆祝陆老奶奶的生日。
陆老奶奶在陆老先生过世后,就成了陆家唯一的大家长,她现在八十四岁了,曾中风过,神智时好时坏,目前独居在陆家老宅,自一位非佣和特别护士照料。
陆家每年都会为她庆生,以前主办人是陆时予的父亲,现在则成了陆时予的姑姑陆兰香。
陆兰香结过村次婚,有四外孩子,一男三女,儿子和女儿各自带着自己的另一半及小孩,加上现任老公,一行将近二十人,气势可不小,相对的,林宁和陆时予就显得人单势孤,毫无分量。
林宁很清楚陆兰香为母亲祝寿,绝非出自孝心,她图的是仍在老奶奶名下的陆家这栋占地不小的老宅。
她就怕老奶奶会一个不小心就把老宅留给陆时予,因此才会对老奶奶百般照应讨好。
“妈,生日快乐!这是我送你的黄金项炼,祝你长命百岁。”陆兰香送上一条粗重的金链子,还细心地为母亲戴上。
老奶奶对金链子没感觉,只是一直念着:“时予呢?小时予怎么没有来?”
“有啦!妈,时予不就在那里吗?他不小了,已经结婚了,瞧他旁边那个女的,就是他的老婆,为了帮你庆生,我特地派个司机去把他们带过来。”陆兰香指着从一进门就坐在角落沙发,与大家格格不入的陆时予,眼神和口气里满是嘲讽。
林宁陪在陆时予身边,始终保持温柔又美好的微笑。
“他是时予吗?不像啊!时予个子很小很可爱……”老奶奶看着陆时予,表情有点茫然。
陆兰香翻个白眼,低啐:“一老一少脑袋都秀逗了,陆家到底是哪里的风水出了问题?”
“别和两个白痴白费时间了,妈。”陆兰香的大儿子王建生轻蔑地道。
“别乱说话!建生,奶奶有时候很清醒,当心被她听进去。”陆兰香低斥
“放心,我看她已是老人痴呆,意识不清了。”
“好了,给我闭嘴。”陆兰香怒瞪儿子一眼。
“厚,烦不烦啊?能不能赶快切蛋糕,我等一下还有约。”陆兰香的小女儿不耐烦地道。
“我要吃蛋糕!我要吃蛋糕!”陆兰香的几个孙子也大声叫喊着。
“好啦!也不需要唱生日快乐歌了,玛丽,来把蛋糕切一切,大家分一分。”陆兰香叫菲佣切蛋糕,然后趁着大家忙着吃蛋糕时,走到阳台,转头对林宁招招手。
林宁走了过去。
陆兰香交给她一个袋子,悄声道:“这个是股份让渡的资料,想办法叫时予在上头盖章签名。”
“是。”林宁顺从地接过资料袋。
“等我把全陆科技的全部股份拿到手,我会给你和你大陆老家一笔钱,到时,你要回去或离开都随便你。”
“真的吗?到时……我……可以不管时予,和他离婚?“她故意问。
“对,只要完成这件事,你就自由了。”陆兰香哼笑。
“这样啊……”她嘴里应着,目光不由得飘向陆时予,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亲姑姑正在算计他?
坦白说,她真的看不出他是真的自闭,还是假装?
因为他的症状和一般印象中的自闭症患者不太一样。
他不会固定做些奇怪的动作,也不会斜视,他就只是不说话,不理人,像此刻他坐在那里望着窗外,外貌清俊斯文,如果不说,没人会发现他有病。
可和他接触之后,又会觉得他不对劲。
他就好像活在自己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不需要,也不要任何人介入。
而且,他不说话。
结婚至今,她没听过他开口说一个字,完全没有,像个哑巴似的。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不是聋子。
她知道他听得见,只是他就是不回应。
漠视,基本无视周遭的人,躲在自己的天地里,不听,不语,不看,真要能假装到这种地步,就算没病也不算正常了。
“我想你也不愿和个智障过一辈子,是吧?”陆兰香讥讽着,走回客厅内。
智障,这词真伤人……
林宁冷冷望着陆兰香的背影,实在替陆时予有这样狠心的姑姑感到悲哀。
“没想到时予那个呆子还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大陆妹,运气真好。”
一个轻佻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背后,她回头看着陆兰香的儿子王建生,立刻装出羞怯的笑容打招呼。
“表哥。”王建生比陆时予大五岁,但微胖的他看起来却像个中年人。
“我替你拿了块蛋糕,来。”王建生一双眼睛贼兮兮地望着她,殷勤地递上蛋糕。
“谢谢。”她接过蛋糕,却不吃,因为太恶心。
平常如果有男人用这种眼神看她,早被她痛扁一顿。
不过她现在是“温柔”的陆太太,所以要忍耐。
“你这样的美女嫁给时予耶种白痴,会不会太委屈了?”王建生说着慢慢靠近她。
初听说时予娶了个大陆妹,他还以为是什么土村姑,今天一看,才发现竟是个气质美女!
白净秀婉,身材窈窕,一双水汪大眼,含笑唇角,不骚媚,却很有味,看得他嫉妒得要命。
“时予不是白痴。”林宁不由得替陆时予说话。
“就算不是,也差不多了,他爸妈死时,他在丧礼上还傻愣愣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时候,我们去他家随便拿他家的任何东西,他也无所谓,他脑子的问题可大了,什么都不知道……”
王建生的说法让林宁怒火顿生。
这家人真是斯人太甚!他们把陆时予当成了什么了?
王建生接着手更不安分地搭上了她的肩膀,意有所指地淫笑:“我猜,那家伙大概连怎么疼爱老婆都不知道吧!”
她的食指指节颤动了一下,差点就出拳了,但还是忍下了。
唉!忍得真辛苦。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低垂着眼睛,免得被看见自己眼中凌厉的杀气。
“哎,这种事怎能不懂呢?像你这么美的女人,没有男人滋润,太可怜了……”他愈说愈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