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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首曲1  第9页    作者:深雪

  Eileen把眼珠溜向陶瓷看了一阵子,接着又把目光放回天花板之上。她的嘴角又再向上扬,她笑得很凄冷。

  断断续续的,Eileen说着在爱尔兰的种种,明知吐出的每个字也会带来剧痛,她也坚持要对女儿说下去。“山头上有很古旧的教堂遗迹,凌乱的旧石伴着一道残破的拱门,我和其他小朋友在乱石间走来走去。然后,有一天,我们发现了一个Celtic的十字架,特点是,在十字架上配有一个大圆环的形状。照理,这个十字架超过千岁了,但看来却是不可思议的簇新。不知怎地,当中一名小朋友跪在十字架前叩拜起来,而其余的小朋友也跟着做。而明明蓝得明澄的天,忽然就变色了,乌云都聚在我们头顶,后来更行雷闪电,我们吓得各自奔跑回家。当中一名小朋友把事情告诉长辈,长辈就说,我们已得罪神明,从今以后,我们都只会噩运连连……”

  陶瓷瞪着红肿的眼,不懂得反应,而Eileen,是这样说:“事到如今,我也相信了。”

  陶瓷伏在母亲的胸前,落泪又摇头,她只懂重复说着:“不……不……不……”

  Eileen合上眼睛,她已经很累很累了。

  陶瓷凄凄地说:“妈妈,你一定会好起来……”

  Eileen的眼皮跳动了一下,她已不想再说话了。

  隔了一天,Eileen

  看来精神抖擞了许多,她从衣服的暗袋中掏出一条约一码长的蕾丝花边,这样对陶瓷说:“这是我在爱尔兰的房子中剪出来留念的,我们所住的小房子里头,窗前都挂有爱尔兰的手制蕾丝花边,这原是挂帘的末端,我一直伴在身旁,好让我握在手中怀念。”她把蕾丝花边放到陶瓷的小手上,然后说:“该送给你了。你也是爱尔兰的一部分。”

  陶瓷细看这块精致的针织品,然后,她又听见母亲说:“我的名字,Eileen,在爱尔兰语中,解作阳光。”

  陶瓷望着母亲,不禁在心中一阵抽痛。

  Eileen垂下眼轻轻说:“爱尔兰的阳光很轻很暖很白,很美。”

  陶瓷扑进母亲的怀内,心痛地抱着母亲,她对母亲说:“妈妈永远都那么美。”

  Eileen抚摸女儿的头颅,静默地没说什么。她仰脸深呼吸。在这地牢的角落,连空气都酸臭。她又再次冷笑了,取笑自己居然还妄想着爱尔兰的阳光。

  她是一名什么也得不到的女人。爱尔兰的美好,她怎配得起?想到这里,她的笑容就更深了。

  傍晚时分,陶瓷走到好心人的家问他们讨点吃的,通常,那些人会慷慨地送给她饮料与干粮,Eileen所受的苦,早已是人所共知的事,她为当地居民提供了源源不绝的话题。

  The  sad  fate(6)

  而在走回妓院的地牢中时,陶瓷就看见了她永世难忘的画面。

  陶瓷推门而进,她首先看到的是躺在木板床上的母亲,她的脖子上有道深深的、流淌着血的伤痕,而她的右手半垂在床边,地上躺着一把染血的刀。

  陶瓷明白这幅画面的意义,Eileen自杀了。

  她连忙跑前去。就在木板床前的一小段距离,她跌了一交,但觉脚畔碰上了点什么,她垂眼一看,发现那张木板床前,居然跪着另一个母亲。

  这个跪在床边的Eileen,有一张万劫不复的痛苦表情,她看不到陶瓷,也感受不到陶瓷刚才那不为意的触碰,她只专心一意地仰起苦不堪言的脸,以表情向着前方的空间哀求些什么。

  “妈妈……”陶瓷望了望木板床上的Eileen,然后又把视线投到那跪在地上的Eileen之上。

  就这样,一道震栗如寒意那样直冲她的血脉,她浑身软弱无力地瘫痪到地上。

  全身唯一的动作,就是那抖震得合不上的嘴巴。弹动不得地,陶瓷瞪着放大了的瞳孔,定定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那跪在地上的Eileen并没看见陶瓷,她背着女儿抬头仰视,口中念念有词,说着无声的话语。

  然后,陶瓷看见,跪在地上的Eileen右手握着一把小刀,二话不说就往自己的脖子上割去,顷刻,血花四溅。

  不由自主地,陶瓷尖声大叫:“呀——呀——”

  是她的叫声,致令跪下来的Eileen惊觉,她扭动被割破的脖子,转头朝女儿望去。

  “妈妈!妈妈!”陶瓷吓得又哭又叫。

  Eileen意图对女儿说些什么,但血水在喉咙中涌泻得太急,叫她无法言语,她只能以极苦极苦的神情凝视着女儿,并以流泻不息的血水代替她想说的话。

  陶瓷从不知道,世上会有一双如母亲那样凄苦的眼睛。

  她的心,痛得撕裂成碎片。

  陶瓷掩住脸又掩住嘴,只懂喃喃说着:“妈妈……妈妈……”

  Eileen以含泪的目光望着陶瓷。就在瞬间之后,陶瓷看到,Eileen脖子上的割口神奇地自动愈合,只消三秒,那道割口就完好无缺。

  正当陶瓷要露出笑容之时,Eileen的眼神却转变得更绝望。

  陶瓷望着母亲,剎那间有点大惑不解。

  Eileen的神情就沉淀在绝望的深处。她慢慢地背着女儿转回头去,重新仰视着一个空间。

  陶瓷随Eileen的视线向上望,而渐渐,她也感应到母亲所面对的绝境。纵然无法相信,但她已看得清楚。

  母亲仰视着的,是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影,形如一个披着斗篷的男人,看不见脸看不见身,只能隐约地窥见那双深邃而光亮的眼睛。

  那斗篷人知道陶瓷看得见他,于是就与她对望。当一触及他的目光,陶瓷就浑身震栗、头皮发麻,接着弯身呕吐。

  只与这个斗篷人互望一眼,陶瓷的小小身躯就没停止颤抖过。她看着她的母亲重复着以小刀割喉的举动,血流泻,伤口自动痊愈;继而那把小刀又再次被举起,重新割破母亲幼嫩的脖子。

  小小娃儿目睹自己的母亲历尽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重复的、无间断的、没完没了的、不获赦免的。

  她睁着惊惶的双眼,张着牙关不住打震的口,与母亲一起沉落在这种不可思议的苦难中。

  重复又重复地伴着母亲一起沉沦之后,陶瓷就隐约明白了这是一件怎样的事。母亲自杀,于是要受惩罚,而那惩罚,惨烈浩瀚得连地狱也无法承受,只得遗留她在地狱边缘,重复无尽的生死折磨。

  The  sad  fate(7)

  陶瓷虚弱地流着眼泪,目睹着世上最可怖的惨事。她的母亲,在她眼前演活出永不超生。

  为什么……为什么生命会凄苦至此?就连了结痛苦的自由也不被给予。

  母亲,你也只是不想再受人世的苦才选择了结生命,想不到,意图寻求解脱的结果是永远不被解脱。

  陶瓷掩住脸,悲痛得虚脱。

  Eileen转过头来望向陶瓷,她把小刀重新架在脖子上,眼神黝暗绝望,空洞苍茫,如死亡的幽谷。

  当Eileen的小刀割到喉咙中,陶瓷就在第一滴血花溅出来之时昏厥过去……

  在昏迷的无重感之内,陶瓷看到母亲自杀那一刻的心事。她看见,母亲踏着轻盈愉悦的步伐,步向那座雪白漂亮的修道院中,路的两旁繁花盛放,母亲满怀希望地走呀走,最终,居然发现了,那座修道院原来真的不是修道院,而是她一直梦想着的堡垒……

  母亲甚至能看到天堂之光,和煦曼妙地由天上光照下来……

  母亲有那安然而放松的脸……

  而陶瓷,在昏迷前的最沉重点中落下泪来。

  在泪眼中她看见,母亲的脸由愉悦转变为愕然,然后,随之而来的,是一片绝望。

  为什么,母亲得到过的幻象,一闪即逝……

  为什么,死亡要把这善良的女人由光明打进万劫不复的痛苦中……

  不明白,不明白……

  母亲只不过是想死……

  为什么要生为人?居然连死亡的自由也没有……

  没有快乐、没有幸福,甚至,死也没法安乐。

  不明白……不明白……

  善良的母亲只不过是想一死了之……只不过……

  陶瓷含着眼泪跌堕进休克里。

  The  sad  fate(8)

  Eileen死了之后,陶瓷就被父亲送到妓院。

  就在半年之后,陶瓷重遇那个斗篷人。那是一个下雨的晚上,推着垃圾车往后巷,然后她看见那名小区内的著名坏蛋奄奄一息躺在烂地上。他做尽天下间的坏事,打家劫舍、逼良为娼、忘恩负义、残暴不仁……陶瓷站在他身畔注视他那双不断向上翻白的眼睛,她知道他已命不久矣。

  因为讨厌他,于是她趁机用力踢他的头和脸。

  而在踢得兴奋的时候,陶瓷发现她身后站着些什么。她放下提起的腿,缓缓地把眼珠向后溜。

  那双鸳鸯色的眼珠溜动得很慢。就在绿色眼珠的视线接触到身后物的一剎,她就全身鸡皮疙瘩,她打了个寒颤,惊栗得说不出话来。

  她已看得见她身后站着谁,是那个斗篷人。她惶恐得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斗篷人移向前,站到陶瓷的对面。斗篷人没打算理会她,只在意执行要做的事。然后陶瓷便看到,魂魄由躺在地上的男人的躯体中浮出,那魂魄呈绿色,神情仓惶而悲苦。

  斗篷人的明亮眼睛与魂魄对望,当中并无言语,然而魂魄已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陶瓷看见那魂魄的色调散乱浮动起来,它甚至虚弱得无法站立,失神地跪在斗篷人的脚边。

  陶瓷从来不知道,灵魂可以比肉身更无助。这个等待着被瓦解的魂魄,弥漫着不安而绝望的电波。

  灵魂的苦与怨、罪与孽,感染着旁观的人类。陶瓷小小的身躯震栗不停。

  魂魄发出苦怜的哀鸣。“呜——呜——”

  怨灵的声音,都不外是这样。

  陶瓷意会得到斗篷人正准备把魂魄带走。只见斗篷人张开黑斗篷,以一个拥抱的姿势遮掩魂魄,继而不出数秒,斗篷人与魂魄一同消失于后巷中。

  站得直直的陶瓷又再打了一个寒震,然后,她全身乏力地倒下来,毫无选择地躺在那具十恶不赦的尸体的旁边。

  当被送回妓院之后,陶瓷就病了一个星期。

  在迷迷蒙蒙的病发期间,她都在想着坏人的魂魄的下落……以及母亲的魂魄的惨况。

  是不是每个死去的人也会遇上斗篷人?抑或,只是某一种人才会遇上他。

  愈想,心就愈慌,于是身体的热度就烧得更旺。

  死后的世界,原来比活着更可怕。好可怕……

  就在同一年的冬季,美国被一股病疫突袭,死伤无数。

  陶瓷也被受感染,她没退烧,缺水、虚脱。妓院内一半的人也染病,每一天也有人过身。陶瓷病在床上,半闭着眼看着成年人把尸体抬走,她已有足够心理准备,自己随时是下一个。

  房间内的木板床上躺了八个人,都因为病重所以被堆到一起。陶瓷感应到房间内的人逐渐去世,她的耳边回荡着一声又一声魂魄的叹息。她的眼皮沉重地垂下来,已经睁不开来了,她平静地等候死亡降临。

  沉静地……沉静地……沉静地……忽尔,心瓣猛地抽动。

  “噗通!噗通!”

  The  sad  fate(9)

  她连忙张开眼,瞪着放大了的瞳孔。然后便看见,在木板床的床头前,站着那个斗篷人。这回,她不再害怕他,在一剎那的身轻如燕之后,她甚至得到站起来与他对望的力量。

  斗篷人那双隐藏的眼眸很亮,陶瓷深深地凝视,不知不觉间,便有点着迷。

  那里,似乎很漂亮很漂亮……

  斗篷人就以他的眼睛向她发问:“你并不甘心就此死去吧。”

  陶瓷仍然入迷地望着那双明眸,她回答:“我想活下去,并要活得好。”

  斗篷人的明眸内有笑意。这双眼睛问下去:“怎样才算活得好?”

  陶瓷的神色,在斗篷人那双眼睛里软化下来,她告诉他:“富裕、无病无痛、不用捱苦。”

  斗篷人便以眼睛对她说:“我都给你,好不好?”

  陶瓷没多加考虑,她点了点头,回答:“好。”

  “但是,”斗篷人又以眼睛告诉她:“你在死后要把灵魂留给我。”

  陶瓷溜了溜眼珠,这样说:“这样吗……那么,我不要死。”

  “哈哈哈!”斗篷人的目光爆发出笑声。“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陶瓷定定地望着他,没脸红也不尴尬。

  斗篷人明眸更光亮了,他对她说:“那么,我让你永远不死,你可以任意活多久,你会永远青春健康。”

  “啊!”陶瓷细细地想象。“真还不错!”

  斗篷人问她:“你可满意了?”

  陶瓷定定地瞪着他来看,接着问:“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斗篷人说:“没什么的,你常常看见我,就当我们是有缘。况且,你得到你所希望的人生后,你的灵魂便属于我。”

  陶瓷问:“灵魂属于你?结局会怎样?”

  斗篷人告诉她:“在天荒地老之尽,当你再次生无可恋之后,你自然会知道。”

  陶瓷又再溜动眼珠。“那即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

  斗篷人继续目光含笑,没再答话。

  陶瓷因着他的微笑目光而愉悦,她也颇喜爱与他交流。她告诉他:“那一次我看见你折磨我的母亲,心里很害怕。”

  斗篷人便说:“我还会再折磨她多五年。”

  陶瓷皱眉。“为什么呢?她是一名可怜又善良的女人。”

  斗篷人简单地说:“但她自杀。”

  陶瓷扁着嘴,企图争论。“她根本生不如死啊!为什么她不可以自杀?”

  斗篷人告诉她。“她可以自杀。只是,但凡自杀者的灵魂是属于我的。”

  陶瓷似懂非懂。然后,她又问:“后巷那个大坏蛋呢?他也是属于你的吗?”

  斗篷人说:“他坏得只能被我收留,我也自然不会要他好过。”

  陶瓷就弯下嘴巴,快急得要哭了。她问:“他日我的灵魂给了你之后,你会怎样虐待我?”

  斗篷人目光炯炯。“到了那一天你便知道。”

  因着太过不明所以,于是索性哭了出来。“但你现在对我很好哇,将来为什么会对我不好?”

  斗篷人眼眸内的绿色光晕柔柔地旋动。“我已仁至义尽了。”

  “为什么?”陶瓷仍旧得不到答案。

  “事情只能这样子发生。”斗篷人说。

  陶瓷擦了擦眼泪,只好说:“那么我永远不死便好了。”

  斗篷人默然不语。

  然后,陶瓷想起了另一个可能性,她发问:“如果你今日不来找我,我就在今日死了的话,会发生什么事?”

  斗篷人说:“如果你甘心此刻迎接死亡,那么,一切将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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