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事情各有因果,孙秀雅的悲剧起因是孙氏的自私心作祟,可是后续选择就是孙秀雅自己一手造成的,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婆子又说:「可弄到如今这地步,二夫人也是骑虎难下,孙家那边埋怨二夫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二爷也怪责二夫人没事找事,无事生非,可是她现在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秀雅姑娘却袖手旁观,那毕竟是她娘家的堂妹呢。」
梁婉伸手端起茶杯,杯子已经有点凉了,她觉得从手心凉到内心,便又把杯子放下,在一边伺候的琳琅赶紧为她换了热水,她摆摆手,也不想喝了。
她对婆子说:「你有什么要求就直说吧,你也好赶紧回去说清楚,千万别耽搁了孙小姐的病情。」
婆子讪讪说:「秀雅姑娘很痴情,又不肯妥协,她父母心疼女儿,哪忍心真看着她因为相思病而香消玉殒?所以想退而求次,委曲求全一下,五夫人,您看能不能高抬贵手,让秀雅姑娘进了您家的门,以后也好帮着您伺候五爷?」
婆子眼看梁婉的脸色越来越差,自己其实也很难堪。
二夫人孙氏愚昧无知,没想到她娘家人也一样不通情理,居然只认准了穆深一个人,好好的士绅家千金小姐,却主动要去给人做妾,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梁婉怔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哑然失笑,原来真有人会哭闹到要死要活,只希望做人家小老婆啊。
这让梁婉原本对孙秀雅的那一点同情瞬间消失,她淡淡地对婆子说:「我和五爷刚成亲两年,已育有一子,自认没有什么对不起穆家的,所以我不赞同五爷纳妾。」
婆子被直接拒绝,却不知为何心底反而松了口气,像孙秀雅这种糊涂又执拗的麻烦看,本来就不能娶进门,否则以后肯定家门不宁。
婆子暗自想,看起来五夫人是个明白人,有自己的主意,可比糊涂的二夫人孙氏要强多了,以后还是该多巴结多点五夫人。
婆子说:「内宅的事本来就该夫人说了算,既然如此,我就赶紧回去回话给二夫人吧。」
梁婉却道:「此事事关嫂子和她娘家人,我一个人也不敢妄自决定,不如你再去问问五爷吧?如果他要让秀雅姑娘入门,那我也不会阻拦。」
婆子只好转头又去前院的书房摆件穆深.
穆深听了婆子的话,问:「夫人说她不同意?」
婆子说「是」,又急忙补充:「不过夫人说了,此事以您的意见为主,如果你同意,她也就同意,夫人很贤惠,都让五爷当家做主呢。」
穆深却笑了笑。说:「既然夫人不同意,这件事就算了吧,其实在咱们家,爷一切都听夫人的。」
孙秀雅事件让梁婉闷闷不乐了许久。
穆深有些不解,问她:「这件事就算我也有些过错,但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何必如此耿耿于怀?」
「我只是为这痴情的女子感到不值。」
穆深不以为然地说:「自家孩子都没有时间照顾了,你倒还有闲心去管别人的闲事?」
穆深是真的不喜欢孙秀雅,哪怕她对他很痴心,父母将她养这么大,为了一个男人就上吊自杀,不爱惜自己,更不孝顺父母,这种女子就算再痴情又如何?
这种女子,既不适合做妻做妾,更不会成为一个好母亲。
梁婉说:「就知道疼你儿子。」
穆深抱着穆宁海,亲了亲他胖乎乎的小脸蛋,把他放到梁婉的怀里,说:「我不光疼儿子,还疼儿子他娘呢,儿子饿了,快给他喂奶。」
他边说着,边用比儿子还饥渴的眼神盯着梁婉饱满的酥胸,那样子就像是盯着骨头的大狗。
梁婉被他盯得浑身酥麻,衣裳还未解开,奶水已经迫不及待地溢出,沾湿了她的小衣。
她羞恼地瞪了穆深一眼,把儿子抱在怀里喂奶,伸手推开穆深要凑过来的脑袋,嗔到:「你怎么回事?越来越不正经。」
以前她觉得穆深心机深沉,现在她却觉得穆深根本就是压抑过度而欲求不满,而且搞不好还是因为幼年丧母的缘故,导致他对于梁婉的丰乳和奶水有着异乎寻常的欲望。
穆深看着妻子饱满丰挺的ru房,喉头吞咽了几下,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移开目光,儿子还在吃奶呢,他可不能总想着白日宣淫。
他站起身,准备到书房去看书,他也要准备明年春天的科举考试了,不能老是消磨在儿女情长之中。
刚走了两步,他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问:「你要婆子给孙秀雅带了件东西,那是什么?」
梁婉叹了口气,说:「是我怀孕时候写的一些随笔,都是些刚怀孕时的欣喜和惶恐,对孩子的期盼与担忧什么的,我希望她看了能够有些领悟。」
每个人从出生到长大成人都是一个奇迹,父母,尤其是母亲从怀孕开始就对孩子充满了各种期待,付出了太多太多的心血,大部分父母并不会奢求儿女的回报,可是他们都会期盼自己的儿女能够健康平安地长大,幸福快乐地生活。
孙秀雅看了那份笔记,能够由此而想到她的父母亲人吗?
梁婉真心希望那个钻牛角尖的姑娘能够悬崖勒马,及时回头。
穆深回过身,走到梁婉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耳膜。
梁婉抬头看他。
他低头对她笑了笑。「那份笔记还有存本吗?我也想看看。」
「有啊,就在隔间书案上呢。」
如今穆深和梁婉夫妻俩的内室外边,再也没有值夜的大丫鬟,于是梁婉把卧室外边的隔间整理成了内书房,平时她就在这里看看书,随便记录点东西。
穆深低头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一下,又低头亲了亲边吃奶边闭上眼睛睡觉的儿子,这才转身离开。
穆深将那份怀孕笔记看了很多遍。
他第一次了解到自家娘子敏感脆弱却又意外坚强聪明的内心,他从中看到了他对孩子满满的期待和疼爱,她对于这个如此充满期待,起因也是爱着孩子的爹吧?
这么一想,穆深就觉得心满意足。
他看着那歪歪扭扭并不算好看的毛笔字,用手抚摸着那些早已经干掉的字迹,轻声说:「笨蛋,字迹这么难看,以后还敢拿给儿子看?」说着说着,他自己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以后好好跟为夫练字吧,否则以后写帖子请人也是丢我的脸,小笨蛋。」
腊月二十九,穆深家门口来了两个奇怪的访客,一堆形容憔悴狼狈的母子,形似乞丐。
母亲的身材瘦削得只剩皮包骨,所以看着有些吓人,满是补丁的破旧棉袄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肘下和衣襟边缘都已经磨破了,露出了棉絮。
小孩子则只有四、五岁的样子,也很瘦,头发枯黄杂乱,脏兮兮地披散在肩膀上,可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有着一双碧绿色的眼睛,那眼神凶狠而敌视,如果在深夜,这样一双眼睛也许会被人当做狼眼吧?
门房不耐烦地赶着他们,说:「走开,已经给了你们馒头还要怎样?」
那头发花白的女子:「我们不是乞丐,是来寻人的,这里的主人姓穆吧?二爷穆清还在吗?五爷穆深呢?」
门房见来人直接叫出了主人的名字,也不敢大意了,警戒地瞪视着他们,问,「你到底是谁?和我家五爷什么关系?」
那女子嘴唇颤颤着,眼睛瞬间就红了,她说:「麻烦小哥去通报一下,就说故人来访,小妇人……小妇人柳氏,贱名一个暗字。」
门房虽然不欲接待这样的客人,可是也不敢得罪,急匆匆地跑进去向穆深通报,而当穆深听到妇人的名字时,眼神一沉。
门房有点怯生生地问:「爷?」
穆深放下手中的毛笔,吩咐:「把他们请到偏院里,叫穆平安排一个丫鬟先伺候他们梳洗一番,再好好吃一顿,我之后再见他们。」
门房应声出去安排了。
穆深在书房里呆坐了一会儿,看了看外面阴沉沉的天,低低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内宅。
第10章(2)
梁婉正在和琳琅确认年夜饭的菜单,穆宁海躺在暖融融的炕上,正踢着自己的小脚丫玩。
穆深进来后,对琳琅摆了摆手,「我有事和夫人说。」
琳琅出去后,梁婉看着他问:「什么事?」
因为琳琅的特殊身份,穆深和梁婉说话时,一般不会避着她,反而有些时候特意让她旁听,好让她这个「间谍」做得尽职些。
穆深在梁婉身边坐下,用手揉了揉脸,声音低沉地说:「我娘来了。」
「谁?」梁婉一时没听明白。
他的父母不是都已经都过世了吗?
穆深叹了口气,说:「我并非嫡母所生,我的生母是父亲在外为官时别人送上的婢女,生母为嫡母不容,父亲去世后,嫡母就将生母卖了出去,之后就再无消息。」
穆深小的时候是无能为力,长大后再寻找却已经是音信全无,没想到时隔几十年,生母会突然出现。
穆深并不会怀疑柳嫱的身份,因为虽然他不记得生母的样子了,但是穆清和孙氏可是记得很清楚,如果柳嫱敢冒认亲戚,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梁婉惊讶至极,她这时也想起了在穆家村时丫鬟春心讲过的八卦,春心也说过穆深是庶生子。
梁婉急忙放下手中的菜单,下炕穿好鞋子,问:「她老人家在哪呢?我去亲自迎接吧。」
穆深拉住她的手,又让她坐下,说:「不急,我要人安排他们到偏院了,先让他们梳洗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们?」梁婉不解,「还有谁?」
「还有个四五岁的孩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我同母异父的兄弟。」穆深无奈地叹口气。
梁婉彻底无言了,对于这种复杂的血缘关系,她一时也不知道穆深是愿意接纳还是排斥,所以只好静静地看着他。
反正她与柳嫱母子没有半点关系,如果穆深愿意基恩他们,她就好好对待,如果穆深不愿意,她也不会去插手管事。
穆深把儿子抱到怀里,打手玩弄着他的小手,低着头,语音有些模糊地说:「我的心很乱,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们。」
梁婉忽然明白了这个男人的脆弱。
谁不渴望母爱呢?哪怕是成年了,也有着这种发自内心的渴望吧?只是,自幼别离,多年不见,再见时已物是人非,所以穆深也有些慌乱和情怯吧?
梁婉伸手从侧面抱住他,轻声道:「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她毕竟是你的生母,而且以前也不是她抛弃你,长辈们的恩怨你大可以置之不理,但总是要先见一见她的。」
她停了一下,忽然笑到:「而且,你还有我,还有宁海呢,不是吗?」
穆深把儿子的小手放到嘴边亲了亲,回头看一眼妻子温柔的笑脸,心中莫名的酸涩和慌乱竟然奇异地渐渐消散了。
是啊,他还担心什么呢?
他已经成年,不再是当年那个无依无靠又无力的孩子,谁都不能再抛弃他,谁也不能再虐待他。
他单手把梁婉搂紧怀里,又低头亲了亲儿子的小脸,然后说:「一会儿我先去见他们。」
柳嫱梳洗干净之后,虽然头发花白了,但容颜还算风韵犹存,毕竟她还不到四十岁,当年也是因为容貌美丽才被穆深的父亲穆维所宠爱,也因此被穆维的正妻所不容。
而她的小儿子安萨则是相当英俊的小男孩,这个小孩子有着和大周朝人明显相异的容貌,五官深邃立体,眉毛很浓很长,眼睛很大很深,鼻子很直很挺,皮肤则是偏白皙,而最明显的特征,则是他栗色的头发和宛如翡翠一样的碧绿眼眸。
柳嫱换了一身管家新买来的靛蓝素色袄裙,因为是成衣店买的现货,所以做工并不是很看致,但也比她原来身上的那件破旧棉袄要好看许多,也暖和许多。
安萨也换了身新棉裤和新棉袄,头上还戴了个皮帽,帽子前面镶了一枚猫眼石,和他碧绿的眼眸相映成趣。
柳嫱和安萨已经很久没有吃饱喝足过了,好不容易梳洗干净,换了身新衣,吃了一顿饱饭,此刻母子坐在偏院的正堂里,心中的不安多少减去了几分,起码,穆深没有不认他们,没有把他们拒之门外。
安萨有些初生之犊不畏虎的气势,坐在大大的椅子上,两只小腿悬在半空,但依然把腰身挺得笔直,大大的眼睛牢牢地盯着门外。
柳嫱则有些如坐针毡,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突然跑来投靠儿子有些不妥当,可是她一个自幼被当做玩物养大的婢女,除了伺候男人,真的没有什么其他谋生本事,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也不会千里奔波跑来投靠穆深,
所以当穆深走进堂屋里时,柳嫱立即如惊弓之鸟一样站了起来。眼神中带着几分卑微和讨好地看向穆深,嘴巴张了张,还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自己这个被夺走的儿子,只能站在那里看着穆深发呆。
穆深对她点了点头,喊了声:「姨娘。」
听到他喊自己姨娘,柳嫱的泪一下就落了下来,她一边用手拭泪,一边连连点头,说:「嗯……嗯……深儿……不……五少爷……奴婢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实在是太高兴了,呜呜……」
穆深的脸色平静,他又转头看了看安萨,问:「这位是?」
柳嫱的哭声一顿,她有些窘迫和担忧地看着穆深。
安萨此时已经自己跳下椅子,依偎到了柳嫱的身边,他看着穆深,大声说:「我叫安萨。」
柳嫱拉住安萨的小手,对穆深说:「这是我再嫁后所生的孩子,叫安萨,今年五岁了。」
穆深点了点头,说:「那也算是我的弟弟了,日后就跟着我过活吧。」
「真的?」
「嗯。」
柳嫱大喜过望。
穆深淡定地坐下,又让柳嫱母子坐下,才道:「我们一别数年,也不知道姨娘经历些什么,如今是否可以安然返回穆家?」
这才是重点,如果柳嫱如今还不是自由身,那她就是逃奴身份,而且还拐带了人家的儿子,罪名更重,穆深就算想收留她,也要先解决掉身份上的问题。
柳嫱见大儿子的态度很好,一直悬着的心总算稍微放了下来。她又用手擦了擦泪,才慢慢对穆深讲出她这些年的遭遇。
原来当年穆家主母将柳嫱卖给了一位到中原地区经商的胡人做妾,那胡商贩卖珠宝和秘药到京城,不出几年发了大财。便携家带眷地返回家乡,他的家乡远在西域某小国,居然还是西域著名的大家族,只不过没落了而已。
安姓胡商衣锦还乡,家里却还有嫡妻和几个孩子,嫡妻见他带回来一个妖娆美丽的中原女子自然很是不快,没少欺凌过柳嫱。
胡商活着的时候还好,待胡商一死,嫡妻还没想好怎么处置柳嫱,胡商的大儿子年纪和柳嫱差不多,之前就觊觎柳嫱的美眸,在父亲的灵堂旁就要强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