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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移魂  第8页    作者:心宠

  天啊,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从前在夏楚宫中,她可从没对他提起过这些……

  她不吭声,只缩在被子里,脖子开始发烫。

  “很不舒服吗?”他却误解了她的反应,“要不要叫大夫?”

  “不……不用了。”她连忙摇头,心跳紊乱。

  他见她如此,也不勉强,往后靠了一靠,沉默片刻后方道:“俪妃已经替我们美言了几句,睦帝召我明日入宫相见。”

  这么快?她不禁愕然。

  果然兵贵神速,慕容佩办事向来迅速俐落,教人佩服。

  “那俪妃为周丞相之女,而周丞相素来与将军府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贺将军出面,俪妃自然会在睦帝面前替咱们美言。”慕容佩凝视着她,“你是如何知晓这其中的牵连?”

  “奴婢不知——”她自然是装傻。

  “呵,你不知,为何一计即中?”

  他浅笑,那笑容让她越发紧张。

  “奴婢只是听闻俪妃得宠,建议一试而已。”该死的侍卫,先前还装出一副守口如瓶的模样,终究还是对慕容佩很死忠。

  “好,你不肯说,也就罢了。”

  他的笑容骤然敛去,让她胸间一窒,以为他要大怒。

  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如预料中的大发雷霆,反而是大掌轻轻抚上她的发丝,无限爱怜的模样。

  赵玉惑一动也不敢动,全身僵硬。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亦猜不出,他这是试探,抑或真心……

  “还疼吗?”他突问。

  “不……不用喝红豆汤了。”双颊再度绋红,垂下小脸,藏进被褥里。

  “我是问——那天打的,还疼吗?”

  那天?好半晌,她才想起来。

  对了,那天,他打了她一巴掌……换了别的女人,该会伤心个大半年吧?但她之后便忘了,毕竟,她的确该打。

  她不该在他年少时勾引他,让他一颗痴心沦落;不该在他最动情的时候拒绝他,不肯跟他远走他方;不该隐瞒一切,装成另一个人欺骗他……她做的坏事实在太多了,一个巴掌,实不足以为偿。

  假如,他能因此泄愤,心情释然,她宁可让他多打几下,在所不惜。

  “你是玉惑的人,”他低沉地道,“此次回到夏楚,你想待在玉惑身边,还是愿意一直跟着我?”

  她愣住,仿佛过了一世那么久,才听懂他的话。

  “丞相……同意让我留下?”似乎有一抹阳光照人心头,她喜不自胜。

  “既然我已对外宣称你是慕容夫人,断不会抛下你不管的。”他肯定地答,“我慕容佩就算再无用,也不会如此不堪。”

  这就够了!哪怕她低声下气,只要能换得他态度的一丝松软,她亦满足。

  能够继续待在他的身边,便是长相厮守的机会。她确信,有朝一日,他能把全副心神和爱恋都倾注在如今的她身上,永志不渝。

  “我要留下。”她的瞳中映出他的身影,明亮晶莹,彷佛天上所有的星光都落在其中,凝汇成海。

  第6章(1)

  再度回到夏楚宫中,仿佛一切感觉都没有改变,唯一有变化的,是玉惑已经不在。

  听闻,彤霞殿在她出阁之后,仍保持着原来的模样,所以见了睦帝赵阕宇,慕容佩不知不觉便绕到了这里。

  叮铃铃——叮铃铃——

  是什么声音?风钤吗?是那一年,他亲手做给她的风钤响起了吗?

  慕容佩站在树荫下,沉默倾听,秋风拂过头顶的圆叶,沙沙作响,一切又恢复了沉寂。

  所以,是他的幻觉吗?那只风钤大概早就不在了……即使还在,她嫁入将军府,却将它独自遗弃在此,反而更令他伤感。

  “公子——”有人站在他身后,轻声唤他。

  慕容佩从沉思中骤然回神,回过眸来,却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承恩?”

  眼前的男子,是慕容佩小时候的玩伴,名唤江承恩。

  说起这江承恩,是玉惑收养的孤儿,长大成人后练就一身非凡武功,成为玉惑的心腹隐卫。

  慕容佩与他素来意气相投,大概是因为他们都是孤儿。

  “公子别来无恙?”江承恩对他抱拳行了一礼,“公子去了离国后,承恩很是挂念,听闻公子在离帝身边很有做为,得偿少年所愿,承恩真心替公子高兴。”

  慕容佩微微笑道:“方才去见了皇上,得知你如今在军中效力,我也甚是为你开怀。”

  “多亏了帝姬的推荐……”江承恩望了望彤霞殿的宫墙,“如今想来,反而怀念在公主身边做隐卫的日子。”

  “承恩……”慕容佩不由得哀伤,“你有没有……听见风钤的声音?”

  “风钤?”江承恩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公子,那风钤在帝姬出阁之前,已经被锁藏了。”

  “锁藏?”俊颜一凝,眉心微蹙。

  “帝姬亲手摘下来的。”江承恩似乎怕他伤心,语气放轻,“当时帝姬失忆了,所以——”

  “我明白。”他苦涩的笑,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要再说下去。

  “公子的住处还是原来的模样,想去看看吗?”江承恩岔开话题道,“皇上方才命我陪公子四处转转,也算是回家一趟。”

  “不必了。”走到这里,已是他的极限了。若再多走到几个以前常去的地方,会勾起更多伤心事吧?

  难怪古人有云,眼不见则心不烦,心不烦则意不乱。

  “夏楚百姓都很关心公子此次代表离国来访之事,”江承恩不勉强,转而道,“不知方才与皇上商谈得如何?”

  慕容佩轻轻摇头,感慨道:“两国相争已久,岂是一次会晤、一次和谈,便可解决?况且,还得双方都拿出十分诚意——”

  若换了别人,他恐怕只会敷衍两句,但江承恩是他的童年玩伴,回话不禁发自肺腑。

  江承恩聪明过人,当下明白了他的意思,亦不再追问。“这么说,仗还是得打下去了……”

  慕容佩没有答话,因为,这是正确的答案。

  “公子何日返回离国?”江承恩陪着他远眺夕阳,“离开前,不打算见帝姬一面吗?”

  “她不愿再见我,”慕容佩哑声答,“我也不想再打扰她。”

  “承恩听闻公于此次前来还携同了夫人?”江承恩迷惑道,“恕我寡闻,公子何时成的亲?”

  “那不过是我的贴身婢女,空有名分罢了。”话虽如此,但他心头像被揪了一下,泛起愧疚与难耐。

  空有名分……既然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为何却说“空有名分”?

  慕容佩觉得眼前有一道坎,无论如何,他也迈不过去,只好逃避。

  “看来公子很喜欢这个女子啊,”江承恩却笑道,“从前爱慕公子的婢女不知有多少,何曾见公子给过一个空名分?

  是这样吗?承恩不说他不觉得,这一说,仿佛还真有这么回事……

  慕容佩心跳顿时快了半拍,俊颜青一阵、白一阵。

  “这女子是玉惑派来的,她在离国无依无靠,我只能收留。”他辩解道。

  “帝姬派去的?”江承恩大为惊讶,“帝姬失忆之后,再无吩咐任何事,敢问公子,这女子是何时到达离国?”

  慕容佩剑眉一凝,感到此事定有隐情,且这隐情诡谲而危险。

  “也有几个月了一一”但他不想捅破,毕竟,那个女子如今与他关系不同以往了。“有可能是玉惑失忆前派去的,而且她前两日还拿来了玉惑的书信,应该不假。”

  “怎么会?”江承恩愕然,“帝姬失忆后,一直没记起公子你,怎么可能给公子写信?”

  “她……至今没记起我?”这个消息,如天外雷电,当头劈下,让他久久僵怔。

  “看来,此事蹊跷,”江承恩善意提醒道,“如今天下四分,不只我们夏楚与离国,还有北狄与南齐,四国互派细作打探消息,不足为奇。公子是声名显赫的人物,当心有人居心不良。”

  呵,他该说荣幸吗?当年那个孤苦无依的少年,如今却得四方注目,甚至在他身畔安插细作?

  霎时间,他有些意乱,深不可测的黑瞳第一次丧失了冷静的光芒,不知是为了玉惑,还是为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她”。

  “丞相!快来看看吧,夫人昏倒了——”

  才跨进驿馆的门,便听侍卫来报。

  慕容佩有些怔愣,旋即冲向她所住的房间,没料到意外接连着发生。

  本来他打算回来之后,和苏巳巳好好计较她的来历一番,在言语之中有所试探,并观察她的神色。

  但计划的一切,却被侍卫的这句话打乱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昏倒……”来到房门口,慕容佩发现自己竟紧张起来,“叫了大夫吗?”

  “回丞相,”一旁的婆子踱近,放低声音,似难以启齿地道,“夫人大概是月事来了,前两天一直身子不适,却一直没见红,今天红是下来了,不知为何却剧痛难耐。”

  “月事来了不是很寻常的吗?怎么会昏倒?”慕容佩不禁恼怒,“必是有其他原因,你们这些伺候夫人的,也太不尽职了吧!”

  婆子支支吾吾,退到一旁,不敢辩解。侍卫们也煞白了脸,沉默不语。

  未过多时,大夫便来到驿馆,为屋里的女子把了脉,进行了触诊,一边摇着头,一边迈出门槛。

  “如何了?”婆子连忙迎上去道问。

  “禀告丞相,”大夫向慕容佩行了一礼,“目前夫人的情况不乐观,老夫十分担心。”

  “月事而已,有这么严重?”慕容佩感到自己胸中倏匆空了一块,仿佛害怕失去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丞相难道不知?夫人是有孕了。”大夫锁眉道。

  “有孕?”他喉间刹那间梗阻,“所以是……小产了?”

  “夫人身体一向赢弱,初次有孕却遭此变放,恐怕将来会留下病根,有些女子因此一生都难以受孕也是有的。”

  慕容佩退后一步,脚下有些虚浮,从不觉得这个女子对自己有多重要,但当她身处鬼门关外,他才发现自己这般不舍,恨不得伸出手,将她的灵魂紧紧握在掌心,不要离他而去。

  他已经失去了玉惑,断不能再失去生命中的两一个她!

  “满目山河空望远,不如怜取眼前人”,这是玉惑给他的诗,当初读来只觉得伤感,如今却有所顿悟。

  “老夫已给夫人用了药,能不能彻底康复要看夫人的造化了。还望丞相多加怜恤夫人,亲自在床侧照顾为好。”

  慕容佩没有再说什么,只黯然颔首,转身吩咐侍卫给大夫重金酬谢,便往里屋走去。

  室内很昏暗,层层叠叠的帐幔沉重得让人窒息。他记得,她是一个喜欢阳光的女子,窗子总是开着,令轻风徐缓吹拂,无比惬意,不像现在。

  现在,她躺在床上,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枯萎的花朵,让他心尖有一种激烈的疼痛。

  假如,假如这一次她能健健康康活下来,她要他做什么,他觉得自己都会心甘情愿。

  慕容佩坐至榻前,轻轻握起她一只柔荑,搁至颊边。

  她的手很冰冷,失去了血色,就像寒冬腊月里的一捧雪,冷意直渗到他的骨髓里,让他打了一个寒战。

  “巳巳——”他不由自主低柔地唤她的名字,指腹抚摸她的脸蛋,生怕她真的就此长眠不醒。

  “嗯……”她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杏眼微睁,表情恍恍惚惚,好半晌才认出他来。“慕容……”她如此叫他。

  她一直叫他“丞相”,唯有在意识朦胧时才这般亲昵。

  从前,他对这样的称呼有些抗拒,只觉得这世上唯独玉惑才有此资格,但现在,听她这样喊,他却感动无比。

  “慕容,我好疼……”她喃喃道,像是在向他撒娇。

  这句话,让他的泪水都快滑落。当下理智全数溃散,顾不得其他,他解下外衣,躺至她身侧,轻轻揽住她。

  世上最佳的良药恐怕也缓解不了她的疼痛,如果他的身体可以给她一点慰藉,又有何妨?

  “慕容,我是不是要死了?”她的小手攀到他的胸前,紧紧抓着他的前襟,“好不容易跟你在一起……我舍不得死……”

  “谁说你要死了?”他在她耳边宽慰,“就算阎王来了,我也会救你的。”

  “慕容,我以为……你一直恨我。”她的神志尚未清醒,还当自己是原来的赵玉惑,而他是被自己遗弃的男子。

  “谁说的?”他不禁有些哽咽。

  “那你吻我一下……”她往他怀里缩了缩,“吻我一下,就不疼了。”

  第6章(2)

  这句话,好熟悉。

  当年玉惑也是这般,赖在他的臂弯中.对他的温柔强取豪夺,蛮不讲理。

  但他就喜欢这样,每个女孩都有这般放纵的权利,等着世上最疼惜她的男子乐意满足她。

  他翻过身子,拥住她的娇躯,唇吻像蜂落到花办上一般轻柔。

  昔日蔷薇花办一般的小嘴失去了水润与色泽。变得干燥而苍白。他一边吻着,一边觉得鼻尖酸涩。

  如果这样可以维系她的生命,他情愿一辈子这样待她,哪怕辜负与玉惑之间的爱情。

  慕容佩的气息渐渐迷乱在她的馨香之中,坚决的意志原来如此容易崩溃,让他始料不及。

  ***

  赵玉惑醒来的时候,已是清晨。

  她只觉得周身暖暖的,不似往日,手足冰凉。

  她看到慕容佩的脸近在枕畔,他的双臂紧紧拥着她,仿佛纠缠的藤蔓,对她的身体眷恋不舍。

  一切似乎回到了他们的少年时期,那段倾心相爱的日子,如此甜蜜,难怪他一直沉溺不忘,就像她一样。

  赵玉惑微微笑了,柔软的唇凑上去,轻轻在他颊边浅啄,品尝他肌肤的味道,那是如三月踏春时闻见的原野气息。

  慕容佩动了一下,瞬时醒转。

  他一夜浅眠,生怕她病况有变,此刻一睁眼便对上了她恢复神采的眸子,不由得心中一宽。

  “好点了吗?”他拥着她纤腰的双手没有放开,不像从前与她保持生疏的距离,从这个清晨开始,他真真正正把她当成自己的妻子。

  “好多了——”她的双颊微微泛红,“多谢丞相牵挂。”

  这话倒让他笑了。

  “傻瓜,还叫我丞相?”见她娇俏的容颜,他匆地有逗弄她的兴致,咬着她的耳垂道,“都这般了……”

  “慕容……”她的心仿佛绽放一朵艳红的蔷薇,要知道,她盼这一刻,已经盼了太久。

  终于,他还是爱上了她。

  穿过层层迷雾,刺透身分与伪装,他仍旧爱上了她的灵魂。得到如此圆满的结果,她此生足矣。

  “巳巳,我们成亲吧——”他忽然道,“我要为你补办一场婚礼,让你成为举世钦羡的慕容夫人。”

  补办婚礼?这句话,他从前也说过,但当时不过是愧疚,不像此刻,不带一丝勉强,是真心诚意,要给她幸福。

  “不,不必了,”她轻声答,“我不希罕举世钦羡,我只要做你真心喜爱的妻子。”

  这话让他心间驿动,俊颜泛起一丝如水般的温柔,侧身过去,深深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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