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不可遏,急着找人发泄。
才离开多久,竟发生这种事?
出国前,他把阿杰调回以瑄身边,特别交代他要好好保护以瑄,没想到……很好、很好,他最好给他一个好说法。
下飞机,以铉直奔医院,当他看见病床上的以瑄,一把火迅速烧上心间,该死的制造这一切的人,他会教他们付出代价。
碰碰以瑄缺少血色的双颊,心疼敲击着以铉胸口。
他答应过往生的母亲,用生命维护妹妹的幸福,可……对不起,他有无数歉意。
顺顺以瑄额前散发,他保证不会了,他再不让人欺负她,就算是亲生父亲也一样。
「放心,哥替妳讨回公道。」
「少爷。」站在他身后的阿杰和管家,有满肚子话想说。
「出去再说。」
转身,以铉走出病房,在长廊处站定。
阿杰、管家跟上来,急忙向以铉报告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
「我们以为小姐活不成了,幸好她活下来,大家才松一口气。」阿杰急道。
锐利目光扫过,扫掉阿杰的话。
松一口气?他们居然敢松一口气……
哈!他佩服他们的乐观。
他不过离家几天,以瑄就丢掉半条命,若他离开一年呢?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以瑄?
他们不知道,以瑄是他最珍视的人?他们不明白,他所有的努力全是为了以瑄?他们竟敢辜负他的请托!?
管家看看阿杰,阿杰看看管家,这时候谁说话,都会变成炮灰,问题是,再怕死,都要把话说清楚,何况,心疼小姐的,不只是少爷。
「当初我们虽看不下去,也不敢插手,因为我们知道少爷也属意林先生当姑爷,既然董事长和少爷都同意和林家结亲,我们实在没有立场过问。只是,小姐成天以泪洗面……」
「从头说清楚,我不要听节录。」零度C的语调,让人浑身起寒栗。
「送少爷上飞机当天,小姐和董事长大吵一架,我偷听到吵架内容,才知道小姐有男朋友了。
「董事长把小姐骂得很难听,还拿出照片威胁小姐,说如果小姐不肯乖乖嫁给林先生,要把小姐的男朋友毁掉,小姐气疯了,冲出家门。
「幸好隔天早上,小姐自动回来,她向董事长妥协,说愿意嫁给林先生,我们以为风波过去,才放了心。」管家还原当时的情形。
有了心爱男人,为什么不告诉他?他有能力维护她的幸福啊!即便要和父亲杠上,也没关系。
傻以瑄,为什么让自己走到这步?
以铉的心,疼过一阵阵。
到底是什么疏远了他们兄妹之情?因为他太忙,还是以瑄对他不再信任?
「小姐回来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出房门半步。董事长决定八月婚礼,要把小姐嫁出去。我们觉得不妥,建议董事长是不是该先知会您。董事长说,先让小姐和林先生办理结婚登记,等少爷回台湾,再盛大举办婚宴。」阿杰接话。
父亲只在乎赶紧把女儿嫁出去,没想过以瑄的痛苦?
见以铉不说话,阿杰吞吞口水,继续往下说:
「第一次,老爷、小姐和林先生家人约在饭店见面,听说当时就谈定婚期,我们没见小姐反对,以为事情就此说定。
「第二次,小姐和林先生出门挑婚戒,意外就发生了。我们不懂,好端端坐在车里面,小姐怎会冲出车外?小姐是头壳坏掉,还是另有隐情?我们找人堵林家司机,要他把事情讲清楚,他说、说……」
「话什么?」 u铉浓眉竖立。
「他说林先生在车上对小姐不规矩,小姐咬破林先生的嘴唇,还给他一巴掌,结果惹火林先生,于是林先生要司机把车子开到宾馆去。
「小姐大概是太着急了,想不出别的方法逃跑,只好打开车门冲出去,这一冲,就让后头的车子给撞上。」
「林至期!」以铉怒极反笑,冷冷的笑带上肃穆,他……很好。「以瑄能够完全恢复吗?」
「医生说复健情况良好的话,小姐能像常人一样走路,只不过这辈子不能再上台跳舞。
「小姐清醒后,知道自己的状况,不说话、不反应、不吃东西,她把自己封闭起来,医生说那是慢性自杀。」阿杰既疲惫又无奈,医生能救病人的性命,却救不了病人的生存意志。
不能再上舞台了吗?
「哥,我想跳一辈子舞,好不好?跳舞真的很棒,当闪光灯聚集在你的身上时,你知道自己的动作在观众心底投下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
雀跃的身影、愉悦的笑容,浮上以铉脑海中,以瑄说跳舞是她的第二生命,现在,没了舞蹈生涯,她剩下什么?
「少爷,我们要替小姐出气,不能让小姐这么冤枉。」阿杰气愤说。
当然不能让以瑄冤枉。拳头紧握,以铉对天发誓,要将林至期打入十八层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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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立法委员选举,挟带庞大金援、高学历、形象优的林至期,气势如虹,得到多数妇女的认同。
眼见胜利在望,没想到,许多女孩子跳出来指控他始乱终弃,照片、性爱光碟、证人……纷纷浮上台面。
短时间内,他的支持度迅速往下滑,最后,打垮他的,是家里的黑道背景。
十几年前的分尸命案,居然让检调抓出来重审。这一翻案,天吶,原来多年前,林家涉及的绑架勒赎、杀人放火、高利贷、诈骗……案子多到不胜枚举。
林家彻底垮台了,垮在赵以铉的怨恨里。
至于赵震寰,以铉和他大吵一架,他甚至恐吓父亲,如果再插手以瑄的事情,他不介意断绝父子关系。
眼见子女不再掌控手中,赵震寰承认自己老了,灰心失望之余,他回到美国。
这口气,他出尽,但做得再多、再好,都弥补不来以瑄的遗憾,她再也当不成舞者了。
第六章
异乡地,银制吊饰陪我走过四季,那是小小的复制品,复制了以瑄的五官和美丽,她站在我的窗前,陪我走过白雪初融的春天、浪潮来袭的纽约夏季,我在枫红间看见她翩翩舞姿,在寒冬里看见她喝了醇酒的红艳笑颜。
然后,下飞机,我看见她,迫不及待将她的未来收入我的人生歌剧。
是的,有了她,我的人生多了高潮迭起、多了丰富阅历,有她,我的人生才有喝采掌声。
只是,拙于言爱、对爱情漫不经心的我,忘记告诉她,她对我有多重要,我总以为她懂我,以为她很清楚,没人能取代她的角色地位。却忘记,失去舞蹈的她,早已失去所有自信,更忘记,她的敏感会怎样理解仪卿的刻意。
我们的断线,在机场这天已埋下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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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以瑄重拾斗志?是关允淮,虽然他仍然在地球的另一端。
在以铉的支持下,以瑄重新拥有爱情。
她天天和允淮通信,他常在地球那端给她打电话,允淮告诉她,在失联的一个月里,好几次,他想放下学业,回台湾找她。
以瑄避重就轻告诉他,自己曾经遇过麻烦,不过,大哥回家,替她把麻烦全数排除。知道以瑄背后有个强大支持者,允淮放心了。
漫长两年,以瑄的复健做得相当不错,慢慢地,她离开轮椅,拄起拐杖,在没人相助下,自由活动。
终于,允淮要回台湾了!这天,她等过七百多个日子。
清晨,朝暾初升,以瑄穿好衣裳,等在床边。
以铉在香港,他承诺晚上会赶回来,见识关允淮是何方神圣,怎教妹妹魂萦梦系。
七点,阿杰送以瑄到机场。
远远地,她看见允淮的父母亲,挂上恬适笑意,拄杖,缓缓走近。
允淮的母亲认出以瑄,拉住她的手说:「以瑄,妳来了,允淮真糟糕,直到昨天的电话,才告诉我们,妳是他时时挂在嘴边的女朋友。」
「对不起。」以瑄道歉。
「关妳什么事,是允淮的错。老公,我跟你介绍,她是我最得意的学生,赵以瑄。」关母环住以瑄肩膀说。
「我听妳提过,妳说她很有潜能,是舞蹈界最有潜力的新星。」关父审视以瑄。他理解妻子为何这般欣赏她,以瑄有妻子年轻时的影子。
「为什么不到舞团练舞?我四处打电话都找不到妳。」关母问。
「我出了小车祸。」以瑄答。
「情况还好吗?」她低头看以瑄的双腿。
「医生说没问题,但要上台表演,有困难。」以瑄露出笑容,当不成舞者,她还可以当允淮称职的妻子。
「身为舞者又不是只能跳舞,等身体复原,回舞团帮我好吗?」
「有机会的话。」
谈话间,允淮出关,远远看见父母亲和以瑄,他推着行李快步朝前。
「爸、妈、以瑄,我回来了。」允淮挥动大手。
跑近亲人,允淮不由分说,双手大开,圈住母亲和以瑄。「想不想我?」
「想,谁不想?」关母拉拉儿子,再拉拉以瑄,她看好这对俪人。
「以瑄,妳的腿?」乍见以瑄腋下的拐杖,允淮错愕得说不出话。
「我出车祸,很久了,复原的情况良好。」以瑄口气平和,仿佛只是小事一桩,就像……吃坏东西闹肚子一样。
他弯腰,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的腿,接着,他直起身子,捧起她的脸,有疑问、不满,还有很多说不出口的愤怒。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是不是妳的男朋友!」他的口气很……不善良。
她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有没有想过他是可以同她分担的男人?为什么发生这么重大的事,他竟然半点不知情?如果他不回来,她打算瞒他到几时?允淮火气炽烈。
他们不是最亲密的情侣?他们不是说好要共度一生?为什么这等大事要隐瞒他,难不成,她企图同他生份?
怨怼、不平,加上发泄不出的怒焰,将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变成喷火龙。
「对不起。」以瑄小声说。
他背过身,不面对她。
拉拉他的衣服,她再说一回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错的是我,反正我人在国外,又没能力解决,说了也是白说,干脆别告诉我。」他说反话。
「对不起。」她拄杖,绕到他身前,满脸的Sorry。
「我有什么资格要妳道歉?男朋友?挂名的、假的,我什么都不是。」又背过她,他欺足了她的行动不便。
叹气,她没力气追逐他的脸,抓住他衣服下襬,额头靠上他的背。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那段时间,我忙着应付自己的伤心、忙着认知自己再不可能站上舞台,我很自卑,自卑到认为……也许我不该拖累你,所以我们失联了一个月。
「只是,你的信呵……带给我的诱惑太大,大到让人无法拒绝,我像瘾君子,一遍遍读着你的信,无法自已。」
越说越小声,自卑苦缠了她多少岁月,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它们摆平呀!
他持续沉默。
以瑄双臂环上他的腰。「这两年,我一面和你在信件里、电话中谈恋爱,一面想象着,当你发现我再不是爱跳舞的小孔雀,会不会……」她的假设很自伤,伤得她泪水翻滚,濡湿他的背。
她的叹息平息他的怒气、她的泪水牵引他的不舍,以瑄没说错,她总是付度他的心情想法,而他在意的也只是自己的感觉,在他忿忿不平的同时,没想过她的忧心焦虑。
转身,允淮勾起她的下巴,问道:「在妳眼中,我是那么肤浅的男人?妳会跳舞,我爱妳,妳不会走路,我便不喜欢妳了?错!我爱妳,因为妳是赵以瑄,不是别人,懂吗?」
「懂。」拚命点头,她趁势缩进他怀问。
懂了,懂他的不肤浅,懂他爱她,不需要附加条件。
「我生气,除了妳骗我之外,更气的是,妳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妳身边。知道吗?」
「知道。」她又哭又笑,频频点头。
「我的脾气不坏,但关心则乱,妳必须给我这个权利,让我关心妳,随时随地。因为我不是别人,是将要成为妳丈夫的男人,知道不?」他加重口气。
「是我的错,我坏、我笨,我没顾虑到你的想法,只照管自己的忧心。」她连声说。
「不许再有第二次,往后妳发生任何事,大事也好、小事也罢,我要第一个知道。」
「嗯,第一个告诉你。」她举手发誓。
「脚还痛吗?」允淮问。
「不痛了,我是医生眼中,病人排行榜第一名。」她邀功似地。
「病人有排行榜?」噗哧,他松了唇角。
「我配合度一百分,我把医生的话当圣经,复健做得很拚命。」她的笑容太夸张,有刻意嫌疑。
她绝口不提委屈,不提父亲或林至期,她只谈能引得他开心的事。
「以瑄,我们结婚吧!」这是他在飞机上,想了整整十六小时的话。
「厚,在这里求婚,你未免太草率了吧!」
女音传来,打断允淮和以瑄的亲昵。
抬眸,以瑄看见一位时代女性,未交谈,已见识她的强悍精明。
她相当高,至少比以瑄高半个头,这种高度站在允淮身边,恰到好处,假装他们不是郎才女貌,叫作欺骗自己。
「以瑄,我跟妳介绍,她叫周仪卿,是……」
周仪卿截下他的话:「我是他这辈子的孽缘!知道吗?我们两家住在隔壁已经够惨,还从国小、国中、大学,都当同班同学,连博士学位也一起出国拿。妳说,谁可以解释我们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她大方地开着玩笑。
「妳好。」以瑄微笑。
不经意地,酸楚冒出头。
他不是一个人出国,他有美女相伴,却半句都没对她提过。
「讲那么难听,应该说是过命交情。」允淮笑答。
「对哦,过命交情。以瑄,那些高效能乳液是妳买的,对吧?」仪卿的视线对上她,有一丝挑战味道。
「是。」以瑄低头,但愿是自己错解她的挑战。
「允淮懒到脸都脱皮,还不肯麻烦自己的双手,非要我这个可怜的『过命交情』天天替他擦乳液,妳说,我倒不倒楣?」说笑间,她把手掌贴到允淮脸上。
「天天」替他擦乳液吗?扯唇,勉强挤出笑容,周仪卿对他……是红颜知己?
「妳有什么好埋怨?那些乳液妳用掉三分之二,没跟妳收钱就很不错了。」允淮拨开她。
他们感情真好。笑映在以瑄脸上,却照不进她眼底,他们的快乐与她搭不上关系,沉甸甸,胸口压上大石块,迫得她难呼吸。
「收钱?你可以再更过分一点,跟你同居两年,我有没有向你收过遮羞费?关大老板,钱要是给得不干脆,我就找媒体,揭发你的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