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非石怀疑自己有天会被她气到吐血。他怎么会喜欢上这么迟钝的女人?他对她的行为还不够明显吗?她竟然认为他吻她是一种“惩罚”?等等,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问道:
“以前有人这样惩罚过你吗?”
“哪有可能,我一定会当场掐死他。”注意到齐非石转为欣喜得意的神情,她忍不住又加上一句,“我很少喝醉的。”她没说出口的是,她喝酒以来也只吐过两次,而幸运的是他都遇上了。
“那你现在想掐死我吗?”他挑了挑眉,双唇似笑非笑地勾起。
想!但她不敢说出口。瞧他那副邪笑坏模样,她哪敢说出口。
看着她杏眼圆睁的模样,他心情大好,不禁大笑出声。
她气得拿起身旁的小抱枕往他那张得意的笑脸丢去,齐非石伸手接住,笑得更大声了。
方杜若只能无奈一瞪。笑死他好了!她起身,决定给自己泡一杯绿茶,平复躁动的心情;再拿出柜上的推理小说《八百万种死法》出来研究,看看有哪些方法可以用在他身上,嘿嘿嘿。
方杜若看小说时,齐非石也借用她的笔电坐在一旁处理公事;当她啜饮着初春嫩芽的清香,他竟也要求来一杯。中午她拿出冰箱里父亲备好的饭菜,加热处理,解决了午餐;下午两人窝在和室里,方杜若在小院子整理,他则蹲在一旁帮忙她拔杂草,然后累了两人就躺在榻杨米上小憩一会。
他们之间的相处,就像情侣般的自然契合,融洽快乐得令她……心生畏怯?
不可否认的,她愈来愈习惯有他在身边的生活,没有他一起共食的午餐,父亲的好手艺也失色不少;有他在的办公室,一周上班七天也无妨……吓!上班七天?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
她不想也不敢去深究其中的原因,如果可以,她希望他们就这么相处下去,不要牵扯到男女之间的感情。她知道她这是在逃避,可她真的不想生活方式有所改变啊!但,有可能吗?
两人就这样度过白天。傍晚时分,在齐非石的检视下,工人完工离开了。那他是不是也要离开了呢?她竟有些怅然若失。她到底是怎么了?
“冰箱里还有吃的吗?”他忽然问道。
“还有一些红烧牛腩,不多,我一个人随便吃吃就好了。”她以为他是担心她晚上要吃些什么。
“那我呢?”脸色一沉,显然是不满意她将他排除在外。
“我……以为你要回去了。”
“方爸他们不是明天才回来吗?我当然明天才会走。”
她本想说不用麻烦了,然而心里却有个声音响起:今晚就顺着威觉走吧,放任自己一下下。
“跟我回去拿些换洗衣物,顺便出去吃。”他提议道,却没有让她有反对的机会。
“吃什么?”语气不是很热衷,因为懒得出门觅食。
“你不是爱吃日本料理,去‘竹篱’吃吧。”
眼神霎时晶亮亮,口水差点没流下来。她知道那家高档日式料理,一顿饭下来,一个人少说也要三、四仟块。果然是大总裁,出手就是不一样。
“你请客?”虽说于理人家来帮忙该是她请客,但她的收入与他一比,谁该请客,答案应该很清楚了。
齐非石睨了她一眼,意指她说的是废话。
“可是‘竹篱’只接受订位耶!”他们临时去,人家一定不理的。
“想吃就来,其它的别管那么多。”
于是在鲜嫩美味生鱼片、昂贵海胆及各种口味握寿司的召唤之下,她随着他回去拿东西,然后又去吃了顿奢华的晚餐。在餐厅里,方杜若除了一睹料理师傅卓绝的技术、品尝顶级新鲜的食材外,她更见识到了权贵的诱人之处。
他们虽没订位,但齐非石一出现,经理马上亲自带位,还安排了大家挤破头也难以订到的幽静包厢,服务人员也都周到有礼,她了解这些礼遇都是因为身旁这位男子的身分、地位。
她一向不怎么在意这些权贵特权,不是她自命清高,而是她认为自己不可能和这些沾上边。不过今天若是她和另一位普通的男子出现,怕是连靠近门口的座位都没有,也难怪从古至今会有这么多人为了权力、地位而奔走。
虽说权贵迷人,但她更相信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对于别人注目的眼光,你一定很习惯了。”她突然有感而发地道。
他没有回答,挑高眉不解的看着她。
“你看,在公司你一出现没有人敢忽视你,而在各种商业场合大家都想结识你,连在餐厅也成为大家的话题焦点。”她解释道。
“大家在意的不是我,而是‘齐拓集团’的总裁。”他认真回道。
“或许吧。”她心里知道,撇开“齐拓”总裁的身分,他依然是个有魅力的男人,他的外表、他的才能,都令人无法忽视。
齐非石凝视她的脸,猜测着她在想些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决定直接开口问。
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心里这么想,但没有说出口,除了怕气氛会僵掉,更怕这一切只是她自己自作多情。
“没有啊!”口是心非地回道。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用如夜空般的黑眸直勾勾地瞧着她,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她不敢面对他那仿佛能看透人心思的眼神,只能低着头猛进食。
把车停在方家巷口,两人踱步回家,齐非石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方杜若心头剧跳了一下,想将手抽回,齐非石却紧握不放,她瞄了他一眼,决定任由他去了。
回到家里,两人梳理完毕,坐在修整好的露台上的木桌椅上。
“今晚星星不多,夏天的星空才美。”方杜若仰望着星空。
齐非石也跟着抬头看天空,凉风拂面,有说不出的舒服感。
“这里,真有种闹中取静的感觉。”在喧嚣的都会区里,这里的幽静犹如世外桃源。
她一听,转头望向他,大力兴奋地点着头,仿佛找到了知音。这个露天平台可是她廿岁生日时央求父亲送她的礼物。
他宠溺地捏了下她那圆润的小鼻头。
“我们今晚……算是在约会吗?”她站了起来,突然问道。
“不是吗?”其实现在大家是怎么约会的,他并不了解。以往他都是吃个饭、偶尔听个音乐会,然后就上床了。他很少花心思在感情上,但最近花在她身上的心思,恐怕比历任女友加起来还要多。
“我只是想确定……”想确定什么,她也说不出来。
“你想要确定什么?”他故意起身贴近她身后。
真糟糕,她怎么愈来愈无法抗拒美男子的诱惑了呢?想当年她的初恋男友也是帅哥一枚,为何她就能抗拒他的美色呢?难道真的是年纪大了?
她巧妙地拉开两人的距离,但齐非石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把将她拉进他怀里。
他覆上她想开口抗议的小嘴,轻柔地吸吮着,她很自然地闭上了双眼。
她不是没有接过吻,但却不曾如此沉溺于其中,她根本不想结束这个吻。
“这就是你想确定的事吗?”他稍为离开她的唇,柔声问道。
看她仿佛还沉醉于刚刚的吻,齐非石得意的勾起了嘴角。
受不了他那刺目的笑容,她有些故意又有些装傻的说:
“我又没吐在你身上,你干嘛又‘惩罚’我?”
齐非石一听,脸一沉,当场没气得捏死她。
“方——杜——若,你觉得我为什么会亲你?”他决定好好教育一下这个不及格的学生。
“我哪知道啊!”她有些赖皮的回道。她对他不是没感觉,而是没有勇气去面对爱情。她还没准备好要谈情说爱,尤其是跟他这样一位风云人物。
“你以为我会随便亲吻一个人吗?还是你随便就会让人吻你?”语气里有着明显的怒意。她到底在想什么?她明明也十分投入享受其中,如果没有一丝喜欢,怎可能有如此的反应。
“当然不是!”她有些生气的反驳道,然后忽然想到什么,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
“我们怎么可以这样!那宋小姐呢?”难道他想劈腿,以为有钱就可以玩弄女人的感情?
“昨晚我和湘琦谈过了,她也接受了。其实我们之间,都是家长在撮合,我们很少有什么感情互动。”如果没有遇见她,他或许会因为利益关系娶宋湘琦,但在他发现自己喜欢上她后,怎可能再接受别人。
“怎么会?你们看起来那么相配。”她觉得有些可惜,但心里又有一丝丝喜悦。
“你想把我推给别人?”他拧着眉,神色不悦。
“没有啊,只是……你怎么会喜欢我呢?”她小声的问着。她压根不相信灰姑娘那种故事,上流社会的王子怎么可能看上平民姑娘呢?但没想到这样的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怎么女人都爱问这种问题?昨晚湘琦问他,现在小若又问他。
“这个问题可能要问上帝了,如果我可以条理分明地说出喜欢你的原因,你觉得这还是爱情吗?”
这是什么答案?太狡猾了!只是,他怎么可以说得这么好,她都要臣服于他的……短裤角了。
“可是,撇开家世背景不说,你看,你那么优秀,可我一点都不长进……”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这和喜欢一个人是无关的。”如果可以,他也希望喜欢的人能长进些,只是,何谓长进呢?
“你喜欢咖啡,我却爱喝茶。”
“我现在也满喜欢喝茶的。”
“你习惯众人的注目,我却希望低调进行人生。”这是她最介意的事,也是她最害怕去面对的现实。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他决定直接问道。
“我……”她担心的可多了。
廿二岁那年,她体会了初恋与失恋的滋味,一直到现在她都是单身一人。也因为一个人过得很好,所以她对追求者皆不动心。如今,这个追求者却令她无法忽视,她心动了吗?应该是的,否则内心也不会如此煎熬。
“谈恋爱很麻烦的……”她抬头看了齐非石一眼,而他只是静静地听她说。
“人一旦动了情,就容易为了对方伤心难过……”
“唉,我只是不想改变生活型态。”她幽幽地说。
“人有可能无情吗?你敢说你对我一点也不心动吗?”他明明感受到她对他不是全然无意。
看着她那无辜烦恼的神情,他有些无奈地道:“我没有要你改变什么。”
他实在搞不懂她在害怕什么?他很少追求女人,通常只要一个眼神、一个表示,对方就会王动投怀送抱。哪像她,理由那么多,像是恨不得将他推开似的,让他心里十分不悦。
“我知道,可是雨个人在一起不可能什么都不改变,何况你还是‘齐拓集团’的总裁。”她脑中闪过某些八卦杂志的画面。齐家不是一般人家,她不想被冠上什么“飞上枝头当凤凰”或“豪门媳妇候选人”这些。
“喜不喜欢我,跟我是不是‘齐拓’总裁有关吗?”他觉得自己已经将未来十年的耐性都用完了。
“是无关,只是两人的交往,必须承受很大的舆论压力。”这是现实问题,她一向不是什么浪漫理想派的人。
“对于别人的看法,你真的那么介意?”他脸色一沉,她知道他的耐性已经快用光了。
“你一直活在众人的注目中,当然无法了解我想低调一生的想法。一她很为难的说着。
“你如果想拒绝我可以明说,不需要拿‘齐拓集团’当藉口。”他脸色森寒地说道。对于她一再地否认他们之间的感情,他觉得十分无力,也已经禁不起她一再的拒绝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缺乏勇气。”她挫败的承认。
“如果你够喜欢我的话,就不会没有勇气。”他双眼直视着她,要她给个答案。
她望进那对深眸里,竞不知如何回答。
“承认你喜欢我,有那么难吗?”他的语气深沉,一颗心无力地悬在半空中。
她被他专注的眼神看得方寸大乱,竟有些耍赖的说:
“这就是谈恋爱的麻烦,我们还没有开始谈恋爱,就有这些争执,如果真的在一起了,麻烦不是会更多吗?”话才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果然,齐非石听了不发一语,静默的看着她,他眼底的愤怒和伤痛,令周围的空气凝结住了。
这令她不安了起来,她刚刚到底在说什么?她也喜欢他不是吗?她只是还没决定好要勇敢去爱,只是觉得这样会不会太快了,只是……
“是这样吗?好吧,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扰。”说完,他迳自掉头走进屋里去。
留在原地的方杜若,仿佛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他眼底的失落伤痛,及脸上的冷漠,让她心头像被刺了一刀,盈眶的泪水终于滑落下来。
躺在床上,她仍无法忘记他刚刚的眼神,令她心疼愧疚。
她喜欢这个男人吗?答案是肯定的。既然喜欢这个男人,为什么还要顾虑那些有的没的问题呢?
爱的专注热烈,当然是一种幸福,但若不爱了呢?她不是不向往爱情的美好,只是美好恋情的另一面,往往也是烦恼的开始。
她竟然没有勇气去面对爱情,这样的人生会不会太悲哀了?才要开始恋爱,就先想着不爱之后,这是否太庸人自扰了呢?
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的她,脑海里不断浮现着高中时期他们“四人帮”
最爱唱的一首苏慧伦的歌——“就要爱了吗”:
就要爱了吗,真的是你吗——
我的心太乱太慌,不知要如何回答——
大快了吧,要不要再等一下——
就让我想就想吧,念就念吧——
虽然已经心乱如麻——
这正是她此刻心境的描写。或许自己比想像中的更加喜欢齐非石,因为现在她正是心乱如麻想的念的都是他。但是他可不可以等她一下下,只要一下下就好,让她做好心理准备,然后,她应该就有勇气去爱了……
她决定明天好好和他谈一谈,请他多多体谅她的“恋爱前恐惧症”。
第八章
整晚胡思乱想的结果就是……很晚,或者该说“很早”才入睡,早上醒来时,竞已经是九点多了。
她仍赖在床上翻转着。虽说昨晚已确定自己的心意,但想起他那冰冷的神情,她不禁有些怯懦,该如何开口跟他说呢?
说自己太久没有谈恋爱,昨晚才会那样胡言乱语;还是说,因为面对突如其来的恋爱,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才会胡扯一堆;或是,能获得大总裁的青睐,让她羞得语无伦次……
不管了,先起来再说,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打开门,发现对门开着,齐非石并没有在里面。她视线一扫,确定二楼没有人,走到一楼四处张望,仍未见到他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