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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赌公主  第8页    作者:律风

  那人似乎在劝她少赌为妙,免得惹祸上身,但她不以为然,自信自己能应付,更自信他人不敢对她放肆,因为她是……她是……

  洛林,你究竟在哪里?快点回来,大家都要吓坏了。

  洛林,不管你在哪里,等着我们,我们会接你回家的。

  洛林,你要好好保重,我们一定会找到你的。

  洛林的运气向来奇好无比,我相信她会安然无恙的。

  可是你到底在哪里啊?洛林,皇兄找不到你,真的很担心。

  皇兄不该……不该说你会阴沟里翻船的……

  奇奇怪怪的声音,出自不同人的口中,却带着一样的担忧,在她的梦里回响着,隐隐约约她能感受到那些人的揪心和悲伤。

  那些人的声音,明明觉得熟悉,却又无比陌生,她认不出都是谁在跟她说话。

  皇兄?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空荡荡的脑袋,给不了她答案,只有愈来愈沉重的疼痛,在她脑间泛滥。

  小皇妹,你对皇甫毓这么患得患失,看来是进入发情期了。

  我赌我们的小公主一定会因为醉酒失身的。

  我猜你就是将二皇姐迷得神魂颠倒的男宠吧?

  第6章(2)

  按道理说,宫之煦没有回来的必要……不过,根据我这个未来赌圣的猜测,只要你去追他,他一定会回来的。

  还有个声音在她的心海荡起,即使意识昏沉,她也认得这个声音,是属于她的。

  然而,小皇妹、皇甫毓、小公主、二皇姐、宫之煦,到底是什么人?她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她到底是谁呢?为什么她会想不起呢?

  “皇甫毓……谁……”

  牧洛林满头虚汗,双眼紧闭,汗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泄露了她不安的心绪。

  “男宠……宫之煦……什么……”

  睡梦中的她,略显干燥的两边唇瓣,不停地翕动张合,语焉不详地呢喃着,仿佛正在努力地想要抓住溜走的片段。

  “又做恶梦了……别怕,我在这儿,好好睡。”

  千乘迷鸟轻拍着窝在他怀中睡觉的牧洛林的背,费心地分辨着她口中溢出的话语,直觉认为她在念着某些人的名字,像是男人的名字……这让他心底不由地泛酸。

  隐约听见的“男宠”二字,更让他不自觉地蹙眉,她之前到底生活在怎样的环境下?为什么会出现男宠呢?

  “冷……”

  牧洛林在千乘迷鸟怀中蠕动着,身体莫名地颤栗着,手揪着他的衣裳,整个人往他身上钻,寻找更温暖的依偎。

  冷?

  闻言,千乘迷鸟一顿。

  他和她相拥靠着墙壁休息,虽然在阴冷的牢房中,但彼此的依靠还是很暖和的,怎么会冷呢?他都能感受到从她身上不断涌出的热气,暖得让他都有些浮想联翩呢!

  而且现在已过晌午,但没见衙门的人来提审他们,按照他们日夜颠倒的作息,此时是最好眠的时候,阳光从牢房顶端的放风口斜射在稻草上,温暖得让他忍不住又打起瞌睡来。

  “好冷……”

  千乘迷鸟拥紧了牧洛林,但又听到她在喊冷,才觉得不对劲,低头扶起她的脸一看,红彤彤的脸蛋一片滚烫。

  糟糕,看来是着凉发烧了。

  “牧洛林,你醒醒?”

  千乘迷鸟担忧地抚着牧洛林发烫的脸颊,与此同时,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在沉闷的牢房里响起,打破了空气中的沉凝之气。

  “死花鸟,你这个败家子,就知道吃喝嫖赌,千乘家的颜面都被你丢光了。”

  千乘迷冬气势汹汹地冲进牢房,看到背对着她抱着牧洛林“风流快活”的千乘迷鸟,满肚子的怒火更加炽烈了。

  “死花鸟,你真是有种,离家出走不务正业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聚众赌博进了牢里,我们千乘家几代人的清白,都被你这个不肖子孙毁了——”

  可恶!

  昨晚三更,她品尝完新酿的美酒,心满意足地沉溺在充满酒香的美梦中,结果,被风风火火的半夜访客吵醒。

  摘星阁的徐娘,连夜跑来千乘酒庄,告知她千乘迷鸟因为涉赌被官衙收押,连牧洛林也被丢进牢房等候发落,希望她能出面斡旋,先把它们两人保出来,免得在牢里吃苦头。

  闻讯,半睡半醒的她被气得浑身颤抖,没想到不肖哥哥还能给她闹出这种事来。

  从徐娘那边了解完大致情况,确定不是情节严重的“涉赌案件”,立刻披星戴月地赶去私交甚笃的慕府求援,希望在朝中当侍御史的好友慕希圣帮忙。

  于是,她和慕希圣去摘星阁收集了一些有利的证物,再到京兆尹官衙为千乘迷鸟辩护。折腾了大半天,京兆尹卖了慕希圣的人情,认可侍御史关于“摘星阁涉赌只是声色场所所增加情趣的玩乐”是说法,不宜定“聚众赌博”的罪,不用提审当事人,直接让他们来牢房领人回家。

  为了千乘迷鸟,忙得焦头烂额终于确认他无事来接人的千乘迷冬,一看到在牢房中抱着美人的千乘迷鸟,紧张担忧的情绪立刻解除,就毫不客气地用毒舌炮轰他了。

  “迷冬,你怎么这么吵呀?”千乘迷鸟无奈地转回头,看着骂他骂得很顺口的妹妹,没好气道:“你吃火药了吗?特地跑来看我的落魄样奚落我吗?”

  牧洛林发烧了,他得想办法让她离开牢房,迷冬来了也好……呃。迷冬该不会就是昨晚牧洛林猜测的贵人吧?

  贵人?千乘迷鸟瞅着火冒三丈的妹妹,明明就像是落井下石的仇人。

  “死花鸟,你以为我想我吗?”千乘迷冬反唇相讥,习惯性地跟哥哥针锋相对,“瞧瞧你的蠢样,我都替你觉得丢脸。”

  “那你到底来干嘛?看完我的笑话,你可以回去继续抱着酒缸醉生梦死了!”

  千乘迷鸟有些烦躁,看牧洛林睡得迷迷糊糊,不知道烧得严重不严重?而突然出现的妹妹真不讨喜,见他落难,就不能安慰两句吗?她这样,他还怎么拜托他帮忙啊?

  “死花鸟,犯了法你还有理啊?”千乘迷冬怒瞪着不知好歹的哥哥,没发现他怀里牧洛林的异样,依旧跟哥哥进行口舌之争,“我是来抓你回去跪祖宗牌位忏悔的!”

  “迷冬,冷静点。”

  随后出现的慕希圣,一边吩咐狱卒开锁,一边忍俊不禁摸摸抓狂的千乘迷冬的脑袋,明明那么关系哥哥,结果一见面,这两兄妹就唇枪舌剑的,让他叹为观止。

  千乘迷鸟不明所以地望着牢门边的慕希圣,随即想起他的侍御史身份,恍然大悟,感激地向他点头示意:“希圣,谢谢你,我家的母老虎,请你多多担待了。”

  原本昏睡的牧洛林,也被千乘兄妹的吵闹声惊醒,抬起沉重的眼皮子,声音有些暗哑的问千乘迷鸟:“怎么了?”

  “你猜对了,我们的贵人来接我们出去。”千乘迷鸟扶起牧洛林,探了探她的额头,依旧很热,“你感觉怎样?还撑得住吗?”

  “死花鸟,你说谁是母老虎啊?”千乘迷冬火大地揪起不知感恩的千乘迷鸟的衣襟,威胁奥:“你是想回家跟我泡酒吗?”

  “迷冬,谢谢你。”他们兄妹吵得她头疼欲裂,牧洛林顾不上回答千乘迷鸟,抬起虚软无力的手,将迷冬的手从他的衣襟上掰开,不想他们继续吵,就好言好语地哄着迷冬:“我猜迷冬为我们奔波很辛苦,所以我们现在才能出去,真的很谢谢你,迷冬。”

  千乘迷冬本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听到牧洛林的谢意,火也去了大半,这才发现她的不对劲,紧张地握着她的手。

  “洛林,你的手怎么这么烫啊?该不会是被迷鸟虐待了吧?可怜的洛林,我带你回千乘家,好酒好菜地伺候你,绝不会再让迷鸟欺负你的。”

  “她是我的,你少打她是主意,我可不准你讲坏毛病传染给她。”千乘迷鸟一见妹妹对牧洛林的亲热劲,担心她将她变成酒鬼,赶紧将她圈进怀里,“还有,她发烧了,你别吵她。”

  下一瞬,千乘迷鸟抱起牧洛林,用眼神示意迷冬快点让路。

  我是他的?

  昏昏沉沉的牧洛林窝在千乘迷鸟怀里,听到充满占有欲的话语,心间涌起甜蜜的涟漪,乖乖地由着他抱她离开,也无力再劝他们兄妹了。

  “我传染她坏毛病?”

  千乘迷冬愤愤不平地跟在千乘迷鸟身后,一边担忧地望着他怀中的牧洛林,一边埋怨起千乘迷鸟。

  “该死的迷鸟,人家牧洛林好端端的黄花大闺女,看你将她糟蹋成什么样子?你不但对她逼良为娼,还让她给客人们陪赌,我看你才是想将吃喝嫖赌的坏毛病传染给她呢!现在,竟然还让她生病了,你到底是怎么欺负洛林的?”

  千乘迷冬对牧洛林是一见如故,看到她脸红难受还直冒冷汗的模样,心疼不已,怪哥哥没照顾好娇滴滴的姑娘家。

  “迷冬,你放心,迷鸟会处理好的。”慕希圣失笑地摇头,安抚着烦躁的千乘迷冬,与他们一道走出牢房,然后对千乘迷鸟说明:“迷鸟,涉赌的事到此为止,不过,下不为例,你这会可吓坏了迷冬。”

  “好啦,谢谢你。”千乘迷鸟不情愿地对妹妹道谢,不过仍强调道:“感谢归感谢,你别想打牧洛林的主意。”

  “死花鸟,你道谢诚意点会死啊?”千乘迷冬受不了地白了哥哥一眼,随即催促着:“你别婆婆妈妈,快带洛林去看大夫,如果洛林烧坏了脑袋,我可不饶你!”

  “多谢关心了。”

  千乘迷鸟也懒得跟妹妹多费唇舌,一出官衙,就飞快地抱着牧洛林往医馆的方向跑去。

  “唉,真不让人省心的哥哥……”

  千乘迷冬望着哥哥的背影,叹了口气,全天下还有比她更可怜的妹妹吗?不但要为哥哥操持家业,还要为他收拾烂摊子。

  “谁让你把他吓得离家出走呢!”

  慕希圣和千乘家兄妹认识已久,对他们兄妹的“恩怨”颇为清楚,忍不住打趣道。

  “那是他没用,酒量差成那样。”

  千乘迷冬撇撇嘴,与慕希圣并肩通行,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有希圣,哥哥是事才没闹大。

  如果她的哥哥是酒量深不可测的慕希圣,她就能自由自在地泡在酒窖跟她的美酒相亲相爱了,那该多好呀!

  第7章(1)

  灯红花香的摘星阁,恢复往日的歌舞升平。

  喧嚣声渐逝的小院里,金盏菊迎着越来越凛冽的秋风绽放,骄傲地吐露着属于她的芬芳。

  淡淡的金盏菊香气,随着风,顺着窗扇间的缝隙,潜入千乘迷鸟的书房。

  地灯边,书案上,千乘迷鸟心不在焉地书写着,时不时地放下手中的笔,来到床边,才一探沉睡中的牧洛林的额头,浓浓的担忧之色在他眼中盘旋不去。

  她的烧什么时候能退尽呢?

  那日身陷囹圄,牧洛林受了凉发起烧,一出狱他就急匆匆地带她去看大夫,虽然高烧很快得到抑制,但她的体温一直无法完全恢复正常。近半个月来,她持续发着低烧,整个人昏昏沉沉,意识十分恍惚,人也显得萎靡不振。

  对此,千乘迷鸟看着担忧焦虑却无济于事,只能遵照大夫的要求,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事必躬亲地照顾她,唯恐她的病反复加重。

  “父皇……在这儿……我……母……后……这儿……”

  睡梦中的牧洛林双眉紧锁,不安地翕动着唇,嗫嚅着的梦呓,口齿不清,千乘迷鸟猜不出她在说什么。

  他看她的双手,凌空慌乱挥动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我在这儿。”千乘迷鸟忙不迭地握住她的手,小声地安抚着她。

  自从她发烧病倒,大多时间都是卧床昏睡,然后不停地做着梦,说着让他无法分辨意思的梦呓,睡得十分不安稳。

  当初因赌,他和她被关进牢房时,她似乎因此受到很大的触动,敏锐地感觉到与过去的不同,却又说不清想不起为何过去她天天赌都不会有人阻止她?受过刺激之后,又生病昏睡,大概是失去的记忆在困扰着她,让她始终无法安眠,才会被梦缠得无法脱身。

  “安心睡吧,不要再想了,等养好病,我会帮你找回过去的。”

  千乘迷鸟心疼地抚摸着牧洛林因病而消瘦的脸颊,之前徐娘找赵四打探,还知道了她被喂食的药叫“摄魂”,是江湖中专门用来控制人心神的药物,长期或者大量喂食,可让人记忆紊乱神经错乱,严重者会变成痴呆,无药可救。

  牧洛林的情况,看起来是短期内被大量灌食“摄魂”才导致记忆缺失,用心调养的话,是能慢慢恢复正常的。只不过,天生的乐观和随性的性子,让她一开始并不在意失去的过往。然而,对自己的不确定犹如一颗毒瘤在她心中慢慢地膨胀,逼着她面对,这着她要摘掉这个毒瘤,找到原本的自己,所以一场小小的风寒才会让她如此折腾。

  “不……”

  牧洛林紧抓着千乘迷鸟的手,好像正在做恶梦,双手慢慢地颤抖起来,脑袋也在枕上摇晃着,然后越摇越快,仿佛受了莫大  的惊吓。

  “不要,放开我……啊……”

  接着,她尖叫着从床上弹坐起身,脸色苍白似雪,不见一丝血色。

  “别怕,那只是梦。”

  千乘迷鸟温柔地拍抚着她的背,最近她常常这样从恶梦中惊醒,让他无法离开她寸步。

  牧洛林迷惘地转过头,望着眼前忧心的千乘迷鸟,脑中有短暂的空白,讷讷地开口:“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迷鸟,我是千乘迷鸟。”千乘迷鸟对她这种间歇性的茫然,已经习以为常,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拿起床头的手帕,擦拭着她满额的汗,“没事了,这里是摘星阁,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迷鸟……”牧洛林望着千乘迷鸟的眼睛渐渐地清朗,神智也从恶梦中清醒,心有余悸地呢喃:“迷鸟,我梦到有人抓我,把我关在又黑又小的箱子里,还一直往我嘴里塞东西,然后,我......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千乘迷鸟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人贩子大概将她关在暗箱掩人耳目,再送到敕扬城来贩卖,期间就硬喂她“摄魂”让她不省人事,这样反复下来,她的记忆就完全被“摄魂”吞噬了。

  牧洛林以为这是她做的恶梦,但千乘迷鸟可以确定这是她真实的经历,只是她忘了,才会当成梦境。

  “那都是梦,有我在,  我不会让任何人动你一根头发的。”千乘迷鸟将大受惊吓的牧洛林揽进怀中,让她靠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别胡思乱想,好好地养病,我还想和你赌两把呢!”

  “为什么?”

  牧洛林仰起头,看着她唯一能依靠的人,不知不觉间,对他的依赖多得让她想在他面前放开一切,包括她的迷茫和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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