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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来也~福来禄至  第7页    作者:寄秋

  “你连做作都十分有趣。”明明是心眼下、锱铢必较的小女人,偏又故作大方、宽以待人,好似眼中无恶人,全是良善之流。

  “我做作?!”

  看着她生气的小脸,他又笑了。“我算是修道之人,本无意婚姻,一人来去三川五岳,以清风明月为伴,从未想过有所牵绊,不过既然与你有缘,也就停下来,看这份缘能走到何时。”

  “你不怪我?”她一直觉得抱歉,把他拖进这摊早已浊不见底的浑水里,他可以不用理会她的死活的。

  笑着轻抚她柔滑的黑发,他似乎贪恋上这点亲昵,“既是缘,何来见怪,夫妻是来还债的,你欠我,我欠你,欠来欠去成冤家,来世再相欠。”

  “我们有来世吗?”忽然间,汤负心很怕死,两年时间太短了,她起了贪念。

  原本淡然地看待生命,是因为觉得世间除了秋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但现在,她发现她还有好多事能做,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看出她眼底的希冀,他眸心低垂,轻握住恍若无骨的柔白小手,“死是生的开始,生是死的结束,人生来来去去,有苦也有乐,一世为道场,生生怀喜乐,死有何所惧。”

  他藉由佛家的说法开导她,解她心结,人的一生不是取决于生命的长短,而在于心的辽阔,以包纳百川的心态看待生死,心自欢喜。

  她反握他的手,握得好紧好紧,紧得两人都感受到意思痛楚,“可是我不想死,我想看知秋考上秀才,一路到当个状元郎光耀门楣,我还想要有自己的孩子,看他们的小手小脚活泼的动着,轻轻地哄着抱着,教他们喊娘,牵着他们的手学走路,一粥一饭的喂……”说着,眼泪又悄悄滑落。

  她其实真的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而现在真的有机会实现,她不想放弃,不想什么都没来得及体会就又回去。

  禄至轻叹,拉着她往怀中一靠,“怎么又泪眼汪汪了,你该明白,我只能舒缓你的病痛,所以你此时才能面色红润,全无病容,也不会心口发痛,彻夜难眠,但是你的寿命是老天定的,我改变不了。”

  这一刻,他想起寿仙,他想:若向阿寿借寿,她会不会给,而他开不开得了这个口?

  “以前多少大夫在背地里斩钉截铁地说我活不下来,可我都撑过来了,我不信我拼不过老天。”她忽地心生怨恨,不甘心活在数着死亡日期的无望中。

  他悲怜地轻拥她,“不怕、不怕,有我在。”

  “要是我不在了,黄泉路上你也会陪我一起走吗?”如果黄泉路上有人做伴,她会笑着辞世。

  “这……”他语塞。

  神仙不会死,道行越高,活得越久,百岁、千岁是眨眼间,若不犯错,他们寿与天齐,他无法对她坦白,他们将来要去的地方并不相同。

  不见他回答,汤负心忍着鼻酸,强撑起笑脸,“不说这个了,汤府的亲眷并不多,就在府里办几桌吧,把铺子的管事和掌柜请来热闹热闹,不用太多人,就自己人凑个兴,你看好吗?”

  “你是指婚礼?”

  “嗯,这样的安排还可以吗?我怕有人来闹场。”她羞赧地咬着唇,垂睫睐他。

  虽不明白为何会有人闹场,但他没多想,轻轻嗅闻她身上的淡雅香气,“让小小去看门,他知道该做什么。”

  一提到狐小小,汤负心若有所思的盯着他,“他不是个十岁的孩子吗?怎么能一人打倒十几名壮汉,教人不敢置信。”

  “人虽小但脑子灵活,只要有心修炼……”

  “修炼?”她捉到语病,不解地偏过头。

  惊觉失言,禄至轻咳两声,笑得不自然,“修炼武学,从小打下根基练功不懈怠日复一日不断地持之以恒,年纪虽小却有高强本领。”

  “所以是武功吗?”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古怪。

  他回答不上来,“婚礼定在哪一天较适宜?请人看过日子没?”

  话题突然被转移,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卜卦算命的卜医,这是你的本业,有必要再问别人吗?”

  他面上一热,“卜卦算的是别人的命,算命不算自身。”

  “所以你算出我活不过十九,才一再劝我不要想太多,太过于执着寿长命短。”她直直地看着他,想看进他双眼深处。

  “人太聪明麻烦多,偶尔傻一点才活得开心。”他又露出怜悯的眼神,抚着她花样正好的芙颊。

  她一听,眼眶湿润地揪拧他衣衫,“没有其他方法吗?我没看过冰裂的河川、没吃过天下第一味的珍馐、不曾赤足在漫山遍野的野花中奔跑,我想登高望远,我想拜遍百庙,我……我只想活下去,有那么难吗?”

  听着她低哑地数着没做过的事,他心中又涌起万般不舍,“其实也不是全无办法,如果向寿仙求寿……”

  “寿仙?”她蓦地一怔,眼底渐渐亮起来。

  “不过阿寿不轻易借寿,她认为会扰乱轮回,造成人间秩序大乱……”他似乎说多了。

  “你认得寿仙?”汤负心双眼明灿若星。

  “……婚期就定在五月初六,端午刚过,正阳充沛,摆手蛰伏。”他一语带过,不再提及神仙事,凡人回避。

  第5章(1)

  “丢人现眼,十几个大男人居然奈何不了一个汤负心,这话要是传了出去,看你们还要不要做人,平常一副多么勇猛的样子,没想到个个都是不中用的软脚虾,三两下就被摆平了……”

  看着陶一飞等人上门寻晦气不成,反而被打成猪头送回来,县令莫登祥气得破口大骂。

  可恨的是哪个地方不好丢,偏偏把人丢在县衙前头,好似这一行人全是县衙内的人指示,里头的官仗势欺压良民,派出不学无术的市井流氓令百姓寝食难安,莫登祥一张脸快比锅底还黑,原先他是想让陶一飞带人去闹一闹,把汤府搞得鸡犬不宁,家宅不安,他准女婿的前任未婚妻一惊慌便会赶紧嫁人,绝了死不成婚、妄想吃回头草的准女婿妄念。

  谁知闹事竟成了场闹剧,羞辱人的反被羞辱,连带着他一张老脸也被丢光了,现在外头的百姓无不交头接耳,暗地猜测他做了什么缺德事,指着县衙大门窃笑。

  不过为了他的宝贝女儿,再丢脸的事他也做得出来,谁教他年过五十才得了这么一颗明珠,不疼她还能疼谁,凡事她想要的他都会送到她面前,包括那个给脸不要脸的上官错。

  哼!敢不要他女儿,说她太娇气,性情娇蛮有难伺候,屡屡拒婚还弄哭他的心肝宝贝,这口气难咽下呀!

  “以为你有点长进,没想到是我看走眼了,长得人模人样确是个彻彻底底的脓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连带我一起受累……”真会被活活气死,他怎么会挑个虚有其表的废物干活。

  被骂得狗血淋头,有苦说不出的陶一飞也是一肚子气,洗得快脱去一层皮的脸涨成猪肝色,难堪得想往柱子上一撞。

  “这件事不能全怪我。我也是照着县令你的吩咐行事,带了一群凶神恶煞吓吓她,想挫挫她目中无人的气焰让她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嘶!好痛,他的手、他的脚、他的……噢!全身都痛。

  “不怪你怪谁,难不成是我的错?”莫登祥气恼地拍桌。

  “没……没有……”陶一飞嗫嚅一应。

  “不就是一个上无兄长兼老父没本事,加上有个软柿子般幼弟的弱女人,腰粗腿壮的男人居然应付不了她?”

  “不是这样的,请听草民一一道来,那丫头不知上哪找来一堆很厉害的主仆,一身妖法整得我们毫无招架之力,我……我们还没出手就倒了。”他们连那个小童身影看都没看清楚就惨叫四起,眼前黑影一晃就中招了。

  “哪来的主仆,查仔细了吗?不会是在其他地方犯案的江洋大盗把?”他语带暗示。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随便罗织一个罪名就能将人强行羁押,再多派点人伺候、伺候,什么罪都招了。

  敢和官作对就要先洗净脖子,小小贱民哪有冤情,凡事他说了算,不用过堂审理。

  陶一飞神色怪异地歪了歪嘴巴,“县……县令您如果看过那两人,绝不会把他们当成奸邪狗盗之辈,也没有人会相信有这等风采的人会作奸犯科……”

  即使是鱼肉乡里的他也说不出假话,那真是个令人眼睛一亮的人物,飘逸绝尘,面容俊朗,似遗世独立的神仙,被他一注视他就吓出一身冷汗,当下软了双腿,忍不住想跪地膜拜。

  不是惧,不是怕,是打从骨子里冒出来的敬畏,他一对上那人的眼睛,立即有自惭形秽的感觉,怎么也比不上人家的清逸和不凡。

  还有那猴儿般的小童,简直是来去无踪的妖了,一双看似无害的眼闪着慑人光影,小胳膊小脚细如竹竿,可是打在肉上那个力气……真教人痛不欲生,他养了三天伤还是痛得差点没法走路,得佝偻着背弯下腰才不致痛到冷汗直冒。

  “说什么鬼话,犯案的人一定是满脸横肉吗?天牢里多少文质彬彬的大文豪,就你一个兔崽子瞎了眼,劣玉当美玉看。”管他是哪一路名流文士,落在他手中就只有一种下场--死。

  “是是是……县令您真是青天大老爷啊,断案如神、明镜高悬,草民由衷的佩服。”陶一飞拍着马屁嘴角阵阵抽痛。

  “少说谄媚话,就让你再多带些人手前往汤府,有没有把握一举擒下这扰民的恶徒?”他若不做一番惩处,岂不人人都能往他头上踩。

  “什么?让我带人去……”他一听,两眼圆突,浑身发冷抖着,“县令,这是叫草民去送死啊,那个人眼神一往我身上瞟,我那两条没用的腿儿就开始打颤。”

  他可不想再一只手臂僵直着动不了,像是石人一般站着挨打,那邪门的功夫非同小可,谁见了都会退避三舍,不愿傻乎乎地枉送性命。

  “没出息的东西,你就这么点胆子,人多势众还畏畏缩缩,真给你老爹丢脸,有你这个儿子他还不如不生,生得高头大马却胆小如鼠。”老陶的一世英名尽毁于孽子手中,什么杂碎呀!光长个子不长脑。

  陶一飞被骂得灰头土脸,他呐呐地涎着脸说道“草民此行并非全无收获,你就快如愿了,汤负心要嫁人了……”

  不等他说完,莫登祥两眼发亮,骤地起身,“你说那只剩一口气拖着的病秧子真要嫁了?”

  终于,他心头的大石头可以放下,女儿的婚事就快要水到渠成了,痛快,痛快呀!

  “是的,对象就是那天命小厮打伤草民的人,汤府小少爷喊他姊夫,感情热络得很。”那小子从没对他客气过,一见到他就像看到挖他祖坟的贼,一副要扑上来咬他一口的模样。

  汤负心是个容貌出众的美人儿,但有过众多女人的陶一飞不见得非要她不可,病撅恹的美态虽然教人心生怜惜,可那风一吹就倒的身子骨有什么乐趣,说不准爷儿正在兴头上,承欢到一半的人儿就没气了,女人玩不成平添一身晦气。

  可男人全是贱骨头,得不到的更想要得到,而且越想心越痒,变成一种非得不可的执着,让整个人陷入唯有她才是最好的狂热中。

  “什么,姊夫?!”一道清亮的嗓音伴随难以置信的语气,在县衙的侧厅回荡。

  穿着银白色织锦长袍的清俊男子匆忙走进,脸上满是错愕和不敢相信,因为刚才听到的话,心一阵闷痛。

  他是上官错,上官家以漕运、贩盐为主,是水上的霸主,同时也是富甲一方,更有一姊嫁入宫中封为芳仪,颇得圣宠,上官家几乎可说是富可敌国,而上官错的世家、人品皆是少人能及。

  “呵呵,女婿呀!你来了,老夫正念着你呢!几日不见又更英挺了,难怪我女儿非你不嫁。”这样的人才配得上绮儿,男才女貌,佳偶天成。

  不过这上官错什么都好,唯独一点让人不快,男人太重情不是好事,儿女情长反是一书。

  莫登祥心里刚想着上官错的一点不是,他马上不负所托的表现出重情的一面。

  “县令的厚爱草民承受不起,还请您收回。”

  莫登祥表情微微一冷,不甚开怀。“当老夫的女婿是你的荣幸,多少人求也求不得,你这下子可别故作清高,辜负老夫和你爹的期望。”

  自古官商勾结是常有的事,更何况卖盐的利润相当高,谁都想分一杯羹,若没有官府的疏通和打点,盐货也无法顺利运送到各地。

  所以商人与官府的关系一定要打好,私底下送些好处,美女、银两、田庄、地契大伙心知肚明,私下的交易皆大欢喜,关节一打通,银子便会像水一样源源不绝涌进来。

  上官家现今的规模由上官老太爷一手创立,原本想传予儿子好将上官家的事业发扬光大,不过这一代的上官老爷却是平庸之辈,无远见、人颛顶,没识人之智,短视近利好杯中物,一杯下肚连老子都能卖了,偏偏又无自知之明地老爱插手,常常把一件好好的生意给搞砸了。

  包括儿子的婚事。

  有鉴于此,上官老太爷将儿子排除在继承人之外,属意重义敢为的孙子上官错继承,越过一辈祖传孙,上官家将来才能一代传一代。

  “草民自幼已有婚配,娘亲的遗言不敢忘。”他以为人子女的孝心为托词,变相拒婚。

  “哼!都接触婚约了,对方也退回订亲信物,早就了无瓜葛了,还提那些陈年往事干什么。”莫登祥恶狠狠地瞪着这不知好歹的贤婿。

  上官错不卑不亢,拱手作揖,“那是家父片面的决定,草民并未认同,汤府与上官家是多年世交,断无退婚的可能性。”不管有多困难,他都会极力挽回。

  莫登祥一听,胡子都气翘了,有些恼,有些怒,还有些不怀好意。“陶一飞,你告诉他,汤府的新姑爷怎么了。”

  新姑爷?上官错神色一沉,手握成拳,轻触怀中成对的青玉蝴蝶璧。

  “这是问我最清楚了。”陶一飞小人得志的嘴脸一转,笑得好似拾到了金子。“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神采出尘,风姿过人宛如下凡谪仙,那不凡神态连男人瞧了都不免惊叹,何况是待字闺中,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姑娘。

  “听说新姑爷姓夏,叫夏禄,人品一流,相貌堂堂,性情温润如玉,汤小姐一见倾心,二见钟情,三见就托付了终身,两人就像泡在蜜罐子里,感情好得教人嫉妒。”

  这些都是陶一飞让人暗地里打听到的消息,由汤府下人口中旁敲侧击而成的结论。

  “我不信,休要撒谎,负心的为人我最明白,她不可能轻易动心。”若非他俩打小玩在一块,否则他也入不了她的眼,只能是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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