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朗微微一笑,揭开薄被。
怡文钻入被中,和他挤在一张单人床上。
他抱住她柔软的腰肢,她环抱着宽阔的胸膛,倾听他沉稳的心跳声,感受两人肌肤相亲的温暖,不由满足地轻叹一口气。
她好喜欢赖在他身边,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就觉得满心欢喜。
“元朗,你为什么要订两张单人床?”她终于问出这个令她困惑的问题。
“因为我不想让你有压力。”他轻声回答。
怡文抬头望住他,清澈的眼眸带着些许羞怯。
“那个……明天可不可以换一个床大一点的房间?”
她的话令元朗胸膛振动,逸出一串低笑。
“好。”
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然后吻住她。怡文闭眼,回应着元朗的吻,任情潮将她卷入万丈波涛中,在他的热爱中摆荡着,被他的温柔所淹没。
星夜无语,只有海涛声轻吟到天明。
***
台北的晚上,毫无预警地下了一场骤雨。
怡然咖啡馆门上的铜铃乍响,一抹明丽的身影走进。
吧台后的元朗抬起头,看见走进店内的是魏玲雅。
进门皆是客,元朗一律扬起招牌微笑。
“欢迎光临。”
看见元朗又站回吧台后方,她的眼睛一亮。
“嗨!总算见到你了。”
今天她穿着干练的套装,西装外套内是低胸缀着珠片的小背心,极短的裙下,露出一双修长的美腿。
“一杯咖啡,老样子。”她喜欢在点咖啡的时候说“老样子”,仿佛她和元朗之间有某种默契。
玲雅在吧台前落坐,刻意地往前倾身,低胸领口下,饱满的双峰若隐若现,精致描绘的眼妆,带着若有若无的挑逗。
元朗经营咖啡馆四年,什么样的女客人没见过,对于各种卖弄风情的小动作早已无动于衷。
他转身从柜内取出两种咖啡豆,以适当比例加以混合,开始将咖啡豆磨成粉。
“我刚下班,顺道弯到这里看看你回来没有,你好久没到店来了!看来你晒黑了不少,发生什么事了吗?”玲雅看似闲聊般的问着,事实上一双锐利的眼却牢牢盯着元朗脸上的每一分表情。
“只是给自己放了一星期的假,所以拜托朋友来代班。”原来淡淡带过,并不想多说。
“啊,以后你可不能随便休假,否则我要上哪解我的咖啡瘾?”
元朗笑,“阿涛煮的咖啡,你喝不惯吗?”
“那种代班小弟煮的半吊子咖啡已经不能满足我,我的舌头早已经被你养习惯了!”
玲雅是想讨好元朗,却没注意元朗的眉目清冷了几分。
“是吗?”他垂眸,点燃酒精灯,不再接话。
玲雅并不晓得,阿涛绝非什么“半吊子的代班小弟”。
阿涛曾在法国知名咖啡馆修业七年,虽然外表看起来吊儿郎当,但他对咖啡品质的要求,绝对龟毛到不下于元朗。“怡然”之所以一直不请工读生,就是因为对咖啡的要求太过坚持一般工读生根本达不到元朗的要求,若不是阿涛肯帮忙,过去一个星期,他是宁可公休的。
九点半之后,雨势渐渐停歇,大部分的客人趁着雨停走出咖啡馆,赶着回家。
转眼间,咖啡馆只余两、三桌客人。
趁着人少,元朗较为清闲时,玲雅又道:“元朗,我有事想拜托你。”
元朗扬了下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和我朋友打算合伙,在捷运地下街开设咖啡厅,我朋友是主要出资者,我则负责店内设计与管理,目前雏形已备,但是唯独咖啡豆的门路还没个底,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一些建议?”
“你想经营咖啡厅?”元朗感到有些意外。
“是啊!因为遇见你,所以对咖啡产生兴趣,刚好有朋友在找合伙,所以我就参一脚了。”见自己的话题,成功引起元朗的注意,玲雅笑得更甜,“虽然只是小小投资一点,到底我还算是个门外汉,为了避免投资失败,只能来向你讨教啦!”
元朗沉默半响,不明白玲雅为什么突然想开咖啡厅。
台湾的咖啡厅竞争非常激烈,加上便利超商打出平价咖啡策略,几乎让市场呈现饱和状态,若不能走出属于自己的独特性,找出属于自己的客群,生存的机率微乎其微。
玲雅是怡文的朋友,他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她这些,但玲雅见元朗不说话,以为元朗不乐意,立刻加把劲的卢他。
“元朗,大家都朋友,拜托帮个忙嘛!”
见她双手合十,把他当神拜,元朗不禁好笑。
“既然决定要开咖啡厅,还是要多做功课才行,”元朗随手取来一张杯垫,写下一些价格公道、品质的盘商,“你可以先到这几个地方看看,这几家盘商的老板对咖啡很有热情,你可以多去和他们请教。”
“我的合伙人曾建议我去Drop。”
元朗不以为然地挑了下眉,“Drop的价格虽然低,但是咖啡豆品质良莠不齐。”
“原来这样,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将Drop列入考虑了……”玲雅又掏出一份资料,“你可不可以煮这几款咖啡让我试饮,虽然这几款咖啡都含有巴西咖啡豆的成分,但是消费者口味似乎教偏好这两种……”
“或许不只是咖啡豆成分的问题,与烘焙度也有关。”元朗从柜内取出烘焙度不同的咖啡豆,让玲雅品评分辨。
在无人看见时,玲雅的唇角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
太好了!A计划,成功!
今天元朗肯帮她,以后她就有根多借口可以接近他了。
她想,人都是日久生情的,只要她制造机会多和元朗相处,并且迎合元朗的兴趣,凭她的条件,时日一久,她就不信元朗不动心!
因为魏玲雅的关系,元朗比平常晚了半小时才离开咖啡馆。
“元朗,谢谢你帮我,我觉得今天收获好多!”
“别客气,改天见。”
关上灯,锁上门,元朗朝自己的休旅车走去。
玲雅眼看着独处的机会都要消失,她情急下,连忙喊住他。
“元朗!”
元朗停下脚步,微侧着脸。“还有事?”
“元朗,为了答谢你,我请你吃宵夜好不好?”玲雅眼中满是期待,找借口想与他多独处一会儿。
昏暗中,他的表情莫测高深。
万籁俱寂,在等待他回覆的那一刻,玲雅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别放在心上,魏小姐是怡文的朋友,我帮点小忙是应该的。”
听见元朗这么说,玲雅完美的微笑顿时垮了下来。
难道,对他来说,她的定位至今仍只是……怡文的朋友?
没想到,即使人不在,但怡文的影子始终站在她与元朗之间,是她最大的威胁。
“抱歉,我先走了。”
元朗朝她一颔首,发动引擎,转眼便将车子驶出巷道。
看着远方红色的车尾灯,玲雅的眼神不由得流露出几许幽怨。
***
同一时间,铅字馆的灯还亮着。
店门虽已挂牌子,但因为进门处的墙上有油漆脱落的清醒,所以怡文特意留下来补擦油漆。
没想到,这时却有个不速之客擅自推门而入。
“嘿!怡文,幸好你还在店里!”
“家欣,好久不见!”
看见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怡文显得很开心,立刻从长梯上爬下来,她一手拿刷子一手提油漆桶,穿着旧围裙,头上戴着以旧报纸折成斗笠状的帽子,脸颊上还沾到一抹油漆,造型一整个很噱。
“怎么有空来啊?好久没看到你了,你最近在忙什么?王爸爸和王妈妈还好吗……”
家欣挥了下手,打断怡文的未竞之言。
“怡文,我只是来问你,这星期六你有没有空?”
“星期六?不行耶,星期六我得看店……”
“喔,对!我忘了你的店休是周日和周一。”家欣拍了下自己的额头,“那你这两天拨一天给我吧!就这么说定了!”
怡文眼儿一亮,“要去聚餐嘛?太好了!小佩和雅雅她们也会来吗?我好久没看见大家了,真想念你们……”
家欣噗哧一笑,“当然不是啊!你在想什么啊?我来找你,是希望你陪我去相亲!”
“相亲……”怡文的笑容,变得有些呆滞。
“怡文,你知道吗?我们业务部最近换了经理,你知道他长得像谁吗?他长得爆像吴彦祖的!而且,听说他还是老板的侄子,你说,条件这么优的男人我岂能放过?我好不容易找借口约他出来,你一定要陪我去!把你的桃花运分给我,这对我很重要,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不行啦!家欣,我这礼拜真的不行……”
“不会花你太多时间的,你只要去一下,促进我们的良缘就好了,到时你就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不用陪我们也没关系……”
怡文垂眸,不言不语。
第6章(2)
见状,家欣不由得生气了。
“怡文,我当你是朋友才来拜托你的,你就真的出一点力也不愿意?你忍心看我白白失去一桩好姻缘吗?”
“不是不愿意,我只是觉得……就算我不去,你也可以试试看,先和他从朋友做起啊!”
“什么?”家欣傻眼。
“难道你不觉得,和一个人从相识,到了解,到交往,是一段很美的过程吗?爱情不就是这些过程里,一点一滴产生的吗?”
家欣目瞪口呆的看着怡文,好像她在说外星语。
“喏,就拿咖啡来说吧!如果想要喝咖啡,将即溶咖啡粉倒进热开水里,其实也可以喝到,可是,真正美味的咖啡,是需要一点一滴的蒸馏,慢慢地守候,这样才能真正喝道咖啡的精髓与灵魂……”
“噗哈哈哈哈……什么咖啡的灵魂?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啦?”家欣捂住唇,笑得双肩抖动。
怡文无奈。
好吧!她是不擅长比喻,可是她为什么笑得看到志村爆笑剧?
“家欣,我没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好了啦,别再开玩笑了!我们言归正传,”家欣正色道,“星期日,下午两点在西华饭店TOSCANA,我已经订好位子了,你一定要来喔!我的幸福就掌握在你手里了!就这样,拜啦!”
说完,家欣像一阵风般离去。
“等一下,家欣!家欣……”
怡文追到门口,正好看见元朗迎面而来,家欣与元朗擦肩,家欣看见元朗,不由露出惊艳的表情,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元朗瞧。
好……好俊的男人!
当她发现俊男是走进铅字馆,她忙不迭地又折返。
怡文见家欣折回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家欣,我真的很想帮你,但星期天我已经有约了,没办法陪你去……”
但家欣根本没在听,她一双媚眼只顾盯着元朗,元朗目光一冷,被这屋里的目光惹得隐隐不悦,便转过身避开家欣的注视。
“怡文!”她手肘推推怡文。
“啊?”
“这是你朋友吗?快帮我们介绍一下!”家欣低声催促。
那一瞬间,怡文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帮我们介绍一下嘛!”她将怡文拉到一边咬耳朵,“这男的好帅,我想认识他!”
“可是……你不是喜欢你们公司的业务经理吗?”
家欣闻言,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
“拜托!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人生那么短,俊男那么多,这是个开放的时代,你别死脑筋了好吗?”
怡文呆住了。
家欣的意思是,就算脚踏两条船也无所谓吗?
此时,元朗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影在怡文身旁停下,一手搂住她的肩。
“你好,我叫元朗,是怡文的男朋友。请问如何称呼?”
男?男朋友?
王家欣顿时有些尴尬。
她以为怡文今生是跟恋爱绝缘了,没想到她居然也交得到男朋友?
“我叫王家欣,是怡文的……大学同学。”
“抱歉,这周怡文的假日已先被我订定了,希望你不要见怪。”元朗嘴上说得客气但眼神却透着阴冷。
“不会、不会……”
人家男朋友都开口了,家欣也不好说什么,更何况,她刚刚还出了那么大的糗,自然不好再待下去。
“那……怡文,我们改天再约,我再打电话给你,拜拜!”
家欣离开了,好半晌,铅字馆没有半点声音。
怡文放下油漆桶与刷子,然后拉下报纸做的斗笠盖住自己的脸,不一会儿,报纸浮现两块湿印。
“怡文……”
“对不起,我有点沮丧,让我哭一下……”她在报纸下哽咽的说。
元朗叹一口气,将她转向自己,然后抱住她。
虽然没有声音,但他感受到她无声的啜泣。
“家欣她……是我高中时的好朋友,我们很久没联络了,今天她特地来找我,我好开心……”她鼻音浓重,并且不停地吸着鼻子,“可是,原来是我误会了,她不是来看我的……她说她喜欢公司的业务经理,所以才来找我帮忙……”
元朗拿开她紧捉的纸帽,抱住她的头,在她的发心落下轻吻。
“如果时间许可,我还是愿意帮的,可是……她看到你之后竟然说……人生那么短,俊男那么多,还说我大惊小怪……”怡文眨下一串泪珠,“家欣她……怎么会那么可怕?她已经变成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我真的觉得好难过……”
元朗抱着怡文,听她倾诉伤心话。
“从上大学开始,我就发现自己身上有种奇怪的力量,好像是只要我在场的联谊场合,就一定会配对成功,毕业后,更是常常被抓去相亲……有人还开玩笑的说,你不该开二手书店,应该运用天赋去当媒婆,赚得还比较多!”
元朗抱住怡文的手紧了紧。
想起有人曾这样讪笑她,元朗心中就有股怒气。
“我早就习惯了,只要是我自己的相亲场合,和我相亲的对象一定会和别人一见钟情,不过,我觉得就算自己不能因为这个能力而受惠,但若能促成别人的姻缘,也没有什么不好,可是……后来有越来越多人知道我的事,我发现我被当成一种取巧的工具,大家如果喜欢谁,就弄一个名为相亲或联谊的场合,然后找我当介绍人,不必追求,不必花费任何心思,就可以拥有他们梦寐以求的爱情。”
怡文抬手抹掉脸上的泪。
“可是,爱情是可以这样轻易操纵的东西吗?我甚至觉得,我的存在,对爱情而言,根本就是最大的讽刺!”
“怡文……”元朗叹息了。
“我变的很不快乐,也好讨厌这样的能力,如果有上帝的话,我真的很想问它‘为什么是我?’、‘这种能力何时才会消失?’。有一阵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很沮丧。后来,有一次我去看电影《蜘蛛人》,里面不是有句名言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让我停止负面思考。
我想,这样的能力也许是月老或许是丘比特此给我的,我应该好好利用我得能力来做点什么,或许帮助更多人拥有属于自己的爱情就是我的使命……可是没有时候我会怀疑,我得想法是不是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