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他越想逃避,就越在意她的一举一动,甚至更加深陷其中,一再影响他的工作表现。
别人眼中无关紧要的小失误,看在他那个精明得宛如妖精的经纪人眼中,只漠然说了句:“你自己应该知道怎么做。”后,就不再发表任何意见了。
他应该知道怎么做?如果他知道应该怎么做的话,就不会这么烦恼了。
自他入行以来,经纪人从不曾阻止过他谈恋爱,只是要他遵守三不一没有的原则。
不树立敌人、不妨碍工作、不论及婚嫁和没有不可告人的内幕。
多年来他一直遵守着这四项原则,谈过几次恋爱,即使后来分手了,也是以好聚好散为最高准则,所以至今他仍和那几位前女友保持着单纯的友好关系。
但是这回他的对象除了不论及婚嫁这一点外,其余的都没遵守。
光是两人在他的住所度过一夜这件事,就炒了近一个月的新闻——那还是在她的身分没曝光的情形下。如果让媒体知道她是当红偶像歌手的经纪人,恐怕事情就无法轻易善了了。
光是想到这一点,他就忍不住起了冷颤。
接着再想到经纪人会如何整治他,就更加令他寝食难安了。
他到底该怎么做?又要如何做才不用这么烦恼?
成浩不断思考着这个问题,导致精神无法集中,结果造成工作时NG连连。
“浩,你脸色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吗?”前来探班的马欣宜关心问道。
因为状况不佳,刚遭导演训斥一顿的成浩,情绪上显得有些烦躁,不耐烦地回道:
“和你没任何关系,别来烦我。”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任何人的关心。
突然被心上人凶了一顿的马欣宜觉得委屈极了,不晓得自己究竟是哪一点惹他不高兴了。
“为什么你最近对我这么坏?是我哪里做错了,所以惹你不高兴?你说,我一定改。”马欣宜一脸的委屈。
察觉到自己方才的语气确实过分了些,成浩对自己把气出在她身上,心里也觉得有些愧疚。
“你没做错任何事,是我自己的问题,对不起。”成浩软化了态度,向她道歉。
“你有事可以跟我说,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马欣宜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但爹地一定会有办法的。
成浩很清楚马欣宜口中的帮忙是怎么一回事,但他现在需要的不是任何人的帮助,而是独处,好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你什么都不必为我做,我只想一个人静一下。”成浩说。
但马欣宜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心上人身边,她连忙求着:
“我不会吵你的,我会在一旁很安静很安静,让我陪着你。”她渴望待在他身边。
“欣宜,我真的不需要任何人陪伴。”他冷静的话语否决了她心里的渴望。
一来一往的对话,让成浩再度消耗掉好不容易才找回的耐心。
当他正想动手将人给扔出去时,他的助理阿威刚好推门走了进来。
“导演说明天——”声音戛然而止。察觉到气氛怪异的阿威立刻转身想逃离这个房间。“我打断你们的谈话了?那我先出去,你们继续。”
他转身就跑,但成浩的一句话阻止了他。
“她马上要离开了,你不必回避。”成浩这话等于是对马欣宜下了逐客令。
跟在他身边也有好几年时间了,马欣宜当然了解他现在的表情代表了什么,也清楚自己如果再死缠下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不想惹成浩生气。
“那我出去了。”马欣宜的声音听起来略带着哽咽。
在马欣宜离开后,阿威苦着一张脸开口说道:
“大小姐哭了,待会铁定会接到经纪人打来的警告电话。”他可怜的耳朵又得受苦了。
每次大小姐在成浩这里受了气回去,一定会向她父亲哭诉,接着,爱女心切的马先生就会打电话给成浩的经纪人。
表面上是说想知道自己女儿又做了什么让人伤脑筋的事来,实际上是在对经纪人施压,摆明着就是——成浩的前途,就端看他对他宝贝女儿的态度了。
成浩当然清楚在这个圈子里除了自身的努力外,还得靠出资者的支持。
即使他现在已经贵为当红男明星,还是得卖幕后老板的帐。得罪幕后老板的结果,不是被封杀就是冷冻,最惨的下场就是从此从演艺圈蒸发。
所以经纪人多次警告他,除非是不想再在这个圈子混饭吃,否则再怎么对马大小姐兴趣缺缺也要陪笑脸,事关他的演艺前途,一切都得忍。
只是,很多时候他就是很难不去对这个黏着他不放的大小姐发脾气。
下场轻则挨经纪人一顿骂,最严重的惩罚莫过于当大小姐的男伴,陪她出席公开的宴会。
明星的生活绝对没有外界所想像的光鲜亮丽、呼风唤雨,至少他就不是;他只是一个被经纪人利用得非常彻底的可怜艺人而已。
“管他的,反正这又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成浩一点也没有要反省的意思。
“哇咧,讲得还真洒脱,到时被狂电时,希望你还能保持这份洒脱。”阿威只希望到时候自己别被拖下水。
成浩现在根本没心思去想这些。
“你刚才被打断的话是想说什么?”他问助理。
“导演说明天下午的外景出了点问题,必须再另外找适合的场景才能拍摄,所以你多出了一天假。”阿威回答。
一天假?如果是以前,他可能会拿这一天好好的大睡一场,好补足体力与精神,但这次他都有更想做的事情。
“你现在就去帮我订明天下午回台湾的机票。”成浩吩咐。
阿威则是一脸的疑惑。“发生了什么重要事情必须赶回台湾去处理吗?”
“与你无关。”成浩拒绝透露。
“急着返台见女朋友啊?”他猜。
“啰嗦。”成浩一脸的凶相,一副若再问下去就要对他不客气的表情。
阿威识相地依照吩咐打电话订机票去。反正顶头上司高兴,他这个小助理的生活也跟着好过:至于经纪人那一关,就留到最后再来烦恼吧。
在那一瞬间,他突然领悟到“解铃还需系铃人”的道理,所以他回到台湾后想立即见到那个让他烦恼不已的女人。
但那个让他烦恼不已的女人果然是个狠角色,即使他回到了台湾,依旧无法解决他的烦恼。
“去!这有什么好烦恼的,逃到香港去的男人没资格追我们家律华,你放弃吧。”安琪毫不客气地对着消失大半个月的男人说。
虽然她脸上表情不屑,实际上却是兴奋得要命,因为她又要有好戏可看了。
成浩没答腔,只是一脸郁闷的安静啜饮手中的伏特加。
明知来这里能得到的就只是安琪的冷嘲热讽,他还是不顾香港繁忙的工作,趁着意外得到的一天假飞回台湾,希望能在PUB里见到她。
“真可怜,病相思呢。可惜她现在看不见你这副痴情的模样。不过,即使看了,大概也不会被感动。”像是在嫌他还不够郁闷似的,安琪顺手又给了他一记重击。
闻言,成浩的反应是干了手中的伏特加,然后再要了一杯。
老天爷大概是在惩罚他这些年的绯闻实在太过氾滥,竟然开了他这么一个玩笑——在他飞回台湾的同时,他想见的人却飞往香港工作。
这绝对是个最恶劣的巧合。成浩忍不住低声咒骂起来。
“这样骗他好吗?律华明明在台湾,没陪兰妮到香港工作。”调酒师将老婆拉到一旁咬耳朵。
对于老婆大人的恶质行径,他不敢有任何意见。但若是再让她这么玩下去,难保不会有人想不开而做出不理性的举动来。
“我哪有骗他!从一开始我说的就是兰妮她们飞到香港工作,是他自己要解读成律华也同行,我有什么办法。”安琪说得理直气壮,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根本就是你故意要误导他……”调酒师咕哝。
安琪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你刚说了什么?有胆就给我大声重复一遍。”
“没说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只不过是磨磨牙而已。”他赶紧澄清。
“最好是什么都没说。”安琪冷哼了声,懒得在生意正好的时候教训他。“接下来那家伙要喝什么尽管给他,最好是灌醉他。”
调酒师心里有着很不好的预感。
“请问老婆大人,你又想做什么了?”不管她想做些什么,绝不会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没你的事,不要问那么多。如果他醉得不省人事,我会负责送他回去。”接着就会有好玩的事情发生了,嘿嘿。
“送他回去?”她何时有了“善心”这种东西了?不怀好意才是真的吧。
“不要像只鹦鹉似的不断重复我说的话,总之你的任务就是负责把他灌醉。”安琪用着她天生的甜美嗓音下命令。
“遵命。老婆大人。”
妻管严的调酒师只能默默在心里对即将成为牺牲品的友人说:
“请原谅我妻命难违。”阿门。
两个女人正在通话中。
“美女,今天让我在你家过夜。”
“怎么,又和老公吵架了?只是这回怎么换你被扫地出门?”
“他哪来那种狗胆敢把我扫地出门。我只是不想看见他的脸,所以决定罢工一天,好好休息。”
“收留你当然没问题。不过我现在走不开,而且得忙到很晚,你可能要过来我这里拿备用钥匙。”
“不用这么麻烦,我会带安蓝去帮忙开门的。”
“可以请你不要再使用小偷闯空门的手法进入别人家里好吗?让人好没安全感。”
“放心,像安蓝这样精湛的开锁技巧,全台湾找不出几个来。”
“拜托你转告安蓝,要他千万不要在外头乱收徒弟以免危害社会。不说了,我会打电话给管理员让他放行,你一切自便。”
“拜拜,我会带份礼物给你的。”
第一次称之为意外,第二次勉强解释为巧合,但若是第三次呢?方律华只能用无言两字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感受。
距离自己鼻尖不到几公分距离的那张脸依旧俊秀,也依然是她最不想在清晨醒来时第一眼就看见的人。
唯一不同之处,这回她可以保持冷静的态度、清醒的头脑,来回想昨晚的一切经过。
昨晚她忙到凌晨三点才回到家,当时早已累到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于是用最快速的动作卸了妆、换上家居服,连澡都没洗就直接上床睡觉。
只依稀记得自己的双人床上躺了一个人,她以为是宣称离家出走的安琪,累得没去思考安琪为什么放着客房不睡、要跑来跟她挤一张床。
完全没察觉到任何的异状,她累得头一沾枕,就陷入熟睡状态到天亮。
结果,醒来后才发现枕边人是个男人,一个家喻户晓的大明星。
那……现在她要先做什么?
思考了一会,方律华决定先去晨浴,洗去昨晚的疲累与一早的惊吓,再来想想接下来要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半小时后,显得神清气爽的她站在床边,戴上近视眼镜仔细端详着占据她一半床位的男人。
虽然还是搞不清楚他会躺在她床上的原因,不过她相信这一切肯定与安琪有关。
于是她拿起电话,拨打安琪家里的电话号码。
“抱歉在这个时间吵醒你。不,没发生什么事情,可以将电话交给睡在你身边的安琪吗?谢谢。”
等了几秒钟,话筒那端传来听起来明显刚被人从睡梦中吵醒、有点不高兴的声音。
“喂,谁啊?人家睡得正熟……”
方律华深吸一口气,以免泄露不悦的情绪。
“我是律华,想耽误你几分钟的时间,请你解释一下现在躺在我床上的那个男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用着冷静的语气说着。
听完她的话,话筒那端的安琪似乎整个人清醒了过来。连忙问:“昨晚如何啊?”安琪的笑声显得有点暧昧。
“不省人事,一觉到天亮。”方律华想了一下,回覆她的问题。
“是在说你还是说他?”
“不省人事的人是他,一觉到天亮的人是我。”她据实以告。
电话另一端的安琪忍不住大叫起来。
“拜托!你别告诉我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搞什么啊!
“的确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除了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之外,你想的事情一件也没发生。”她说。
说到这里,她已经了解到安琪的目的为何了,真是误交匪类啊。
上回“送羊入虎口”这件事她都还没好好说说她,这回她竟然干脆“引狼入室”,真不知道安琪的待友准则是什么。
“是你不行还是他无能啊?都把人直接送上你的床了,他的反应竟然只是睡觉!有没有搞错啊?!”安琪气得不得了。
喂,该生气的人好像应该是她吧。方律华心想着。
“光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味来换算成实际的容量,我想还能保持清醒的,大概只有像你这种海量的酒鬼吧。”并不是人人都有像她这样千杯不醉的好酒量。
安琪没回答,但话筒中清楚传来她正对着枕边人施暴的声音:
“谁叫你灌他这么多酒的?!什么?!是我命令的……你不会看情况做事吗?!还敢给我回嘴——”
耳边不断传来安琪枕边人的惨叫声,方律华也只能等着她处理完家务事再继续两人的谈话
“你再这么暴力的对待你老公,小心有一天他会去申请家暴保护令。”别看安琪模样纤细,出手可是重得很。
“哈哈!如果他不怕人家笑话一个大男人却打不过个头只到他肩膀的女人,尽量去申请啊!反正房子、车子、店、股票,所有的一切都登记在我名下,我完全无所谓。”安琪有恃无恐。
的确是有恃无恐才敢这么说。别人家的家务事她只能帮到这里,还是先把自己的麻烦事处理好要紧。
“你说吧,为什么你要先把他给灌醉,再扔到我家里?是为了报复还是恶作剧好玩?”依她对安琪的了解,大概是两者都有。
安琪的反应却是很不服气地哼了声。
“本姑娘可是每天都要打理两家店,忙得要命,哪来闲情逸致做这种无聊事。”真是太污辱她了。
“是,真是对不起。换个说法,请问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这么大费周章地把他扔到我这里?”
安琪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更加让她不解了。
“没什么啦。不过是看他病相思的样子,可怜得要命,所以一时善心大发,干脆成全他。”
病相思?愿望?安琪的解释非但没让她明白什么,反而更加糊涂了。
“你刚才的解释一点逻辑跟前因后果都没有,让人完全听不懂。”方律华真的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