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的目的已达到,阻止汪建业坐上会长之位,至于汪建业承不承认谋害他与母亲以及汪姨娘的事,想必在场众人都心如明镜,今后药行再无汪建业的立足之地。
而他为何阻止外祖父说出证据,自有他的打算。
张景皓的真实身分带来的冲击太大,致使汪建业一时没想起上回被活捉的十几名属下,等他突然想起,要阻止对方说出口时,张景皓却突然阻止了何文怀。
虽不明白张景皓这么做的原因,但此时自个儿能安然离开才是最紧要的,于是他按下心里的疑惑,淡声道:「既然银老板是张家嫡孙,那这会长之位,他的确有资格。」
听到这话,加之张家似乎暂时不打算追究汪建业,之前一直沉默的药商们纷纷热情上前向张老太爷恭喜孙子归来,并表示自己赞同张景皓为会长。
而那些原本站在汪建业那边的几名药商,见汪建业落败,立即识时务的也跟着表示赞同。
张老太爷客气感谢着,大伙知他此时只怕没心思理会其他事,客套几句后便都告辞离开。
转眼间,厅中只剩下张老太爷、何文怀、陈世忠与张景皓四人。
何文怀忍不住开口问道:「皓儿,你为何要放走汪建业?你不是已捉到一名当年放火烧船的水匪了吗?」
张景皓两年前回京后,一边忙着扩展自己的山货生意,一边带人暗中查找当年放火烧船的几名水匪。
所以一直盘据在杭州至京城这段水域的水匪,这两年突然消失不见,并不是遭到官府打击或是富商报复,而是张景皓带着属下偷偷将他们除掉。
上回张景皓上京,汪建业派人在船上埋下火药,所幸被他及时察觉,并活捉了那些人,没想到一审之下,终于让他找到了当年放火烧船的其中一名水匪。
「外祖父别急,我自有用意。」
见他不肯明说,何文怀也没再追问。
陈世忠瞧着张景皓完好无缺的俊顔,心里一边替他高兴,一边暗自松了口气,原因倒不是他脸上无疤,而是他的身分,如此一来自己便不必忧心女儿远嫁他乡。
身处药行后院的陈紫萁并不知道前院所发生的一切,直到张景皓到来。
比起张景皓的真实身分,更让陈紫萁吃惊的是他那张完好无缺的左脸。
凝视着他英俊不凡的面容,她只觉熟悉中又带着几分陌生感。
「对不起。」张景皓深情地回视着她,见她惊讶地瞪视着自己的左脸,心里有歉意,莫名还有几分小得意。
陈紫萁瞧着他脸上掩不住的得意之色,故作生气地撇过头,不再看他。
「对不起,紫萁,之所以没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张景皓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她的头转过来。
「哼哼,的确是个大惊喜。」陈紫萁瞋他一眼,手却忍不住轻轻抚上他因长年不见阳光而显得苍白的左脸,「只要没伤没疤,就算被你欺骗一辈子,我也甘愿。」
张景皓心下感动,一把将她搂进怀中,「谢谢。」
自寿宴那日张景皓揭开身分后,第二日就搬回张家居住。
当年张家在过继张景轩时便曾言明,若是有一日孙子张景皓活着回来了,就支付张景轩父母一笔银子做补偿。
虽然之前张景轩的父母贪图汪建业的银子,上门威逼,但张老太爷却是真心疼爱张景轩,也很感谢他这几年的陪伴,于是除了支付一笔银子外,也承诺今后他上学的一切费用都由自己来出。
随后张老太爷与族中长老开祠堂祭祖,感谢祖先们保佑孙儿张景皓平安归来。
当年虽没找着张景皓的屍首,但在大家看来只怕他凶多吉少,张老太爷心里虽也明白,但仍坚持不给孙子设立灵位。
张景皓祭拜完先祖后,来到母亲灵位前,脑中不禁浮现当年母亲倒在火海的画面,心里如刀绞般疼痛不已。
张老太爷瞧着孙儿瞬间苍白的脸色,忙上前握住他的手,「孩子,都过去了,若是你母亲泉下有知,见你平安归来,相信她一定能含笑九泉。」
张景皓回握着祖父的手,点了点头。
与他们不同,汪建业的日子可惨澹了,原本他在杭州的名声就不好,当日他虽不承认自己谋害张家儿媳,但公道自在人心,茶楼酒馆无处不在议论他,弄到后来,汪家仆人到外面买菜都差点儿买不着。
之后,汪建业终于将城中所有药铺关闭,并挂牌出售。
张景皓只收回当年汪建业从张家收购的几家药铺,其他药铺由几家老药商分别购买。一切看似顺利,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张景皓正在张家最大的一间药铺整理旧帐,便见陈轩急匆匆赶来。
「主子,不好了,我刚收到负责跟踪汪建业的暗卫传来急信,说汪建业到达苏州,进入自家药铺后就再没出来,当他们察觉不对,带着人冲进药铺查找,才发现药铺内设有密道。等他们赶去码头,才得知汪建业早已坐船离开,去向不明。」
听完他的话,张景皓没有半点吃惊,「不用着急,我早料到他去苏州处理药铺只是个幌子,至于他的去向,并不难猜,一定是京城。」
「主子如何确定汪建业是去了京城?」见他一脸淡然,陈轩慌乱的心也跟着镇定下来。「你可记得祖父寿宴前一日,汪建业突然向众药商放出消息说我是京城某大药商派来掌控杭州药行的?虽然他没指名道姓说出是哪位大药商,但我觉得他指的便是京城最大的药商王家。
「我虽没查出他们两人来往的痕迹,但如果张院判上回传给我的那个消息无误,那我父亲的死只怕不是意外,为了验证这个猜测,寿宴那日我才会故意放走汪建业。你现在立即传信给暗卫,让他带着人直接去京城,重点监视那王药商。」
「是。」
第十四章 服用药丸出大事(1)
陈紫萁身子养好后,仍然每日上银府制作药丸。之前经过半个多月的苦练,如今她制作的药丸手法与张天泽已不相上下。
这些养生药丸用的都是名贵药材,价钱自然不低,都是些大富人家购买,销量平稳。除了养生药丸外,还有贩卖张天泽多年前研制出的一味能稳定消渴病症的玉液丸。
这消渴症其实也叫富贵病,依张天泽的话说,就是吃得太多太好,又不忌口,才养成了这种病。一般得这种病的都是大富人家的老爷,所以购买此药丸的人更少。
玉液丸只是能稳定病情,并不能根治,且需要长期服用。
另外,陈家培植的灵芝这次终于成功了,张天泽见一次就能培育出大量灵芝,便打算将灵芝也加入养生丸中。
人工培植的灵芝药效没有野生的好,可也不会差太多,如此一来,灵芝的价格变得便宜许多,普通老百姓也都消费得起。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如今唯一令陈紫萁担心的便是汪建业,虽然他的生意彻底垮了,但只要他活着,就一定会向他们复仇。
此时天气变冷,陈紫萁在药房制作药丸时,已不需要人在一旁打扇。
正当她专注的搓捏着手中的药丸时,突然感到面前光线一暗,她抬起头来,只见张景皓背着光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看了半个月,她不再如最初那几日,见到他只觉熟悉中夹着陌生感。「刚从外面回来,便想来看看你。」
瞧着她光洁的额头泛起一层薄薄的汗,他大步上前,拿出巾子替她拭汗,「如今药铺的养生丸足够贩售,不需要天天制作,你就别再这么辛苦了,隔几日做一批就好。」
「每天做惯了,你让我停下来,我还不适应呢!反正药丸不是汤药,用银箔包好,可以存放一两个月,如果封上蜡,存放几年都不会坏。」
其实她是不想待在家里,被母亲逼着做绣活,所以才借故跑出来。
见她这么说,张景皓也不好再劝,便转了话题,「我刚收到消息,汪建业逃走了。」
「什么?」陈紫萁心下大惊。
「萁儿,你别担心,我知道汪建业会逃去哪里。」
陈紫萁瞧着他淡然的神色,慌乱的心安了几分。
「还记得我上回悄悄上京,结果半途被汪家设伏,没能去成吗?」
陈紫萁点点头,张景皓继续说道:「我去京城的原因,一是为供药之权的事,二是张院判查到一个消息,说十年前王药商被取消供药之权后,太医院本指定我家为供药,结果那边才刚决定好,还没正式下旨,我父亲就遭遇水匪打劫身亡。」
陈紫萁一脸震惊地看着他,问道:「你的意思是,你父亲的死可能不是意外?」
张景皓点了点头,「当年父亲遇害不久,只是一名小药商的汪建业突然获得太医院的供药之权,这事实在令人费解。只因当时我家并没有收到这个消息,所以祖父才没朝这个方向猜想,只当父亲真是遇劫身亡。」
「你的意思是汪建业当年能得到这供药之权,不是他暗中使了什么手段,就是背后有人暗助于他,所以寿宴当日你才故意放他离开,想借此调查他背后是否还有其他同谋?」张景皓点点头,「虽然汪建业甩掉暗卫逃走了,但我确定他一定是逃去京城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为了确定他背后的同谋是否便是王药商,我一定要得到供药之权,然后从这上面追查出当年汪建业是如何得到供药之权的。」
「可听说王药商不仅是京城第一大药商,在官场上也有势力,你要如何才能争过他?」
「据张院判来信说,尽管王药商上下打点,但因为当年他犯下的事,仍让不少太医不肯同意他再次接手供药之事,再加上张院判暗中相助,倒让我与王药商打成平手。只是如今想要赢过王药商,就得想个法子胜他一筹。」
「那你可有想出什么办法?」
「暂时还没有想到,不过你别担心,就算我到时真没能得到供药之权,我依旧可以顺着这条线索追查。」
瞧着她忧心忡忡的样子,张景皓很是心疼,不想她操心这些事,于是忙转移了话题,「听说义父正拿你家的灵芝研制养生丸?到时研制成功了,放在我药铺贩卖,咱们五五分成怎么样?」
「太多了,三七分成我还能接受。」陈紫萁明白他的好意,便顺着他的话回答。
「萁儿,你都还没嫁给我,心就开始偏向我了,看来我不能再等了,明日就派媒人上你家提亲去。」张景皓扬着笑,半打趣半认真说道。
「你……人家正经跟你说事,你竟又打趣我。」瞧着他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自己,陈紫萁顿时羞红了脸。
看着她娇羞的可人样,张景皓心里一荡,收起脸上的笑,郑重说道:「萁儿,虽是打趣,但想娶你的心是真的。我原本是想等处理完家中的私事后再去你家提亲,但我实在不想每日只能这样短暂的见你一面,我想要早上一睁开眼就能见到你。所以,萁儿,我明日便请媒人上你家去提亲可好?」
陈紫萁心里又甜蜜又羞涩,红着脸,望着他眼中的深情,点了点头,「好。」
张景皓顿时激动得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谢谢你萁儿,谢谢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
待当晚回到家,张景皓陪着祖父一边用饭,一边将自己准备向陈家提亲的事说了。
张老太爷闻言只微怔了下,随即满脸笑容,连声说道:「陈家不错,算起来咱们与陈家也算世交,只是这十年来才少了往来。陈家那小丫头是个不错的好姑娘,跟着你一起对付汪家,几次差点送命,将来可要好好待她。」他想了想,又道:「为表诚意,明日我亲自去向陈家提亲。」
张景皓本想劝阻,但见祖父立即放下筷子,笑呵呵地转头吩咐起管事,让管事赶紧去准备礼物,他只好作罢,由着祖父安排。
对于张景皓说要请媒人上门提亲一事,陈紫萁回家后没好意思向家人开口。
于是第二日,当陈世忠听管家来报说张老太爷与张景皓提着礼物上门,心里还直纳闷呢,隋即便亲自将客人迎进门。
张老太爷满脸笑容,诚挚地向陈世忠道明来意。
陈世忠微怔了下,才客气道:「既是为两个小儿女的亲事,怎么能劳烦老太爷您亲自上门,直接请个媒人前来就好。」
「今日前来,一是替孙儿景皓提亲,二是想当面感谢前些日子世忠你不但提供草药,还与景皓联手,才能让他顺利击败汪家。」
「老太爷您客气了,当初选择与景皓联手,实也是为了自保,当不得您这声谢。」
张景皓端坐下首,面含微笑,听着两人聊起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心里忍不住想着紫萁此时在做什么。
许氏见张老太爷亲自前来,心里很是高兴,之前她一直以为张景皓是辽东人氏,非常不舍得女儿必须远嫁,没料到他不仅是杭州人氏,还是张家嫡孙,而且脸上也并无疤痕。
对这门亲事,她再没半点不乐意了。
于是她赶忙吩咐仆人到菜市场去买些肉菜,准备亲手下厨做饭。想到张景皓爱吃女儿做的饭菜,又吩咐人去将女儿叫来。
因为心里有准备,听到张景皓上门时,陈紫萁并没有多紧张,她只是没想到张老太爷竟亲自上门提亲。
她被请去厨房做菜,一进厨房,厨娘们就满脸笑意地朝她道恭喜。
原本她还没觉得害羞,被她们这样一阵恭喜打趣,顿时红了脸,恨不得转身离开。
许氏见状,笑吟吟地上前替女儿解围。
陈斌中午放学回来吃午饭,一进门就听闻此事,心里既开心又有些担心,悄悄让仆人将张景皓请来书房。
张景皓来到书房,见陈斌没像往日般热情凑上前,而是小大人似的盯着他,不免疑惑。陈斌一脸郑重地说道:「景皓哥哥,你曾告诉我,男子汉大丈夫,言出必行。今日你亲自上门求娶我姊姊,可要说话算话,今后一定要对我姊姊好,不能让我姊姊受半点委屈。」张景皓忙收起脸上的笑,看着他,承诺道:「斌儿,你放心,我既决定娶你姊姊为妻,这一辈子就定会护她、爱她、敬她,绝对不会辜负她,更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陈斌直直看着他,随即扬起一抹大大笑意,点了点头,「景皓哥哥……不,姊夫,我相信你。不过,若是你敢违背誓言,等我长大了,一定会替姊姊讨回公道。」
「你放心,一定不会有这么一天的。」听到这声姊夫,张景皓心下感动,坚定地回道。
隔日,张景皓收到张院判送来的信以及恒王的脉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