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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闹豪门  第8页    作者:香弥

  出了辛府,涂青运直接来到云鹊阁,在门口恰好遇见朱渺。

  “哟,真难得,青运兄也来云鹊阁啊。”朱渺轻摇折扇,笑盈盈地与他寒暄。

  涂青运不好女色,却十分嗜赌,赌输了不少银子,为此没少受涂国舅的斥骂,所以这会儿看见他竟到云鹊阁来,朱渺有些意外。

  涂青运也一脸笑的回道:“我听说云鹊阁里有个姑娘,琵琶弹得精妙绝伦,所以来开开眼界。”

  “那还真巧,我也是来听寒露姑娘弹曲的,那咱们就一块进去吧。”朱渺仿佛与他是相交多年的好友,热络的拉着他的手便进了云鹊阁。

  姜妈妈见两位贵客登门,笑呵呵的将他们迎到琉雨轩,先找来几位姑娘服侍,再派人去请寒露。

  不久,寒露来到,在看见涂青运时,心中暗自一惊,表面却仍镇定自若的漾着微笑,抱着琵琶走进去,朝两人行了个礼。

  “寒露见过朱侯爷、涂大人。”

  “寒露姑娘不用多礼。”朱渺虚扶起她。

  “多谢侯爷。”她走到一旁坐下,面对涂青运朝她投来的眼神,她不动声色,任由他打量。

  朱渺见状取笑道:“青运兄这么盯着寒露姑娘看,莫不是被寒露姑娘的美貌给摄得失了魂?”

  “可不,我越瞧寒露姑娘,越觉得她神似我以前认识的一位姑娘。”说这话时,涂青运眼神如毒蛇一般锁住寒露,唇角泛起一抹恶笑。

  “哦,与寒露姑娘神似的人是谁?”朱渺颇感兴味的问道。

  “那姑娘姓秦,不过已不在人世。”涂青运见寒露在听见他的话时,表情仍不起波澜,微笑如故,一时间无法确定她究竟是不是当年的秦思露。

  他其实也只见过她一面,若非当时她留给他的印象极深,他也不会再记得她,只觉得两人面容相仿,但这世上也不乏面容相似之人。

  寒露在听完他的话后惋惜的道:“真可惜,寒露原还想着,若有机会能见见与自己生得相似之人呢。”

  朱渺在一旁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涂青运和寒露,阵里闪过一抹玩味。“对了,寒露姑娘,我听石康说,那天花魁宴时,寒露姑娘曾表演过一手分花的把戏,十分有趣,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一看?”

  “那只是小把戏,还望朱侯爷别见笑。”她回头吩咐可儿,“你去我房里把纸花拿来。”

  “是。”可儿快步走出去,不久便踅了回来。

  寒露将琵琶交给可儿后站起身,清艳的脸上漾着抹微笑,一手拿着纸花,两手交错间便分成了两朵,然后再变成四朵、八朵,最后变成十朵。

  朱渺鼓掌喝采,“呵,是挺有趣的,姑娘的手法又快又流畅,不过我猜,玄机就藏在先前的那朵纸花里吧?”

  “侯爷好眼力。”寒露没否认,并将手上那十朵纸花交给可儿收起来。

  涂青运跷着腿吃着一名姑娘喂到他嘴边的瓜果,将籽吐了出来,哼道:“不过只是杂耍,有什么看头。弹琵琶吧,听说你一手琵琶弹得冠绝京城,无人能出其右。”

  “这只是大家抬爱。若侯爷和涂大人不嫌弃,那寒露就献丑了。”

  寒露坐下后,从可儿手里接过琵琶,轻拨琴弦,她弹的不是成名曲“长相思”,而是另一首催眠曲。

  低缓柔雅的曲音宛如月光般轻轻挥洒在天地之间,柔柔淡淡的曲调仿佛盛夏时的清泉、寒冬时的煦阳,轻轻滑过耳畔,涤荡了心间的烦虑,让人情不自禁的舒展了眉头,眼皮也跟着逐渐松弛。

  听着听着,涂青运两眼半阖,不知不觉开始打起盹来。

  朱渺轻摇折扇,也打了个哈欠,在她的琴音停下后,他端起茶来啜了几口,醒了醒神,赞道:“寒露姑娘的琴技精湛绝伦,佩服佩服。”

  “侯爷过奖了。”

  涂青运昏沉沉垂下的脑袋往胸前重重一点,他惊了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这才渐渐回过神来,朝她怒道:“你这弹的是什么曲子?无趣到让人听得都想睡了!”

  当时在画舫上,朱渺听她弹过这首催眠曲,因此知道这曲能助眠,刚想开口为她解释一二,寒露便先歉声道:“寒露琴艺不精,请涂大人恕罪。”

  “哼,大家都说你一手琵琶弹得有多好,我看不过尔尔,真是徒有虚名不值一听。”

  他不通音律、不懂欣赏,只觉得她弹得让他昏昏欲睡,可见琴艺拙劣,气怒地站起身,“侯爷,下官先走一步,您自个儿慢慢欣赏吧。”

  说毕,便大步离开。

  朱渺轻敲着折扇,不在意他的无礼,待人走后,一脸兴味的觑向寒露,“这会儿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对牛弹琴了。”

  寒露轻笑,“是我的琴艺不够好,所以无法入涂大人的耳。”气跑了涂青运,她心情一宽,笑容里添了几分轻快。

  “咱们别提他了,不知能否请寒露姑娘再弹一曲‘长相思’?”他彬彬有礼的询问。

  “如侯爷所愿。”

  朱渺只手托腮,一边聆听优美的琴音,一边欣赏着眼前的美人,好不惬意。若非已有人暗中警告过他,最好别动她,他还真想将她纳为姬妾。

  第6章(1)

  来到位于南方的秦家,辛再思为姨母做完法事后,特意在里里外外走了一圈。据这里的老管事说,当年他料理完姨母的后事、带着未婚妻离开时,留下了几个人打扫维护秦家老宅,所以这里仍维持当年一样的布置。

  他细细看着这里的一景一物,想找回过往曾住在此处的回忆,填补缺失的记忆。

  一年多前他醒来时,什么都不记得,是涂雅若告诉他,他名叫辛再思——

  “辛家出事时,你恰好离开万安城去办事,因此侥幸逃过一劫,可后来你暴露了身分,遭到官府追捕,我听闻消息很担心,便托了兄长去找你,他找到你时,你受了重伤,而与你一块的表妹已惨死,他悄悄将你带了回来,你足足昏迷了五天,这才苏醒过来。”

  身子痊愈后,在他东拼西凑下,约略得知了自个儿的身世。

  不记得过往的事,总让他有种遗憾,但任凭他如何努力去想,始终无法找回失去的记忆,大夫说兴许是当时他磕到了头,才会丧失记忆,有可能在哪一天他会突然全都想起来,也有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走进据说他曾住了数年的寝屋,他抚摸着一件件他曾经用过的桌椅床榻,仍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离开寝屋后,领路的老管事指着旁边那处院落对他说道:“那院子就是小姐生前的住处。”

  “过去看看。”他举步走过去,推开雕花门板,屋里打扫得很干净,但已没了主人的房间,少了一股生气,流露出一抹孤寂。

  “小姐的物品仍同她生前那样摆着。”老管事提起这位芳华早逝的主子,语气里有些感伤。

  辛再思抬首细细打量,他忽然看见一旁的墙上挂着一幅图画,上头绘着十二种动物,他走上前去看,发觉那笔法似是出自于他之手。

  见他看着画,老管事说道:“这是几年前公子为小姐画的十二生肖图。”

  “十二生肖?”他讶道,“但这上头所画动物并非是十二生肖。”上面画的是凤、鹰、狮、豹、熊、象、龙、虎、马、狐、狼与狗。

  提起这件事,老管事笑了笑解释,“这是小姐当年自个儿想出来的十二生肖,央公子帮她画下来的。小姐属鼠,但她不喜欢,所以就想出了这些,还说自个儿属狮子呢。”

  辛再思不暇细想的脱口问:“那她可有说我属什么?”“她说您属凤凰。”

  凤凰?他莫名思及寒露先前曾送给他一只木雕凤凰。

  再看了看,辛再思走出秦思露生前住的院子,沿着花廊来到了一处书斋。

  老管事介绍道:“以前公子常在这座书斋里看书画画,里头的藏书也全是公子所买。”

  辛再思走进去,书斋里窗明几净,一室寂然。他走到桌案前,轻轻抚过那些他曾用过的文房四宝,再约略看了看书架上的藏书后,看见旁边的木柜上了锁,他问老管事拿锁匙。

  老管事说道:“锁匙不在老奴这儿,是公子另行存放的。”

  辛再思在屋子里找了找,一时没找着,在椅子上坐下后,瞅见桌案上摆着一枚雕成狮子模样的檀木纸镇,顺手拿起来把玩,不经意发现这纸镇似乎另有玄机,他搓弄了下,纸镇底下露出了一方暗格,里头就藏了把锁匙。

  “噫,这该不会就是那木柜的锁匙吧?”老管事见了讶道。

  辛再思拿着它试着去打开木柜,喀嗤一声,果然顺利打开了。

  他拿下锁头,打开木柜的门,只见里头放置了二、三十几卷的画。

  他随意取出一卷打开来看,上头画的是一名八、九岁的小姑娘,模样水灵,那双灵动的眼神尤其俏皮可爱,颊边露出两枚酒窝,他隐约觉得似乎在哪见过。

  “这是小姐八、九岁时的模样,想来应是公子当年初来秦府时所绘。”

  辛再思接着再打开其他的几卷画,上头画的都是她,年纪从八、九岁,一直到十三、四岁,他越看越心惊,最后索性将里头的画全都拿了出来,一幅幅快速打开来,最后他的目光定在那幅她十五、六岁时的模样。

  那画画得十分细致传神,清晰的五官和神韵,几乎与寒露一模一样。

  从这些被小心收藏起来的画像可以看出,当时画这些画的人,对画中人用情极深,才能将画中人的眉眼神韵、一颦一笑,都勾勒得如此栩栩如生。

  辛再思望着那些画,震惊住了,他不敢置信的瞬向老管事,再一次确认地问道:“张伯,你说这画中人就是你家小姐秦思露?”

  “没错。”老管事不明白他为何一脸震愕,点头答道。

  “若她是秦思露,那寒露莫非就是……”下一瞬,他想到什么,又迳自摇首,喃喃道:“不可能,她分明已经死了!”

  老管事见他表情不对,关心的问道:“公子,您怎么了?这画有什么不对吗?”

  辛再思阵光一直盯在那些画上,半晌后才抬起头,“张伯,我曾见过有个人长得就跟这画像上的人一个模样。”

  “同小姐一个模样?”老管事先是一愣,接着惊喜道:“难道小姐没死?”

  “不,她应该已经死了,”他还曾亲自到她的墓前上过香。

  老管事有些失望,“那……也许是长得像吧。”

  辛再思沉吟须臾,将那些画重新卷起,收回柜子里,只留下那幅十五、六岁的画准备带回去。

  思及寒露送他的那个凤凰木雕,还有这些画,他决定回去弄个清楚,究竟寒露只是生得相似,还是她压根就是秦思露。

  但倘若她真是秦思露,为何在见到他后没有与他相认?难道她也同他一样,失去了过往的记忆吗?

  想起在第一次见到寒露时便生起的异样情思,辛再思等不及的想赶回万安城去亲自确认。

  午后时分,几个云鹊阁的姑娘聚在寒露的房间里吃吃喝喝说着闲话。

  寒露性子和善,虽身为头牌,却没有一丝骄气,得到的赏赐又很大方的分给其他的姑娘,因此大家都很乐意与她交好。

  这时几人正在说着其他姑娘的闲话——

  “寒露,你别看那翠风居的清玉姑娘冷若冰霜、多清高似的,实际上她那人心眼最多了。”

  有人接腔道:“没错,翠风居原本的头牌不是她,是一位琴心姑娘,但她不甘居于人下,据说偷偷在琴心姑娘所用的胭脂水粉里掺了毒,害得琴心姑娘整张脸毁了容,最后无法再在翠风居里待下去,被撵了出来。”

  另一人再接着说:“除掉了她,翠风居里的头牌就变成了清玉姑娘……”这时姜妈妈走了进来,“去去去,你们几个少给我在寒露面前碎嘴,污染了她的耳朵,还不快去打扮打扮,晚点就要开门迎客了。”她一边骂,一边挥手撵走那几个姑娘。

  “咱们这是在教寒露知人知面不知心,别给骗了。”一名姑娘临走前嘟囔了句。

  “人家寒露比你们可聪明多了,还用得着你们这些蠢丫头来教吗?”姜妈妈笑啐了句。

  待她们全都离开后,姜妈妈让可儿也到门外守着。

  看她这模样,似是有什么事要同她说,寒露也收起了脸上闲懒的神情,“姜妈妈是不是有事要交代我?”

  姜妈妈理了理要怎么开头后,开口说道:“这事呢,是主人让我转告你的,你听完之后可别太激动。”

  闻言,寒露慎重了起来,“嗯,姜妈妈请说。”

  “这件事要从当年辛剌史卷入诸皇子夺储之争,被皇上下旨满门抄斩说起。”辛剌史就是辛再思的父亲辛明泰,一听是与辛家有关,寒露显得格外专注。

  姜妈妈徐徐说道:“你可知道是谁在背后陷害辛剌史的吗?”

  “是谁?”寒露紧盯着她问。

  “这件事其实是涂国舅所为。”姜妈妈简单的说了句。

  寒露惊讶的变了脸色,“是他?这怎么可能?当初不是他上疏请求皇上赦免再思哥,再思哥才能平安无事吗?”

  她一时情急没多加留意称呼,不过姜妈妈早就知晓她过去之事,她也无须多加避讳。

  “坏人是他,这好人也是他。”姜妈妈说起当年不为人知的秘辛,“当年三皇子仍是太子,他因勾结大臣贪了军粮,被皇上发现后痛斥了一顿,罚他禁足思过半年,五皇子见机不可失,便暗中设计布局,买通他府中的一些部属,将一些谋反的证据暗中藏在他屋里,再派人散布一些他对皇上不满的言论。”

  姜妈妈微顿了下,才又续道:“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传到皇上耳里,皇上震怒,派人前往三皇子府邸搜查,果真查获了一大批兵器和一枚宫中失窃的玉玺,还有一本名册,上头记录了九位准备同他谋反的官员姓名。”

  “后来呢?”寒露急切的追问,她只知道当年辛家是因卷入皇储之争而惹祸,并不知其中的细节。

  “皇上看了那本名册后,大怒的下令将这些官员满门抄斩,并将三皇子眨为庶人,流放关外,永生永世不得再入万安城一步,不过他没能走到关外便病死了。也不知是真的病死,还是被人剌杀而死。

  “那名册上的人多半都是支持三皇子的人,不过其中也有少部分是支持七皇子的,五皇子是想藉此来铲除两位皇子的势力,不过辛刺史并未支持哪一位皇子,是涂国舅刻意派人添上去的。”

  寒露又惊又怒,“他为什么要这么陷害辛伯伯?”“因为他与辛家有私怨。”

  “是什么私怨?”竟大到要灭了辛家满门?!

  姜妈妈看了她一眼说:“涂国舅原有意与辛家结亲,但被辛再思拒绝了。”

  “你说什么?涂国舅只为了这点私怨,就要害得辛家被满门被斩?!”她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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