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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出状元  第12页    作者:席绢

  正如贺元所夸赞的,小云是一个身形很灵活的小孩。当然,在山村长大的小孩,成日上山爬树、下水摸鱼的,只要没有饿得太惨,通常都身手灵活;但小云天生带有灵敏的应变能力,对危险的感知更是异于常人。虽然背后没长眼,但她光是听到赵玥的口气,以及他声音里的屏气聚力,就知道那个看起来比较顽劣的小公子就算没有扑上来揍人,也会拿东西打她。

  于是她转身的同时,朝右边闪了一大步,发现小芳竟然就呆呆地一直跟在她身后,也不知道要躲,眼看就要被皮球砸中,她一手拉开小芳,一脚抬起,以小腿停住了球,下一刻就将球给踹还回去——目标:对方的脸。

  这个反击太快,当然,也可以说,赵玥完全想不到那个村童居然接得住球,并且胆大包天地敢把球朝他的脸招呼而来;所以,他呆住了,全身无法动弹,只能无助地看着那颗皮球就要砸上他的脸——

  “嘭!”还是贺元有先见之明,他虽然不了解那村童,却是一直都知道他不是一个可以用常态眼光来臆测的小孩;所以,身为京城勋贵圈儿童组里首屈一指的蹴鞠高手,当然立即就能做出反应,抬高脚,将球给踢了回去,并扬声道:“接住!别掉了!”

  这球的落点正是小芳头上,由不得小云不接。

  小云再次把小芳拉开,半转个身,直接把球踢进鞠域里的球门内——那里还站着三个守门员呢,看起来像是把整个球门都封住了,但小云就这么随便一踢,便把球从场域外给踢进球门了!那道进球线,准准穿过两个守门员腰侧的微小缝隙。

  小云的想法很简单,把球踢得远远的,大家就都别玩了。她是真的没空。

  “瞎猫遇上死耗子啦!”赵玥一时忘了正在发怒,嘴巴张得老大,完全忘记保持贵公子风仪。

  这时贺明跑了过来,嚷道:

  “这是怎么回事?一群村童围着球门踢了老半天,守门的都放水了还死活踢不进去,可他怎么随便踢一下,就越过大半个鞠域把球给踢进去啦?”

  “难道这个位置最适合进球?来,我试试!”赵玥抱着一颗球跑过来,一把推开小云就要踢球。

  小云看似被用力推着了,其实早在赵玥的手推过来时,她就退开了,只装作有点踉跄的样子,省得那顽劣少爷觉得没动到她分毫,心中不忿。

  然后,趁着一堆人围过来时,她拉着小芳悄悄退走,无声离开。

  可惜她没料到贺元的目光始终都放在她身上。

  “喂!孩儿。”他叫了声。

  小云顿了顿,只好半侧个身回头看着他,等着听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跟我回京城吧。凭你蹴鞠的天分,先在我那儿锻炼几年,将来进入皇家蹴鞠队一展长才也不无可能。”贺元对他向来就看好,如今见识到他轻易就能把球给踢进球门,还是这样远的距离,倒不认为这是如赵玥说的瞎猫遇上死耗子,这是罕见的天分,这孩儿天生就该是蹴鞠人才,而且恐怕还是绝顶的那种。

  “我不想把玩儿的事当成活儿做。”小云依然拒绝。

  “恐怕你不明白你口中的‘玩儿之事’做到顶尖,能获得多少世人难以想像的好处。”贺元走到他面前,以最直白浅显的方式告诉他所谓的好处是什么——

  “你将会有整齐而保暖的衣服穿,你会有吃不完的粮食,你会住在比村长家更华美无数倍的宅子里,冬天有银丝炭,夏天有冰盆。你会得到很多金钱,金钱可以让你去雇用人帮你挑水劈柴干所的有活儿。”

  “你的意思是,去玩皮球,比考状元还好?”夸成这样,实在虚浮得很。

  “考状元当然是极好的,其它百业难以相比。但需知行行出状元,不是每个人都适合从科举里谋到出身,能专一做好自己擅长的,也是富贵之道。”

  小云歪着头,问:

  “行行出状元这意思,不是指天下人不管从事什么行当,都可以去考状元吗?”

  “当然不是……”贺元脱口否定后,煞住一堆接着往下驳斥的话。他可不能又被这孩儿把话题给带了个十万八千里远;从先前两次谈话,他就发现这孩儿思维很跳脱,想到哪里就把话题歪到哪里,一点也不在乎原先在谈的压根儿不是这个。弄到最后,连他都被带着忘了初衷,每每事后想起,都不住地懊恼于自己失了主控权。这感觉太糟了。

  “总之,蹴鞠玩得好,与考到状元是一样的。”

  “你哄我。”小云摇头。“若是一样,那么就不会有万般皆下品那样的话了。”

  “……你得明白,人的智慧铭言,我们引用它,不是为了拿来互相矛盾的。”

  其实也就是拿贵公子前几天说过的“矛”来戳他今日的“盾”罢了。小云轻笑出声,对贺元耸肩道:

  “我觉得,你只是书读得太少了。”所以才会被她随便几句疑问给弄得无言可驳,都要恼羞成怒了。

  书读得太少……

  这个乡野村童,这个号称没读过书、没上过学堂的乡野村童,竟然敢这样说他!

  这是,在嘲笑他吧?是吧?

  可恶!

  由于太生气了,整个人僵在那儿,一时无法动弹,满脑袋都气木了,连两人已慢悠悠走远都没有反应,忘了阻止。

  第7章(1)

  “……那么,你还想带那个不世出的蹴鞠苗子回京城,送他一场荣华富贵吗?”柯铭无言了半晌,问道。

  “哼。”这是贺元的回应。

  柯铭看着眼前坐在锦织堆里气呼呼的贵公子,想着那村童真是神奇,竟然能把这个血统高贵的少爷给气成这样。气成这样还不打紧,最了不起的是,把他惹成这样,却还不会被报复,甚至想都没想过要给他一个教训……

  这,该说贺元这个贵胄公子天生脾气涵养绝佳呢,还是那个孩子太过特别,就是能把人惹得发火又没法对他使脾气?

  当然,柯铭打贺元出生就认识他,对他的脾气了解得一清二楚。贺元虽然算是皇亲国戚里还算讲理的人,平常也懒得做些违法犯忌的事,对家奴护卫也从不打骂取乐,但那并不表示当他的脸面被甩落地时,会大方地一笑置之,不以为意。在贺元目前九年的人生中,敢招惹他的人很少,但不是没有,其中甚至有两位皇子,但贺元整治起他们来却是毫不手软的。

  这些皇子宗室、皇亲国戚家出身的小孩,从来不能真的当成天真稚童看待,都不是好惹的,心眼更像是从胎里带来,再小的年纪都不能小觑。

  “能让你这样上心的村童,必定有其不凡之处,倒也让我忍不住好奇起来了,可惜一直无缘一见……”说到这儿,柯铭脑中突然浮现一个想法,问:“阿元,那孩儿叫什么名字?”

  贺元一楞。这是个好问题,他还真不知道那孩儿叫什么名字。刚开始是不必知道,毕竟彼此阶级差太多,又只是这次短暂行程中偶遇的,转个头就会忘掉,又何必相问姓名?而,第二次再见,发现那孩儿是个蹴鞠好苗子之后,也只是想着或许可以收进自家国公府的蹴鞠队,当作人才储备。既然只是家奴一般的存在,身为主人家,也是不太需要知道他的名字的;然后,现在,贺元却觉得有些后悔,怎么就没问他的姓名呢?一个教他生闷气老半天的人,居然连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岂不可笑?

  “你问他名字作啥?”贺元问。

  “一个能教你这样上心的孩儿,定然有别于一般村童;而且能与我们这样身分的人说得上话,就更特别了。我想着,若你无意带他回京,而他又是随着其母在慎严庵打杂,那么,我想让他多陪陪我姨母。或许有个孩儿在身边陪着,能让她有点活人气,不再那样活得如槁木死灰、了无生趣。”

  “陈夫人仍然如此吗?”贺元凝眉。

  “是的。”叹气。

  这些日子以来,柯铭日日上慎严庵拜见他的姨母陈夫人,每次回来都骏紧眉头,心情一日比一日沉重。因为陈夫人的情况非常糟糕,柯铭不放心,却又无计可施,于是回京的行程一延再延,可眼看就要过年了,再不回去也不行,柯铭愁得头发都要白了。

  “这慎严庵的尼姑着实可恶!偏不让我见陈夫人,说什么不是亲属不得见面。陈夫人可是我娘亲童年时的伴读,怎么算不上亲属啦!”贺元忍不住要批评定恒师太的冥顽不灵。“难怪会被京城的‘镇宁庵’给发配到这儿来,也算是流放三千里了。我看定恒与她的徒弟们这辈子是别想回京了,连攀附权贵都不会!就算她清高吧,但做人总得讲点人情义理吧?我们千里迢迢而来,只是想探视,又不是要她放人,抬抬手的事儿,她就偏偏不许,说庵里的戒律就是如此,半点不肯违背。哈!什么戒律上足城的‘镇宁庵’都没人遵守了,她竟还死守着!”

  “可是,再怎样不喜,我们仍然得敬佩这样的人。”

  “历来清官酷吏都是没好下场的。”都败在不知变通上。

  “但和光同尘的、同流合污的、屈从权贵的,却是没人瞧得起。”柯铭轻笑。“定恒师太或许一辈子回不了京、当不了‘镇宁庵’的住持,可她得到了你的尊重。”

  贺元白皙的脸一红,别扭道:

  “哪有。”

  若没有,贺元早在第一次被拒在庵门外时,就让护卫将整个慎严庵给砸了。

  不过柯铭知道取笑人得适可而止,所以他接着说起那个令他感兴趣的村童。

  “阿元,我说真的,我姨母非常需要有别的事物来转移她的心思。你是没见到她现在的模样,都瘦成一把骨头了,除了抄经,什么也不做。我问过她身边的婆子,说她连睡觉都不踏实,睡得不多不说,还总是在梦里流泪,叫着妞妞。”

  妞妞是陈夫人唯一的孩子,五岁时不幸夭折——被推入莲花池里活活溺死。

  贺元虽然已经知道陈夫人的情况,但每次听到,还是觉得难受。

  “可那孩儿是个男的,恐怕没法让陈夫人寄托对女儿的思念。”

  “也顾不上是男是女了。有个伶俐的孩儿相伴,总好过日日自苦。”

  “我可没法保证那孩儿是个伶俐的,但确实是聪明,聪明而不顽劣,没什么小家子气的狡黠心思,对娘亲孝顺,确实是个好的。”而且,还富贵不能移呢,哼。

  “你说好,就肯定错不了。事不宜迟,明日我们让村长去带那孩儿过来,我得好好看看。”

  贺元点头,想到那孩儿堪称古怪的性情,笑道:

  “阿铭,要是你看上了,也得人家看得上你。这孩儿对权威财势很懵懂,我猜他对金钱的认知也就只有铜钱子,你把金锭银块搁他面前,他恐怕也不懂那是什么。你想要他帮忙你,就得开出他能理解的好处。”

  贺元这样一提醒,柯铭对那孩儿更好奇了。当然,好奇的同时,也有些头疼,问:

  “什么样的好处?充足的粮食?保暖的新衣?”

  “这些大概还不足以吸引他。”那孩子面对他们这些衣着鲜亮的人,可从来没露出半丝欣羡神色。

  “那还有什么会让一个村童挂记的?”

  贺元想了下,开玩笑道:

  “或许是,足够的书籍。”

  “啊?书籍?为什么?”这也太离谱了。

  “这孩儿大概挺想考状元的。”贺元还记恨着那孩儿说他读的书少,同时也记得那孩儿主动发问的问题里,“状元”两字出现的频率颇多。

  “啊?”柯铭张大嘴,满脸的不可思议。

  第二天,村长吩咐小芳去把小云找过来。小云就在小芳催赶下,拉着跑进村子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带到村长家,站在柯铭与贺元面前。

  小云四岁丧父,在逐渐懂事时,她们家就已经是村子里的特贫户,村子里的人偶尔接济她们娘儿俩些许,让她们勉强活着。拿人手短,定然低人一等,即使没有娘亲耳提面命,小云也本能地摸索出在村子里的生存之道。

  那就是:她们最好只让村民看到她们生活的艰辛,而不能让村民看到她们偶尔吃饱喝足;她们手上拥有的,必须是全村最差的,而不可以是同等的差。而,倘若她们有什么想得到的东西,最好表现出毫不在意,愈想要的,愈不可以让人知道她们心中势在必得。

  在村长简单告知两名贵公子小云的名字与家庭情况之后,贺元才终于知道他叫白云,虚岁七岁,父亡,家中只有寡母,再无其他亲人。然后,柯铭便温声地对小云说了他的亲姨母陈夫人目前正住在慎严庵的后院里孤单过日,希望能有天真童稚的孩儿去陪伴她,以宽慰她的心绪,而他看中了小云。

  “如果能让我的姨母喜欢的陪伴,让她日子过得愉快些,你有什么要

  求,但凡我做得到的,都可允你。”柯铭毕竟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了,在此行四个金贵少爷里,算是个“大人”。除了一路上得照顾好其他三个不满十岁的孩童

  外,安排行程、与人打交道,都是他的工作。他是个沉稳踏实的人,对小云这样1个小小村童,也是诚恳地说出自己的要求,并且愿意付出更多的报偿,并不仗势压人或颐指气使。

  “其实你不用特地跟我说的,你只要跟静默师父她们说一声,叫我每日陪着谁都不是问题,我都会好好干。”小云很老实地说道。

  “我希望先是你愿意了,我再去请求慎严庵的师父们帮这个忙,这样更好一些。”人与人之间的相处,都讲求一个心甘情愿、货银两讫,这样事情办起来才会圆满。但凡有一方不乐意,却勉强被要求去做,结果一定会很糟。柯铭的姨母伦落到如今处境已极是不堪了,又怎么舍得因为某些小小的细节没处理好,好心反而办了坏事,让姨母更觉日子糟心。

  虽然这个叫小云的孩儿才刚见上一面,还看不出阿元口中形容的“特别”在哪,但至少,这孩儿满坦诚;更别说长相端正,浓眉大眼,虽然一身补钉,可脸上却干干净净,不像其他村童那样拖着两管鼻涕,再不然就是黑抹抹一张花猫脸,一看就讨喜极了。然后柯铭又注意到了,小孩儿的十根手指也是非常干净,指甲修剪得短短的,指甲缝不见半点黑垢。干净的脸与手,就让人印象分往上直窜,觉得确实是村童里的佼佼者了。所以柯铭基本上对小云是满意的。

  “只要静默师父她们要我去,我就去啦,不会不愿意的。”小云点点头。

  “那我谢谢你。”

  “不用谢。”小云道。

  “阿铭,你谢他作啥?赏他几本书吧,实惠点。”贺元就觉得柯铭这个人做事总是有礼过头,对任何人都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连对个村童也一样,真是太过了。而且实在说,口头的感谢,对一个穷得没饭吃的村童来说,一点也不实惠,更不会感到受宠若惊,还不如给她一颗肉包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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