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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婢  第15页    作者:初七

  在瑞木修言终于耗尽自己的体力,倒卧在离儿身边沉沉睡去后,离儿半眯蓄眼,守候着男人,等清晨的到来。

  刚亮,离儿不用人提醒的就早早起身,想为刚回家的男人烧开热水,没想到,冯叔已经等在门外。

  他不作声,也要离儿安静,手向外一挥,只见几名家汉搬来一缸子热水,和香娘早起煮食的米粥和小菜,放在桌上后,冯叔便让家汉们先行离开。

  冯叔关门前,从怀中取出物品,递给离儿一只药瓶,压低声音以不吵到床榻上的人说:“大少爷身上带伤,好生伺候着,今日就别忙其他事了。”冯叔交代完后,便阖上木门,只剩离儿和瑞木修言待在房内。

  离儿也没扰醒男人,使出力劲,替昏睡过去的男人擦拭全身。好在他是睡着的,方巾擦过了伤口处,也不会见他疼着喊痛。

  上了药,她端详着久日不见的心上人,除了身上几处伤口和面容有疲倦的苍白,其他没啥大碍,就是不知道受了什么苦难,把自己搞成这样……

  离儿突然想到他昨晚的孟浪,才刚进门,就将她……

  摸摸热红的面颊,她有含春的羞。

  等着他睡饱的同时,她也没啥事儿要做,索性便躺回他身侧,搂着他挺直的胸膛,一同入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

  或许已经过了一夜,或许才经过几个时辰,睡懵的离儿分不清楚,尤其当男人再度压上她的身子,痴缠着要她回应他的热情,她也顺从他的意思,配合着他时,就搞不清今夕是何夕了。

  再次醒来,床榻上只剩她一人独眠,从床边的薄帘透进的微光,她不知道此时是黄昏或是清晨,只知道自己睡了许久,久到想不起来,上一顿餐是吃了什么?

  她强迫自己醒醒神,简单的打理自己后,便往门口走去。

  门咿呀的出声,惊扰了一群正在廊上忙着从梁枋换下素白灯笼,改挂上象征喜庆红彩带的仆佣们,但是他们没有太过欢腾的情绪,一点也无嫁娶人家的热闹,只对她这个大少爷特别疼宠的丫头,微微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

  因为瑞木修言的对待,让离儿的身分,特殊到无法衡量她在瑞木家,是匕还是下的地位?在两者都不明朗间,唯有与她相敬如宾,和平共处,才是卜策。

  离儿见他们似乎不愿多说什么,识趣的也不多问,反正事出必有因,这宅,就这么大,自然会有人告知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也不必久候,待她步入前往主厅的穿廊上,便见到正从祠堂回来的瑞木修:邑被人簇拥着往正堂走去。

  她在廊上的过弯处,向后退了一步,隐身在雕梁内侧,巧妙的躲藏,不与他们直接碰到面,她知道与他同行的人有许多族里耆老和庶少爷们都在,倘若她贸然出现,想必尴尬。

  瑞木修言大祭过天地与祠堂,感恩诸神、祖先,保佑瑞木家算是安然度过此劫,再祭家母沈婉,以慰她含怨不平之魂,要她平静,归西我佛,不问尘世是非恩仇。

  过后,与族老们和两个庶弟瑞木伯源与瑞木伯楚,大略说了连日来他在京城所发生的事情,包括朝堂上政变情势紧张,内忧外患四起,国难将至,近在眼前,所以,要他们记取此次教训,莫再任意妄为行事,要谨言慎行,否则逐出家门事小,逼着他做出就地正法,以杜绝后患之事,就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了。

  如今沈婉走了,瑞木应同也垮了,病着身子不管事情,而在瑞木修言还未归来之前,权力下放,一切家业重担全落到他们两兄弟身上,忙着忙着也昏头去,哪里还有空想东想西,加上自家大哥当初也是舍身相救过他们的,种种因素下来,就算有再多心思,也使不出来了。

  瑞木修言也趁此机会,祭出家训,阐明徽州瑞木家绝不分家,反之,若是自愿离开者,摘去姓氏,永不得再回瑞木家门,如此,只要他们兄弟一一人顶着瑞木这个姓,就一辈子是这个家的人,吃也共享,福也共乐,有难互助,有苦同卷田。

  “事情且明白了,只是,大哥,二弟还是不懂,您如今是要娶哪家闺女啊?”

  瑞木伯楚一开口,问出了同样是离儿心中的疑惑,她站在梁下,明知不该偷听,耳朵却是竖得老高,想知道瑞木修言的回答。

  “刑部尚书之女,伍颜。”

  瑞木修言稳健的应声,没有半分犹豫,她没看见他的表情是如何,只知道自己越往下沉的心,有如千斤石块般重。

  那心里可有我?

  因为我的心里有妹,想疼离儿……想爱你。

  他心里有她,他爱她,可他要娶的人……不是她?

  原来大伙儿忙着的,是他与尚书之女的婚事。

  这是早该预料到的事,只是她没想过这日子会来得这么快,这么急不可待,甚至让她没有喘息的空间,经年累月,用爱堆砌起来的堡垒,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全成了瓦片。

  也曾想过,大少爷是否会娶她为妻……不,就是当妾,她也愿意。

  只是心还是有所不甘,爱他越重,怨气越深。

  那个女子是谁?可美?可娇?教他爱恋?

  与他在京城相识,继而相恋?交付承诺,互许终身?

  那他回来再与她恩爱缠绵,算什么?

  难道,她是他养在地平的自有物?不需要交代情分,闲来无事,玩玩即可?

  冬日的清晨,她在地平上,抱着他踏下床的脚,用肚子温暖他受寒的脚心,从小到大。

  夏日的午后,她在地平上,跪着取扇替他掮凉,让他温书得以舒畅不流汗,从小到大。

  再多想,有何用?

  他是少爷,她是小婢。

  她不再听见里面三位少爷接着的谈话,因为泪已满腮。

  直到她听见自己的名字,才突然回神。

  “爹的意思是要为离儿正名,从今以后,她就是爹的女儿,咱们的妹妹,赐名瑞木花梨。”瑞木修言喝了口茶,继续说:“两位做人兄长的,往后可得敬之惜之,切记本分,莫逾越分际,听懂了吗?”

  瑞木修言沉稳的声音从内堂传出,强韧有劲道的在陈述事项,不容质疑的权威,除了懂,他们别无第二句话可以说。

  事情越来越荒谬了,她不知为何的突然在瑞木家正了名,当上小姐的身分,同时,她也成了他的庶妹子,可笑的是,他们才在夜里越过伦理的层面,进阶到一个天理不能容忍的境界,一翻身,她得喊他一声大哥?

  这是哪出洒尽狗血的京剧唱大戏?

  她没有心思再听下去了,对这戏,她没兴趣!

  因为他,连给她当妾的想望,也要剥夺!

  瑞木修言的婚事,如火如荼的展开,瑞木家上下动员全力,在最快的时间里挂上红丝彩锻,双喜灯笼,显得喜庆非凡,但和其他同等大户人家相比,娶个妾也不过如此,并没有特别现出奢华的作风。

  有人说瑞木修言待新妇也没特别疼宠,要不,大婚也不会如此仓卒,有人说,这也无可厚非,毕竟沈婉刚过世,实在不宜太过铺张,惹来口舌。

  最重要的听说,新少奶奶早在几日前已经过境徽州,一入州境,便由瑞木修全程领头,护送至位在车水马龙闹区的江口茶馆,里头有附设全徽州酒楼邰比不上的豪奢上房,以供新少奶奶入住。

  他们在街道上所经之处,无可避免的引来路人的围观,有赞贺、有起

  哄……全是欢天喜地。

  瑞木修言乘着骏马,一一的回过乡亲们的祝贺,他嘴角那抹称意的笑,是为新郎倌娶娇娘的意气风发,看在众人的眼里,那抹笑,是给新妇脸上贴满金片的骄傲,欣羡着她,被这男人如此欢喜的迎娶进门,肯定从此郎情妹意,未来白头偕老。

  倘若瑞木修言做到如此,还不算疼爱新妇吗?

  这问题,没有答案,即使多年以后,成了徽州人茶余饭后的话题,还是理不出一个头绪,成了永远解不开的谜。

  一袭玄青色的朝服披挂在瑞木修言寝房的一角,象征九品官袍的鹌鹑刺绣补子,让整间内室的氛围全起了变化,与新房的红烛绣帘、鸳鸯喜被相互辉映。

  官袍是离儿连着几天,夜不休眠所制出来的,这世道的人家,要嘛就着常服娶亲,有些身分的百姓,就着这样有品阶的补子官袍娶亲,是最为体面的。

  离儿在茶馆里打混长大的,当然也清楚。

  她到专门为官家人裁缝官袍的布店去走踏几日,跟老师傅千般请托,卖尽面子,才求来、哄来、要来一块正九品胸前补子的草图,她依着老师傅的画迹,一针一线的将图样绣了出来,老师傅画得极为传神,她的成品也所差无几,重要的是,这是她的心意。

  离儿也知道,这种东西,倘若瑞木修言派人出去寻一寻,自然会有上百条做工细致的补子可供挑选,可若不是出自她的手,她看不惯。

  很可笑吧?

  大少爷要娶的人又不是她,她竟然还心甘情愿做这些事,为他人做嫁衣?瑞木修言一进门,见到的就是这幅景象,躲了他好几天的离儿对着一件衣服在发呆……

  他自然也知道这娃儿在纠结什么,不与她明说,只是为了不想她太过担忧。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他反手一关,木门已上了栓。

  离儿转头前,赶紧拉回心思,忙着将情绪藏好,不让人窥见半分,“没啥。这冠服总算赶在大婚前做好了,给您试试,看合不合身。”

  她取下冠服,就要往他身上披上,却听到他说:“不必了,穿常服娶亲就行了。”

  他看着眼前九品补子的官服,内心复杂得可以,因为在他心里深处,他仍是有身为正三品文官的荣耀,要说穿其他的什么都无所谓,就是同样是官服,邢部侍郎的他如何披挂?

  离儿的手僵在半空,要上不下,跟她的心一样,起伏不定。

  “这怎么可以呢?您娶的人,可是尚书之女哪,穿常服迎娶,有失人家小姐的颜面。”

  “那又如何?”他才不在意那女人的狗屁颜面。

  “呃……”她该怎么回应?当事人都这么说了,难不成她要强迫人家穿她缝制的衣服吗?只是可惜了她的心机,想看他穿起自己亲手裁缝的冠服,是如何的称头与俊朗。

  而他,连这么小的心愿,也不愿迎合她的意思。

  “花梨可是怒了?”

  离儿特地忽略他给她的称呼,因为她还在适应这个新身分。

  “怎么会?是您要娶娘子,又不是离儿要娶。”不免失望的,她收起冠服,转身放置在案桌上,做出不在意的表情说话。

  他也没多在乎称谓的方式,又开口,“这么说,你是气我要娶娘子?”说是,他就能不娶吗?

  她要的也不多,只求能够待在他身边就已足够。

  离儿知道自己停顿了,显得心虚,所以故作惊讶的道:“才没!离儿只要大少爷好,没别的心思!”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翠儿和一铃合着欺负的傻娃儿了,再不经事,也有懂事的时候,再不懂人情世故,也知道不该让事情这么下去,弄得一团混乱不说,还沾惹来狐狸精的骂名。

  “是吗?”他睿眸一厉,“那上床去。”

  冷不防的,他这么一句暗示的话,瞬间就让她有如置身雪地,身子是那样寒冷。

  她瞪大杏眼,转身面对他,一脸难以置信,“我……您……”

  他们不是兄妹吗?这是他说的啊!是兄妹,又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那日她还不知事的,那也就算了,但如今怎么可以再荒唐至此!

  “不行!这不可以!您要娶亲了,而且……而且我们不是……”她说不出那两个字,怕是被人一语戳破旧创一样,会伤,会痛。

  “那有如何?”

  又是这句话!他是否真的随意到随便的境界?

  “您怎么能如此说话!”她错愕。

  他也不理她怒气上扬的原因,劈头就要她给个回应,“没别的心思?那就到床上去证明给我看。”

  “证明什么?”他到底还想她怎么样?再难过,她都愿意抽身了,再不

  堪,她也愿意当他庶妹子了,只要还能在这宅子的远处望着他,知道他过得好,就是她这辈子不嫁人,也甘愿。

  可这不代表她能让这段感情这么荒唐的继续进行,欺骗自己他还独爱着她,颠覆世人对伦理的观感,背叛他即将要进门的妻!

  “证明你是我的女人,就算我娶妻,就算你是妹子,你的心,还是在我身上,而你的身体,还是只有我能占有。”他的眼眸闪过试探的光芒,很快,快得让离儿捕捉不到一分。

  她的心会一直在他身上,这点,连她自己也无庸置疑,可是她无法用身体去证明,她做不到,她不是那种女人!

  “离儿会一直在您身边陪您,不离不弃,但离儿做不到……证明。”

  “你这么说的意思,摆明着就是要和我断了关系,这还叫“没别的心思”?”

  离儿不解的望向眼前的男人。

  不然他还想怎样?他不就是想断了关系才娶别人,才立她身分的吗?如今这么说,又算什么?

  “还不懂吗?没关系,大少爷解释给你听。”他的声音一如当她夫子那时温和谦良,可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可是天差地别。

  他倾向她的身,与她拉近距离。

  “这意思嘛,就是在说,你我身分再如何变化,往后情势如何走向,都不会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然而,其他的事,你也别胡思乱想,伍颜她并不会对你造成威胁,就是地位都远不及于你,而我们还是如同往常那样生活,一点都不变。”大手覆上她如蛋壳般无瑕的脸,爱怜的说道。

  一点都不变……

  所以他的意思是要求她过着以往的日子?闲来无事还得上床伺候他?不知礼义廉耻的与他共谋,放荡的与他苟合,一块背弃他的妻?

  “我做不到!”他要怎么对待他自己的妻子,她管不着,可是要她欺负人家小姐,她做不到!

  离儿如今才看清她的少爷竟是这种男人!比到娇香茶会寻小妾的男人还要不如!至少那些男人还是征得正妻的同意,才会迎娶小妾,谁像他,要她不明不白的用庶妹的身分……和他暗渡陈仓,还要与他……这么令人不齿的要求,亏他说得出口。

  瑞木修言狠下心肠,继续说:“做不到也得做!谁教当年你硬是要留在我身边,既然许下承诺,就容不得你后悔!”

  他说完,也不再让她有回话的空间,打横抱起不安分的她,踏上了床,用实际的动作,证明他粗野蛮横的决心。

  她从哭喊到屈服,从哀求到顺受。

  整整一夜,她总算断了拒绝的念头。

  淋漓尽致的欢爱过后,她转身面向内侧背对过他,说话的声音是嘶哑的,可见方才的云雨有多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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