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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戏谁  第5页    作者:沈韦

  史头儿僵了下,吭了声算是同意,便领着他的人离开,不过今日解子焰与路织雨让他颜面无存,这个梁子结下了,他日,他定会加倍讨回。

  第3章(2)

  史头儿走后,织雨这边的人全都送了口气,他们望着解子焰,内心百感交集,既感谢他出手相助,又不得不猜他是否另有意图,最重要的是他们全都以织雨马首是瞻,她没表示之前,他们不会有任何动作。

  赵头儿倒是不急着离开,他摸了摸鼻子,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依他看,解子焰也不会马上离开,总会和路织雨聊些什么,他正好听出些端倪,看穿解子焰的心思。

  “史头儿不会再回来找你麻烦了,倘若他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再向你寻衅,告诉我一声。”灼热的黑眸深深凝望着她。

  这是个未言明的宣告,他们心知肚明,今后他已将她纳入羽翼下保护,说不开心,不渴望是骗人,但骆织雨并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他们两人之中,总得有个人保持理智才行。

  可炙烫的目光灼烧她的理智,教她难以抗拒。

  他从未如此凝望她,仿佛她是世间最美丽、最独一无二的女人,她猛地羞红了双颊,感到心慌意乱,想逃避他带有侵略的眸光,可骨子里不轻易服输的倔气浮了上来,让她撇下羞怯,迎视几乎要吞噬她的热烫。

  “谢谢你的仗义相助。”很好,她的声音很平静,丝毫没有泄露出羞怯与紧张。

  她是二十二岁的大姑娘,并非十五、六岁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绝对不会因男人过度的注目而害羞不已,就算真的不小心受到迷惑,心头的小鹿已经要撞破胸口,她也有把握佯装无事,不被对方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娇软带着甜意的感谢,沁入他的心口,使他听了浑身舒畅,红酡的粉颊,如可口香气四溢的桃唇召唤他亲近、啃咬,他的心如遭雷击般剧烈震动,不让任何人欺侮她的念头,更加根深柢固。

  “你和我之间,从来就不需要客气。”假如没有十二年的疏离,或许他们俩已经成亲了。

  是的,怎么可能不成亲呢?他们俩从小就腻在一块儿,喜欢彼此的陪伴,喜欢聆听对方说话,偶尔吵架,她使起性子,他也会马上哄得她灿笑如花,两小无猜的两人生命中有的是满满的欢乐与笑声。

  他从未说出口,或许他早已认定她了,是以才会在媒人婆踏坏门槛、各家千金讨好示意下仍不为所动,因为他的内心早空出一块唯有她能进驻、而其他女人无法触及的位置。

  给人无限现象空间的暧昧言词,使大伙儿倒抽了口气,狐疑的目光来来回回在这对年轻男女身上兜转。

  发现大家都被他的话误导了,织雨急得想大声喊冤,幸好及时住了嘴,若她大声疾呼撇清关系,反而会让人觉得做贼心虚,是以她该做的是泰然处之。

  “你我连点头之交都称不上,那会有什么交情。”大伙儿全都听好了,她跟解子焰没有任何暧昧不清的关系,他们已经许久未曾交谈,今日所发生的事全属意外,往后也不会再发生。

  摆明的拒绝,使解子焰抹了把脸,大伙儿觉得他就要当众翻脸,紧张兮兮的小紫连忙将织雨护在身后,解子焰却笑了。

  他这一笑,唇角勾扬,朗目灿然若星,俊挺耀眼,众人沈浸在他过人风采的同时,不免推敲他为何不发火。

  其实他是被激怒了吧?骆织雨当着众人的面给他难堪,他应该很想狠狠掐死她才对,可是他却笑了,这是否表示他想玩阴的?

  ‘金织坊’这边的人不安地防备着,心想才刚打发掉瘟神,却又来了个煞星,‘金织坊’未免也太时运不济了。

  己方人马的不安清楚传达给织雨,她恼怒的瞪了他一眼,冷凝着脸以淡漠的语气对他说:“解当家,借一步说话。”

  “小姐!”小紫吓坏了,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他们的面说,非要到一旁去不可,假如解子焰突然动手怎么办?

  “好。”解子焰爽快答应。

  “当家的,万万不行。”李全吓坏了,人心隔肚皮,谁晓得路织雨要当家的到一旁说话,是不是挖了个陷阱给当家的,如果她突然大喊非礼,那当家的一世英名岂不是毁了?

  “没事,你们不用紧张。”织雨淡然道,率先走到仓库后头驾着各色轻纱之处,众人看得见却听不到他们谈话内容的地方。

  解子焰朝李全等人摆了摆手,要他们别胡思乱想,便跟着织雨到后头去。

  天青、雪青、淡青;翠蓝、宝蓝、石蓝;油绿、柳绿、墨绿,如梦似幻的轻纱架在两人身周,轻款摆荡。

  他双手环胸,如神祗般傲然而立,气定神闲地等她开口。

  “解当家,不论你是基于什么理由出手帮我,我都很感激你……”

  “子焰哥哥。”解子焰打断她的话。

  “什么?”她楞了下。

  “以前你都叫我子焰哥哥的,难道你忘了?”他提醒她。

  “我没忘,但那已是过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该当着众人的面把话说得如此暧昧,好像你我之前有啥不可告人之事。”她气忿的对他低咆,就差没张牙舞爪。

  她那娇娇软软的嗓音丝毫不具威胁力,加上幼嫩的脸蛋,只会令人觉得是小女娃娇嚷发脾气,即使她已经气到想宰了他,他仍感觉无关痛痒。

  现下他最想做的就是揉揉她的发心,然后将她用力带入怀中,以温柔的话语哄她。

  其他人拉长了耳朵想听他们说什么,无奈他们再努力,依然没办法听到内容,唯有藉由两人脸上的表情及身体的动作试着猜些端倪。

  “更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紫与李全有多会胡思乱想,我是跟你说认真的,你不要笑!”她气得跺了跺脚。

  他敛去笑意,正色道:“我也是跟你说认真的,你该叫我子焰哥哥。”

  她为之气结,嘟起的嘴巴吹了口气,吹扬起额上柔细的发丝。“我真的快被你弄疯了,我在跟你说东,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跟我说西。”

  “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她那气恼地吹头发的小动作,惹得他爱怜不已,很想上前一步动手为她整理吹乱的发丝,不过看她气成这样,他最好先按兵不动,以免被她狠踢一脚。

  她翻了翻白眼,是她错了,她不该对牛弹琴,她怎会傻得期望他会照她的意思去做呢?

  “小雨,你可还记得你小时候曾对我说过的话?”

  她谨慎的看着他问:“小时候我对你说过的话可多了,你是指哪一句?”

  “你对我说过,以后我所穿的衣袍全都由你裁制。”如此重要的承诺,她不可能会忘记。

  “我有说过吗?我不记得了。”织雨厚着脸皮选择说谎,乌黑的眼眸不由自主回避他过于精亮的黑眸。

  轻易被看穿的谎言,惹来他一阵轻笑,他情不自禁探出手揉了揉她的发。“别逞强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你一说谎我就会知道吗?”

  突来的碰触让她吓到,又羞又窘地跳开来,心虚的咕哝:“我才没有。”

  “还说没有,你又把双眼移开了,算了,你要死不承认,我也不强逼你,不过说过的话总是要实现不是吗?”

  “我很忙,没空裁制你的衣袍,况且你的衣袍不都由‘银织坊’裁制?我觉得做得很好,不需要我。”别逗了,她若真替他裁制衣袍,肯定会闹得满城风雨,她才不要。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银织坊’输你‘金织坊’一大截,你不会是为了不兑现承诺,故意推托吧?”翘起的左指轻敲右上臂。

  “我才没有藉口推托,你也知道宫熙禛与苑舞秋就快成亲,他们要穿的大红蟒袍与嫁衣都交由我缝制,你说,我怎么会有多余的时间为你裁制衣袍?”呼,差点就忘了她拥有最好的藉口。

  “凭你的秀技,这点小事根本就难不倒你,何况,你别忘了,我方才帮你一个忙,你嘴上说感激,却不愿兑现承诺,更糟的是还想过河拆桥,会不会太过分?”他不以为然的啧啧出声。

  “……你现在是要讨人情?”她怎么会笨得没想到,他帮她必定另怀目的。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或者你比较偏好当背信弃义之辈,那我就无话可说。”解子焰偏头瞅着她坏心一笑。

  “……”他就是说,她若不想落人口实,就得乖乖还他人情,叫他一声子焰哥哥,再尽心尽力为他裁制衣袍。

  怎么会这样?她从未害过人,也没做过卑劣的事,一直是循规蹈矩、安守本分,老天爷为何要这样惩罚她?

  “如何?想好该怎么做了吗?”解子焰挑了挑眉。

  “趁火打劫,不是君子该有的作为。”

  “有恩不报,也不是为人处事的道理。”

  “常言道,施恩莫忘回报。”

  “偏偏我这人讲求公平,既有付出,理当得到应有的回报。”

  她输了,输在脸皮没他的厚,输在不如他的巧言令色,她简直是输得一塌糊涂,被逼到无路可退。

  织雨挫败得想要扯发抱头尖叫,可是,自尊心不容许她在他面前示弱,她说什么都得挺住再挺住。

  “看来你是决定当忘恩负义之徒了。”他遗憾的直摇头,深邃的黑眸故意流露出她怎么会是这种人的鄙夷目光。

  她挺直腰杆,凶狠的瞪着他。“谁说我要当忘恩负义之徒了!”

  这话若传出去能听吗?她不能让‘金织坊’跟着蒙羞,只得忍气吞声认了。

  “哦?那就先叫一声子焰哥哥吧。”解子焰坏心的得寸进尺,一是想逗逗她,二是他真的太久没听她甜如蜜般地唤他,想念得紧。

  “子……”织雨咬牙切齿,好不容易才将子字挤出口,可在见到他眸底闪烁的戏谑时,接下来的字便被她硬生生吞回去。

  不甘心受制于他,更恼于他摆明的欺负,她没多加考虑,狠狠踢了他一脚,“啊!”攻击人的恶徒反倒惊讶的掩唇惊呼,慌乱的美眸迎向无辜的受害人。解子焰痛得弯腰扶着左腿胫骨,抬眼迎视那显然自己吓到自己的人儿。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都倒抽了口凉气,瞪大眼看接下来的发展。

  骆织雨羞窘地想挖个地洞转进去,歉然地对解子焰蠕动着唇,吐不出半句话。最后,没有任何解释,也不敢迎向其他人惊骇的目光,她抱着头窝囊地转身拔腿就跑。

  第4章(1)

  隔日,雨仍稀里哗啦不停的下着,京里的富商贵冉、风雅人士一反常态不顾大雨会减损自身的贵气风雅,皆有一同出现在位于朱雀大街上,全京城最大、最富丽堂皇、最多小道消息流窜,日日歌舞升平的酒楼——“京饮酒肆”。

  酒肆内几乎每一桌都坐满了人,众人高谈阔论,使得酒肆一大早就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所有人的注意力不在琴艺精湛的乐师身上,已不再随着乐曲曼妙舞动的舞娘身上,他们无视生动绝妙的表演,皆异常兴奋的讨论着昨日发生在骆家仓库的趣事。跑堂端着餐点、香茗来回穿梭在每桌贵客之间,热烈的谈论在各桌间响起,有的互通有无,有的则是暗中较劲,看谁得知的内情比较多。

  “你一定听说了,昨个骆家和解家真的杠上了。”一名方头大耳的年轻男子对着朋友说道。

  “啧,这事昨个晚上就已经传遍整座京城,你现在才晓得?”同样穿着华贵的好友嗤笑的挑了下眉,狠狠嘲笑朋友太晚得到消息。

  “我得到的消息不仅如此,据说骆织雨下重手将解子焰打得鼻青脸肿,几乎面目全非。”方头大耳男子得意地伊不为人知的秘密,还特意扬高声音,好让其他桌的人都能听讲。

  此举果然挑起其他人注意,每个人皆聚精会神,想听他有什么更不为人知的内幕。

  “骆织雨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会有能耐将解子焰打得面目全非吗?我瞧不可能。”有人提出质疑。

  方头大耳的男子得意述道:“哎!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骆织雨凭借着瘦弱的外表唬过大家了。其实她是深藏不漏,若非如此,她爹临死前怎么会将金织纺交到她手上?”

  “那是因为她弟弟年纪尚小,不交到她手中也不成吧?”又有人不服地提出。

  “啧、啧!说你们不懂,还真的是不懂,事实的真相是骆织雨曾经受过高人指点。有手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的本事,解子焰压根就不是她的对手,自然被她打得惨不忍睹。”这是秘密中的秘密,看在大伙儿同住京城,平时又都在京饮酒肆吃喝玩乐,他这才勉为其难说出来与大家分享。

  “我不相信骆织雨真有那么厉害。”

  “那个……骆织雨就算真受过高人指点,武艺高强,那与她接掌‘金织纺’一点关系也没有不是吗?”那根本就是两码子事。

  “不过解子焰被她打得落花流水,说不定她真是深藏不漏哪!”谁管她接掌“金织纺”的原因为何,重点是解子焰真的在她那儿吃了亏。

  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纷纷之际,又有人跳出来作证。

  “其实我也听说骆织雨会轻功水上漂,甚至还听说连武艺高强的君傲翊都不是她的对手,你们想想,君傲翊可是武状元出身,又是皇上的亲军,他爹更是响当当的镇国大将军,连君傲翊都不是她的对手,你们说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接下来又有人说,曾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看见骆织雨趁着四下无人之际施展轻功飞檐走壁,又有人说曾有幸见到她隔山打虎,还有人说她曾出手阻挡一匹在街上狂奔的疯马。

  大伙儿越说越离奇,越说越精彩,活灵活现的,透过他们的嘴,骆织雨成了无所不能,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女侠客,所有人赞叹不已的同时,也暗暗同情被她打得仅剩半条命的解子焰。

  骆织雨隐忍解家已久,这回出手,解子焰应当已学乖,日后再也不敢向天借胆招惹骆织雨了。

  叫人瞠目结舌的流言在京城迅速传开,传说中被打得去掉便条命、连亲娘都认不出来的解子焰消失了好些时日,未曾到过解家商行,更加证实了传言的可信度。

  虽然商行里的张管事与伙计一再强调解子焰是出城去,并非如传言中遭骆织雨打伤卧床,可惜。任凭他们说破了嘴,仍是没人肯相信。

  好事者在解家商行证实传言后,便又兴致勃勃地跑到对面的“金织纺”去看传说中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骆织雨。

  整条玄武大街为这有趣的传言,变得比昔日还要热闹,人潮成天在解家商行与“金织纺”闲来回穿梭,络绎不绝。

  十二年前,骆织雨体会过流言蜚语的可怕,十二年后,她再次身陷风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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