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庙会……」她记得七夕的故事,是在诉说织女与牛郎一年一会的故事,由于故事动人凄美,聪明的商家便利用这个节日大赚一笔,毕竟多得是向往恋情的姑娘为求一段好姻缘而肯付出一切。
「这种特别的节目,齐公子应该要找特别的对象,而非一般的朋友,否则会让喜欢你的姑娘误会了。」语毕,她垂下眼帘浅尝香茗。
齐展翔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离安,我们认识多久了?」
「两年有余。」
「那你可曾见过我的身边有其他姑娘?」
「不曾。」孙离安不太清楚齐展翔怎会突然问她这些问题,不过仍是一一回答。
「这样你还不懂吗?」
孙离安抬起头迎上齐展翔审视的目光,脑内一片空白,因为她确实不懂。
齐展翔叹口气。「离安,我喜欢你。」
困惑的神情一下子领悟,没有羞红脸蛋,也没有不知所措,孙离安的反应一如平常般的镇定,仿佛刚才听见的不是他的心情,而是正在讨论某本艰深难懂的书籍。
沉默过久,齐展翔不由得问:「那你呢,你可喜欢我?你愿意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吗?」
两人因书而相识,深谈后他发现孙离安是个不可多得的睿智女子,慢慢便由欣赏转为喜欢,就不知她是否也这么想了?
嫁给齐展翔或许是个不错的决定,毕竟齐府家大业大,有利于她寻仇,可……她实在没想过要和齐展翔当一辈子的夫妻,或许他们相处融洽,但她的心底早已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她再也不可能对其他人动情。「齐公子,很抱歉,我一直将你视为朋友,对你并无男女之情,只是敬你为兄长。」
「敬我为兄长,却永远以齐公子来称呼我,你不觉得有些矛盾吗?还是你非常喜爱你的大哥,才会不愿喊我一声兄长?」
「你、我之间与我大哥完全无关,请勿将他牵扯进来。」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肯给我一次机会?」
「齐公子,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娶我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两年的时间若还不够了解你,那么无论要多久,我都愿意等待,只要你肯陪在我的身边。」
另一个男人也要她陪在身旁,而她……已经答应了。「即使有血缘关系都有可能摸不透对方的心,更遑论仅有两年交情的我们,你对我只是看见你想看的部分,根本不曾认识真正的我!」
真正的她一心想要复仇,真正的她会冲动得不顾一切,真正的她想牢牢抓住的是孙纵横,让他只属于她,真正的她……早就埋葬了。
「我相信真正的你也是这般的善良聪慧,我再也找不到像你这样适合我的人,嫁给我,我一定会好好的对待你。」
齐展翔很会说话,孙离安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反驳,但她隐隐觉得不对——她并非是为了齐展翔而活到现在,她是为了自己而活。「齐公子,你若想找个善良聪慧的对象,胜过我的姑娘比比皆是,你实在不必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我出来太久,该回去了……」
「离安,我对你是认真的!」齐展翔扣住她的手。
孙离安冷冷的瞪着他,直到他放开她。「可是我并不需要齐公子对我认真,诚如我刚才所说,镇上有更好的姑娘,齐公子何必关注毫不起眼的离安呢?」
「你若有心,就能明白为何我会专注于你了。」齐展翔不禁苦笑,虽不至于情场无往不利,可他对自己一直很有信心,无奈却遇上无心的孙离安。
「离安有心,只是心不在此。」
「那孙纵横呢?你对他也能如此的理智又无情吗?」每次听闻闲言闲语,他都不当一回事,他相信她绝非那种为了财富而作践自己的姑娘。
「他是我大哥,也永远都是我大哥,我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兄妹之情,希望齐公子不要听信那些流言。」
「你们真的只是兄妹之情吗?你就这么相信孙纵横对你没有非分之想吗?」
孙离安忍不住叹气,很失望齐展翔竟会有这么肤浅的质疑。「齐公子,该说的离安已说尽,若你还有疑惑,那也是你的问题;既然你不肯罢手,我想我们应该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这两年来多谢你的指导,离安感激不尽,今日之事就当从不曾发生,出了这里请绝口不提,往后离安将不会再来水乡茶馆,齐公子请保重。」遇上麻烦事,她从不心软,立刻快刀斩乱麻。
齐展翔确实很好,可惜不适合她,也不是她想要的那个人。
那天她做了两个决定——
一是不再前往水乡茶馆,即使齐府后来依然派人邀请她,她也以各种理由搪塞,绝不再去见他,直到齐展翔离开长安镇;一是她直接向孙纵横讨了份孙府管事的职务。
她的心意全都给了孙纵横,无奈……
上天给了她一分无法响应的感情,既然如此,她心想与孙纵横当一辈子兄妹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她能永远陪在他身边,回报他当年对她的救命之恩。
第5章(1)
每天早晨醒来,孙离安向来精神抖擞,绝不贪睡,会迅速打理好自己,不过今天她却在镜台前多耽搁了好一会儿,只因昨天孙纵横要她每天更换不同的发簪,为此她有些烦恼。
她向来喜欢利落又简约的装扮,可为了信守承诺,她只好打开柜子,看着里头两百四十三枝发簪,全是孙纵横送给她的。
为了记住顺序,她把每枝发簪都标上日期。
每枝发簪都有独特样式,没有重复,看得她眼花缭乱,一时不知该选哪枝才好。
既然无从挑选,她决定从第一枝开始佩戴,如此就不会重复了。
第一枝发簪令她印象最深刻,那是她刚到孙府,孙纵横带她上街时买给她的,样式简单却满是心意。
轻轻插上发簪,照了照镜子,她满意的离开房间。
出门后碰到刚清醒的孙纵横。「离安,你这样……真好看。」说也奇怪,她不过是多了一枝发簪,他怎会觉得她变得很不一样,好像更柔美,看得他脸红心跳。
「有吗?」孙离安狐疑的问。
「当然有……以后你每天都要记得更换,我会检查的,知道吗?」他霸道的命令,转身不敢再看美得不可思议的她,就怕自己一时忍不住,会变成禽兽了!
孙离安却是哭笑不得。
***
从那天起,每天早上孙离安都会更换发簪等着孙纵横验收,而这事也成了他每天的期待。
这天用过早饭,孙纵横在出门前,慎重其事的将孙离安叫到面前交代一件事——
擦背?!
孙离安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愣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是要我帮你……擦背吗?!」
「没错。」孙纵横答得斩钉截铁。
后来他又前去请教梁薄云,根据好友的说法,除了要主动积极外,由于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对外又是义兄妹,这层关系太久,难免中间会因「兄妹」的条件而隔开两人,因此除了搭桥越过,也得让孙离安正视他是男人的事实,所以好友建议「肌肤之亲」会是个很好的开始。
想想他们最近一次的「肌肤之亲」是在孙离安熟睡后,所以她才无法感受到他是男人的事实,那就从擦背做起——这当然也是好友的建议。
即便觉得有些不妥,可一想到她,他就决定豁出去,否则孙离安若是嫁人,他必定会后悔莫及。
「呃……」虽然她身为孙府管事,掌管孙府大小事,可是……帮他擦背似乎不在她的工作范围内。「你是认真的吗?」
「没错。」他再认真不过了。
「好吧!」因为他还是义兄,兄长的交代要听,所以她只能勉强答应。
「晚上我等你。」说完微笑离开。
到了晚上,孙纵横刚入浴池不久,身后便传来开门声响,这让他的心跳得很快,本以为要大费周章才能说动她,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快,令他欣喜若狂。
当她进来后,先是传来东西碰撞声,后来才是她的脚步愈来愈靠近的声响;等了好一会儿,等不到她的动作,孙纵横以为她在害羞,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这是不是代表你其实有点在意我?」
背对着孙离安,他缓缓诉说着心中的情意。「离安,我……」
「呃……少爷,我不是离安姊姊。」她是可怜又无辜的念镶。
孙纵横听到念镶的声音,猛一回头,果真看见念镶一脸的尴尬,却完全没有羞涩。
「怎么是你?!」慌张地抓起衣服挡着自己。
少爷的动作好好笑,念镶突然涌上一股笑意,却又不能笑出来,心想少爷该不会是为了离安姊姊而想守贞吧?
念镶一手持无患子,一手持布巾,「离安姊姊说少爷需要有人帮他擦背,她很忙,所以派我过来……少爷真要念镶帮忙擦背吗?」她怎么感觉离安姊姊是叫她过来送死的!
自从孙夫人知道少爷要娶她后,最近孙夫人频频找她聊天;对她而言,有东西吃固然好,但与夫人的谈话内容完全不适合搭配甜食,让她食之无味。
少爷和离安姊姊是当事人,看不清真相还情有可原,但身为局外人的孙夫人怎么也看不清事实?
唉!孙夫人已一厢情愿的将她视为未来媳妇,每天和她商量着婚礼的筹备事项,没想到现在她还得来帮少爷擦背,她真的很无辜啊……
「你……唉……」孙纵横望着念镶,一脸颓丧样——他要的人又不是念镶。
念镶不愧是由少爷拉拔长大的,深知少爷的心事,「少爷有事,念镶服其劳;少爷请等着,念镶去去就来。」直奔孙离安的厢房。
「帮少爷擦好背了吗?」
「不……离安姊姊,那个……少爷说你不过去,他就不起来了!」他们小两口斗嘴,何必牵扯到她身上,她是无辜的好不好?
「不起来?!」
「是啊!少爷在耍脾气,说本来是让离安姊姊帮他擦背,却派我过去,少爷很不高兴,所以他说如果离安姊姊再不过去,就算水凉了他都不会起来!」少爷,为了您的幸福,只好委屈您一点了。
念镶说得信誓旦旦,孙离安却有些怀疑,毕竟她认识的孙纵横并不会要这种脾气,不过想到每天早上他起床时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离安姊姊快去吧!要是少爷着凉,可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
孙纵横才不可能真的待到水凉不起来,在放心之余,孙离安又继续忙公事,直到戌时末,她要回房时,蓦然想起念镶说过的话语,忍不住经过澡间。
她一探头,险些看得昏倒——没想到孙纵横居然真的还在里头!
一个时辰过去了,水早已凉透,时序入秋,即使他有练功,浸在冷水里也可能染上风寒,她好心疼他竟这么不知轻重。
没再多想,她立刻推门进入澡间。
但她还没出声,孙纵横已先开口,「念镶,别再劝了,我晓得离安不会过来,等会儿我就会起来,你先回房休息吧!」
盈满感叹的失落语调听在孙离安的耳里,让她感到好愧疚,本以为他不会犯傻,结果他却真傻了,难道他真的在等她?!
本以为让念镶来会让他高兴一点,结果他更不悦了,莫非……唉!不是说好不再胡思乱想——既然他已决定要娶念镶,她就不该再想其他的事。「水冷了!」
「离安……」听见她的声音,他转过身,显得十分高兴。
「我先帮你添热水。」命仆人立刻增添热水,她卷起袖子,拿起布巾。「你……不转过身,我怎么擦背?」莫名羞红了脸。
孙纵横闻言,连忙转身。「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太忙,又怕错过时间,才会让念镶来代劳。」他宽阔的背曾经只属于她一人……直到念镶来了。
「念镶没你懂我……」
「给她一点时间,总有一天,她会比我更了解你。」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当一个人的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人,这样还能轻易的被其他人给取代吗?」像他就做不到!他若是认定一个人就是一辈子,永远不会改变!
「这世上没有永恒不变的事,即使是血缘关系,也会自相残杀,不是吗?」
「我不会变。」四个字掷地有声。
孙离安的手不由得顿了一下——他这是说给她听吗?「离安也相信你不会变。」
「我……」
「你闭上眼休息吧!让离安专心服侍你。」她已很努力的不再妄想,也不敢想了——早在听到他说对她只有兄妹之情后,她便再无奢望,只能专心做自己的事。
既然他要她擦背,她就单纯的帮他擦背,毕竟这样的机会应该不会有下次才对。
***
说是不会有下一次,孙离安却想错了——
本以为那次上街、擦背都只是他的心血来潮,谁知在接下来的日子,不论是上街、拜访客人、接待重要人物,她都得出席,仿佛成了他的贴身婢女;他也强迫她得习惯喊他的名,喊错一次罚一次,为了早日习惯,她只好改变对他的称呼,毕竟受罚陪他同床共枕可不是件好差事。
同床……真亏他想得出这样的惩罚方式!
而从那时起,「叫床」也变成一件棘手的工作——
以往孙纵横会乖乖躺在床上,直到她搔痒后才「惊醒」;最近的他反应却十分「奇特」,不再逃得远远的,而是直接抱住她。
起先她会脸红心跳,全身僵硬得动不了,可次数一多,慢慢也习惯了他,甚至还好整以暇的观察着他的五官,毕竟能如此近距离与他相处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她是长大后才晓得男女有别,知道自己不能再像过去那样,睡觉时若害怕就去找他陪睡。
他的胸口、他的呼吸,真的让她好怀念,如果她能枕一辈子,不知该有多幸福……
她沉溺于往昔的美好,却在下一瞬间惊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拾起思绪,「纵横,不早了,该起来了。」
孙纵横睡眼惺忪地张开眼,冲着她一笑;孙离安以为他醒了,没想到却被他骤然一吻。
她尽量装出不受影响。「纵横,不早了,该起床了。」
好不容易孙纵横清醒了,他毫无歉意的说:「离安,我又抱着你啦?真不好意思。」今天终于大胆的偷亲她,没想到她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唉!他好失望。
待他一松手,孙离安立刻起身,「不好意思,我忽然有事,你自己穿衣吧!」语毕,头也不回的冲出去。
她一路疾奔,经过回廊、弯过书房,奴仆见她打招呼,她也抬不起头;孙夫人向她道早安,她连步伐都没敢停,整个人直至撞到厨房的墙壁才蹲下,也才想到自己为何不直接回房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