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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能使鬼推磨  第8页    作者:何舞

  他似乎刚刚才跑了老远的路,额上还冒着细汗,黑发有些汗湿地散落在额上,白皙俊秀、精致如玉的面孔上有点微微泛红,不知是少见的羞赧还是因为热……

  那么踌躇不安地站在那里,眸光淡淡流转,渴望、迟疑、不安,甚至从骨子里散发的孤单,让樱宁的心都揪了起来。

  唇瓣轻扬,她向他露出一朵可人的浅浅笑花,刹那间,仿佛漫山遍野的鲜花哗啦啦地绽放开来。

  那笑容感染了忐忑不安的少年,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一亮,笑容缓缓地自心里蔓延出来。

  明媚得就像要召唤那消失已久的春天。

  整个轩辕侯府里的人惊讶地发现,不过半年时间,恶魔般的小侯爷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

  每天一下学,小侯爷头一件事就是回到自己的“望尘轩”,勤勤恳恳地读书、习字,很少往府外跑,也不闹得满府上下鸡飞狗跳,修身养性起来了。

  仍在京外公干的老候爷得知后,十分欣慰,将满府上下一帮人都打赏了一遍。

  只有荷香和绣菊心里明白,该领这份儿赏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樱姑娘。

  在“望尘轩”,她们经常看到一个画面,灯烛幽幽,他们在宽大的书案两边相对而坐,一个认真地阅读书籍、另一个在纸上随意地写着字,再伸出纤手将灯芯拨亮一点。

  或者是这一个凝神肃静地习字、另一个静静地坐着、慢慢地替他研着墨,体贴入微地为他端来一碗泛着热气和香味的燕窝粥。

  这种时刻,是只属于他们的时刻,没有任何人可以插入其中,连荷月和绣菊都从来不曾想过要去打扰这美好的一幕。

  她们这小侯爷原本就是个教人琢磨不透的人,外表看起来顽劣不羁,其实那只是他的保护色,因为很少有人能真正走进他的心里,以前还有个在府里住了八年的聂家少爷,小侯爷视他如亲兄,愿意听他教诲,可后来聂少爷也走了,又剩少爷一人了。

  现在不同了,这位来了没多久的樱姑娘成了一个例外。

  他仔细地听她说的每一句话,他将她写的每一幅字都悄悄藏起来,甚至有些只是随手涂鸦之作,他也当宝贝一样藏起来。

  她高兴时,他也会变得心情舒畅,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笑容,黑色的眼睛亮得像最耀眼的宝石。

  他心情不好,或者是被人不小心惹到了,稍精明一点的都知道要赶快去找樱姑娘来,因为只要看到她,主子的脾气似乎就会消一点,在听她小声地劝说几句后又会消去一点、再一点,直到那些怒气不翼而飞。

  荷月和绣菊不禁感叹,原来越是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人,一旦上了心,便会全身心的投入,眼里只能装得下那一个。

  寒露刚过,侯府里又发生了两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一是艳姨娘落了胎,有人说是老侯爷狠心派人打下来的,因为那根本不是老侯爷的骨肉。

  还有人说艳姨娘根本就没怀孕,不过是想演一出“狸猫换太子”,可惜演砸了锅。

  二是在艳姨娘落胎后的第三天,她就跟着舅老爷卷了大笔的钱财私奔了。

  这事儿一出,闻者无不诧异,都暗自猜测,那艳姨娘肚里的胎,究竟是有呢、还是没有呢?如果有,那种到底是老侯爷的、还是舅老爷的呢?艳姨娘和舅老爷两人,又是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去的呢?

  没有答案,从京外公干回来的老侯爷也平静如初,没有半点动怒,这完全出乎众人的想象。

  流言蜚语随着时间的消逝渐渐淡去,但众人从这两件事中发现,原来艳姨娘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得宠,老侯爷心里最疼的人,其实从头到尾都只有小侯爷一人,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是啊!小侯爷才是轩辕侯府正统的血脉、唯一的继承人,旁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7章(1)

  有诗云:“残日东风,不放岁华去;有人添烛西窗,不眠侵晓,笑声转、新年莺语。”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来年的端午节,正逢老侯爷六十大寿,既是节气、又是寿辰,轩辕侯府里里外外张灯结彩、鼓乐齐鸣。

  满府的仆役、佣人们忙里忙外,迎接着宫里宫外不停送来的贺礼,殷勤地招待着川流不息的宾客。

  这次为庆贺老侯爷大寿,侯府不仅花钜资请来了西域的舞娘,还有来自汉中的杂耍班子、红遍大江南北的京剧名角儿,满府里人声鼎沸、丝竹声声,欢声笑语让一向安静的侯府里里外外都沸腾起来。

  别的不提,仅这轩辕侯乃当今天子的舅舅,就凭这个身分,得让多少人高看一眼,极尽巴结之事啊!

  “太理寺陆大人到……”

  “京兆尹刘大人到……”

  “礼部赵大人到……”

  “简国公到……”

  “西平王爷到……”

  天子赏赐的礼品早就送到了府上,来恭贺的宾客们,来头更是一个赛过一个,显现出侯府今时今日的地位。

  府内摆着流水席,厅内坐满了宾客,酒酣耳热、推杯换盏,其中最热闹的当属“翠霞厅”的一帮年轻人。

  这些年轻人都是当今皇亲国戚,公卿大臣家的公子、少爷们,各个家世显赫、非富即贵。

  往翠霞厅里瞧,就能看见里头数个美丽舞娘、乐师、甚至还有好几位朝中官员,一干人呆呆地坐一边,傻眼地盯着公子群中一位俊美绝伦的少年将军。

  那少年将军正兴致勃勃地一面饮酒、一面气壮山河地打着拍子大唱“小雅”诗。

  “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君子有酒,嘉宾式燕绶之;君子有酒,嘉宾式燕又思……”

  那五音不全的雄厚嗓音,借着三分酒意、七分豪气,居然唱得很是高兴,完全不担心荼毒了旁人的耳朵。

  难听是难听,但……没人敢走哇!这急性如火、脾气暴燥的苻家少将军,翻起脸来可是六亲不认人的!

  公子们悄悄在心里翻着白眼充耳不闻,官员们打心眼里偷偷叫苦不迭、如坐针毡,偏偏脸上还得陪着笑,装成无比受用的样子,帮忙打着拍子叫好。

  只有一个人在苻卿张口唱出第一句时,就很不给面子地掉头走开了。

  那个人是这侯府的少主子,云墨。

  过了年,又长了一岁,十五岁的云墨身形已渐显颀长,加上俊秀的脸上剑眉、星眸、高挺的鼻梁,以及一身作工、质地上好的锦袍白靴,更显贵气。

  不少宾客中的家眷,家中有未出阁的姑娘的,都暗地里打听着这小侯爷可曾订了亲、老侯爷有没有属意的人家,要知道,能嫁到侯府,该是给家族带来如何的荣耀啊!

  懒得应酬身旁那些太过热络的闲杂人等,远离那些笑语喧闹,云墨踱步来到略显冷清的“望尘轩”里。

  “主子这会儿怎么回来啦?前面不热闹吗?”绣菊笑着迎上来。

  就是太热闹了,很吵!

  他没有回答,却问道:“樱姐姐回来没有?”

  “还没呢,郝管事专门来请人,说樱姑娘教的法子好使,拿晒好的野蒿熏果树下的蚊虫,前些天又要我们趁着这节气用雄黄、蒜头、菖蒲根浸酒,放在墙角阴暗潮湿之处杀灭虫蚊,难得怎么想出来的呢!樱姑娘真是冰雪聪明,难怪郝管事三天两头碰到难题就来请。“

  云墨听到有人夸自己心上第一人,自然很高兴,黑色的眸子也漾出一抹愉快,“要不,让人去瞧瞧,叫他们办完了事就赶快回来。”

  绣菊捂着嘴直笑,“您就别担心了,荷月姐姐和平安也被您派着跟了过去,还怕樱姑娘遭人怠慢了不成?一会子见不着就心急成这样。”

  云墨脸一红,不说话了,走到庭院里的石桌边坐下,手一摆,止住丫环上前倒茶的举动,伸手执起桌上的一个茶壶,斟入杯中,再细细品味着其中醇香的美妙滋味,一饮而尽。

  炊烟缭绕、酒香肉浓,前院依然在交杯换盏、莺歌燕舞,这哪里有樱姐姐亲手泡的一盏莲心茶好喝呢?

  之前走掉的几位王孙公子,挤眉弄眼邀他同去“牡丹阁”吃酒。

  想想也是,这侯府再热闹好玩,可也有长辈大人们在,不好太过放浪形骸,这会子趁人多溜之大吉了,想必正在“牡丹阁”内左拥右抱,一面品尝着各种美味佳肴,一面笑狎谑浪、暮成云雨吧!

  他没兴趣坐在女人堆里,因为那些刺鼻的脂粉味令他浑身不自在。

  更何况那些女人的目光,彷佛迫不急待地想要吃了他!

  与他的没兴趣比,苻卿则是不解风情,性子又急,丝毫不懂温柔。

  因二人自幼一起长大,素来交好,私底下苻卿常常取笑他,说这世上哪还有女人能入他的眼?

  苻卿说错了。

  他的眼里唯一能容得下的女子,是他的樱姐姐。

  曾经的恼怒生气、鸡蛋里挑骨头、找碴戏弄、出言不逊,如此大费周章,无非是为了掩盖一个简单的真相:他想要引起她的注意,他不愿意被她漠视、轻视或者蔑视。

  他甚至也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总是想看到她、最想看到她、只想看到她?

  或许就是从那年在桂树下初初相遇的第一眼吧!

  那张清丽出尘的脸蛋上,弯弯的柳眉,灿若星辰的眸子、嫣红柔软的唇,即使是后来看见芙颊上那块旁人深感可惜的红色胎记,随着时间悄移,竟也会让他觉得那是分外美丽的。

  也许只要是她的,都是美的、让他惊艳的。

  这么独一无二的女子,像一个巨大的宝藏,取之不尽、挖之不绝,无人可以窥得全貌,所以老天爷才会妒嫉她,让她显得与众不同一些吧!

  她有着令人交口称赞的厨艺,她熬的清粥小菜他也爱吃。

  她会讲许多他没听过的故事,那是书本里没有的、让人惊奇的。

  她绣的花草虫鱼栩栩如生,她给他绣的香囊他宝贝似地贴身携带着。

  她写的字,连京城里最着名的书法家都自叹不如,不住打听这是哪家千金的笔墨。

  她高兴的时候,就会绽放出美丽的笑容,那眉眼间的风华教人心动不已……这样的女子,怎么会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她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猜不透,也不想去猜,这个时候的云墨甚至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离开侯府、离开自己。

  随着年岁渐长,他不是不解情事,熟识的王孙公子们有的已经娶了亲、有的在外养了妾室、还有的偏爱流连青楼中的温香软玉。

  众人聚在一起喝酒时难免提起女人,感叹女人的香肌玉肤、婀娜体态,女人的柔若无骨、亦酥亦脂,甚至有几个还趁兴吟起了yin词艳曲。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合情,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成颠狂,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他听了,脸红心跳;其实早在十二岁那一年的夏至,他去简国公府里作客,就曾经看见过chun|宫画。

  那简国公是个风流人物,姬妾成群,最喜收藏chun|宫画。

  那些绝精绝巧的画册整整齐齐摆在书房的架上,册子为府镶花绫裱、牙签锦带妆成,大青小绿细描金,再以象牙雕成的别子别紧,十分讲究精美。

  他因好奇,随意地抽出一本,翻开来看,上面所画皆是男女交合,所绘的人物唯妙唯肖,内容mi|yan|yin浪。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脑子里似乎有些什么被“啪”地唤醒了。

  简国公为了讨好他,甚至要将自己最喜爱的歌姬赠与他,他红着脸,还带着少年的青涩,不好意思地推辞掉赶紧回家了。

  樱姐姐……为什么现在每次看到她,脑海里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画里的那些女子?

  不!那些女子哪里有樱姐姐好?

  他的樱姐姐,有着如白瓷般细致的肌肤,乌黑的头发像最柔顺的黑缎,酥胸前隆起的美丽曲线,让他只敢瞧上一眼,当对上她美丽的眼眸时,就会如同做错事般的小孩,仓皇不安地迅速移开目光。

  他只敢在她没有察觉的情形下怔怔地偷看她。

  看如画的眼眸、莹白的两颊、瑶鼻下嫣红的樱唇,甚至在她伏案写字时,看她一只玉手如青葱,纤纤十指优美地轻扣笔杆,满脑子全都是绮丽的念头。

  他想吻她柔软的唇,也想含住那纤指,吸吮、轻舔,都该会是何等的幸福?

  他觉得像是着了魔般……是心魔。

  对那脱了衣裳行勾引之事的艳姨娘,他只觉得厌恶,可是他却常在夜里大汗淋漓地醒来。

  他梦到自己在对樱姐姐做那画卷上的男女之事,这样的梦一方面使他惴惴不安,生怕被樱姐姐知晓,这无疑于亵渎,一方面他又兴奋莫名、异常欢喜。

  他喜欢樱姐姐,他只想对她做那画上男子所做的事情……只与她。

  但他不敢冒犯樱姐姐,他怕她生气。

  至于那些肤浅的女人有什么好?怎么比得上她一根头发?

  第7章(2)

  府里的宴席如流水,开了一席又一席,觞酌流行、丝竹并奏,客人们酒酣耳热、高声谈笑,仰而赋诗,有管事的来寻他了。

  “主子。”那管事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老侯爷请您到前厅去,戚太师和两位国舅都来了,同来的还有几位少爷和郡主。”

  云墨厌烦地挥了下手,动也不动,“就说我出门了。”

  “这……”管事的为难地劝道:“那三郡主特别要见您。”

  “见什么?难不成我是笼子里关的野兽,长得青面獠牙,还有三头六臂?”他嗤之以鼻。

  “噗!”这话说得那管事的和绣菊都忍不住闷笑。

  戚家的三郡主敏茹自一年前在宫里见了云小侯爷一面,就芳心明许,这在骊京城里也不是什么新闻了,这回又打着幌子来给老侯爷祝寿,还不是来见自个儿的意中人的?

  偏生这意中人半分面子都不给,说不去就不去。

  正在此时,从门外跑进来一个小厮,嘻嘻笑着报告:“主子,荷月姐姐和樱姑娘他们已经回来了。”

  这回云墨倒是“腾”的就站了起来,面上的不耐和烦躁已一扫而光,整个人如沐春风般,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那管事的忍不住感慨,若是千金之躯的敏茹郡主得知,自己在小侯爷心目中还比不上几个丫头,不知道会做何感想啊!

  当真是冤家路窄。

  云墨刚出了庭院,就见那穿戴得花团锦簇的戚家三小姐……钦封敏茹郡主的刁蛮少女和其兄戚虎,正带着几个丫头一路走、一路游玩地朝这边来了。

  “小侯爷!”敏茹遥遥望见云墨,当下惊喜地拉起裙子就朝这头跑。

  敏茹与云墨年龄相仿,自小心里就爱慕云墨,一心希望父亲能与祖父开口,向老侯爷提一提儿女亲事,让两家结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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