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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的私房事  第2页    作者:寄秋

  哪有姊儿不爱俏,就算是昨日黄花也会心花乱放。

  “你说牟家少爷三年前出了意外,一被救活就变了个人似的?”难道是时空乱流将她送错年份?

  “其实说傻也不太准确,有时比十来岁的公子哥还要聪慧,除了说的话怪了些……”像是想到什么,黄大娘谨慎地看看四周。“听说被救起的小少爷跟落水前的他外表有些出入,顶多七分神似。

  “可是体弱多病的大少奶奶一口咬定那是她的亲生子,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但一些服伺的丫鬟、家丁私底下说嘴,说真正的小少爷早就沉尸湖底,救上来的这个只是长得像而已,早已丧夫多年的大少奶奶为了巩固自己在牟家当家主母的地位,将错就错地当成亲儿抚育。”

  当然,道听涂说不一定为真,牟家人又不是瞎子,怎会认不得朝夕相处的嫡长孙,不过……

  第1章(2)

  面露明璨的夏弄潮声色清润地问:“青柳山庄缺人吗?”

  “缺个账房。”

  “缺个账房?”

  “是的。”

  “补齐了吗?”

  “尚未。”

  “为何尚未补齐?”

  “爷儿,前来谋事的不是眼高于顶的秀才,便是识字不多的粗汉子,算盘往面前一搁,加减一拨十之有八九是不对的。”

  “没一个能顶事?”不就是找个管帐的人,有何难。

  被称爷儿的男子年约二十七、八岁,一袭银白色绣流云花样的缎面衣衫,他面目清朗,俊逸非凡,双目炯炯有神地负手而立。

  “小的还在找,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人怕穷不怕钱多,银子一砸下去,文人的骨气就折腰了。

  若非前账房娘亲年迈多病,匆匆辞工回乡膝下尽孝,他哪得费心寻人,还得挨骂受气。

  “周管事,你在牟家做几年了?”墨黑如夜的瞳眸一抬,竟带一股慑人气势。

  闻言,他不自觉地抬手拭汗。“回爷儿的话,十、十五年了。”

  “那你最好记住一件事,现在是我当家主事,凡事我点头才算数,旁人说什么要先问过我。”他不容许一个家有两个主事者。

  “可是大少奶奶她……”爷儿未娶妻,对内的庄务一向由大少奶奶操持。

  “妇道人家休要插手家业,叫她管好自个屋子里的人,再让我晓得她安插娘家亲戚到铺子里,大房的月银减半,青阳由她房中移出,另聘良师指导。”她把他的容忍当成纵容。

  牟青阳是大房长子的嫡生子,也就是三年前失足落湖的小少爷,别人眼中脑子有问题的痴儿。

  牟家世代皆为大富人家,祖先为开枝散业而妻妾无数,子孙数量庞大,祠堂祖谱上满满是人名。

  可自从金人年年进犯后,被迫从军的牟家男丁年年的减少,到牟老爷那一代,牟家已人丁凋零,仅一嫡出,一庶出,两子而已。

  长子牟静书是正室所出,年方十八便娶妻李华阳,来年产下一子,取名青阳,为牟家长孙。

  然夫妻看似和睦,实则床笫间起溪勃,幼子一出生未久,其妻便拒绝同房,他一个恼羞成怒纳烟花女子为妾,夜夜眠宿小妾房中,夫妻就此相敬如冰。

  就在牟青阳五岁时,小妾有喜,再度为人父的牟静书喜出望外,便偕妾至城外的天衔寺拜佛,祈求生产顺利。

  不料礼佛途中忽遇盗匪拦路劫财害命,待家仆匆忙来报已是两具僵硬的尸体。

  虽然有人怀疑死因离奇,天子脚下哪有恶徒敢如此嚣张,不过好官难求,终究不了了之,到如今仍是悬案一桩。

  牟静书一死,向来被牟老夫人视为眼中钉的牟静言不得不从别院赶回,接下牟家大权,尽管他志不在此,并对牟家人深恶痛绝,但所谓的责任也不是不想要就可以抛开的。

  原来,牟静言的母亲为酒商之女出身,牟老爷谈生意总喜欢带上这个三夫人,引起醋劲大的元配不悦,仗着娘家势力,逼迫丈夫将心爱的小妾和她生的儿子移往他处。

  喜新厌旧是人之常情,牟老爷与三夫人在聚少离多的情况下渐渐浓情转淡,加上牟夫人又带来年方十五的小表妹,稚嫩娇羞的新欢一下子就勾走牟老爷的魂,从此牟静言母子俩就被遗忘在无人闻问的别院里。

  而李华阳原是牟静言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但在两人成亲前夕,牟家大房从中作梗,大红花烛垂泪的洞房花烛夜,新郎换人了。

  “爷儿,真要做得这么绝吗?再怎么说,大少奶奶也曾是一家主母,而爷儿又尚未娶妻,一些庄中杂事还是由女人家来处理较合宜。”毕竟是叔馊关系,总不好闹得太难看。

  “你不满我的做法?”墨瞳深邃如静湖,未起波澜却暗潮汹涌。

  周管事惶恐地屈腰摆手。“小的不是那个意思,爷儿别恼,而是你也年届三十了,若能娶妻,一切就更顺理成章……”

  只要爷儿娶了妻,大少奶奶便没有借口揽权,自然而然得退回闺房内。

  “我有暖床的女人。”他不缺伴。

  牟静言眼底清冷一片,他对侍寝女子的容颜印象不深,只记得是凝香院刚挂牌的清倌,是个姿色上等、不多话的女人。

  “但是爷儿已有年余不进扶苏夫人的房了,再这么下去,爷儿的子嗣几时才会出世。”他为爷儿着急呀!

  “牟家有青阳传香火,不急。”妻子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可有可无。

  牟静言对婚事抱持着不冷不热的态度,他不是不成亲,只是觉得不必操之过急,接手的家业让他忙得不可开交,哪来空暇担心终身大事。

  何况女人的三心二意,他亲眼见识过,自从前未婚妻贪慕富贵,背叛婚约嫁给兄长为妻,他就不再相信世上有坚贞女子。

  即使是对他百依百顺的扶苏,他也从没打算正式纳她为妾,他要的仅是她提供的欢爱,而非她的人、她的情感。

  他近日来的冷落,便是因为他发现她爱上他,一颗变质的心有了贪欲。

  “万万不可呀!爷儿,青阳少爷难堪重任,他是个痴儿……”两道冷冽目光一射来,周管事顿时打住话头。

  “他不是痴儿,别再让我听到……”突地,他墨色双瞳微微一瞇。“那里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一群下人不做事,围在一块喳呼?”

  顺着主子的视线往窗棂一瞧,周管事也纳闷得很。“小的这就去瞧一瞧,谁敢偷懒先抽他三板子。”

  说完,正准备推门而出,大声喝斥没规矩的丫鬟。

  孰料,他步伐刚踏过门坎,另一道疾风似的身影一闪而过,快得连眨眼的工夫也不给,尚未回过神,他已远远地落于人后。

  有些傻眼的周管事怔愕在当场,以为自个眼花看错了。

  只是再定眼一看,他便明白了,因为人工开凿的湖泊深及十尺,常人一落水即有灭顶之虞,即使善于泅泳的人一下水也常因湖底水草密布缠住双足,而浮不出水面。

  有鉴于青阳少爷三年前的落水意外,爷儿一度要命人填湖,但因大少奶奶的阻止而作罢,她把这鸳鸯湖当成自己平日闲暇休憩的去处。

  此刻竟有个不知死活的小伙子站在湖畔,与众女拉拉扯扯,身形不稳地直往后退,眼看再差几寸就要掉入湖中。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低喝骤起,原本嘻笑的丫鬟们纷纷脸色一变,惊恐万分地轻颤几下,垂目低视,不敢抬起头回话。

  她们怕死了威严冷肃的新主子,他一向待人严厉,不允许一丝循私苟且,不轻易展露笑颜。

  不若静书少爷,整天笑呵呵的,对人和善又亲切,就算下人偶尔偷偷懒也不怪罪,笑笑地从布满枯干的树叶上踩过。

  “她们没做什么,只是好意地告诉我主屋该往哪走,你吓到人了。”真是的,无声无息的靠近,胆小的人准被他吓到心脏无力。

  “我吓到人?”剑眉一挑,甚为骇人。

  不知他是何人的夏弄潮就事论事的说:“就是你,人吓人,吓死人,你一声不吭的冒出来,把她们吓得脸发白。”

  “我吓到你们了吗?”冷眸一瞟,他的语气好不轻柔。

  牟静言的话一出,几个丫鬟差点哭出声,脸色更惨白地直摇头。

  “不敢不敢,爷儿没吓着奴婢,是奴婢们自个胆小。”

  她们向天借胆也不敢承认被吓掉半条命,只求主子别怪罪。

  “听到没,你枉做小人了。”他居高临下,俯视身形单薄的少年郎。

  在他眼中看来,眼前不及他肩高的人儿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眉清目秀却稚嫩得很,比起侄子青阳大不了几岁。

  “小人心小、眼界小,不望穹苍,不追沧海,守住脚下方寸地,人心的不足在于贪,小人我来当有什么关系,不求富贵求安心。”没志气何妨,她向来不把虚名当一回事。

  “下去。”他朝一旁抖得不象话的丫鬟一挥手。

  “是的,爷儿。”

  瞬间一哄而散,没人敢回头觑一眼。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胆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夏弄潮很辛苦地仰起头,看着一张有棱有角的俊颜。“应该是这个家的主人吧!”

  他哼笑一声。“你是谁,来我牟府有何用意?”

  她拿出一份自制的覆历表,上面注明各项专长。“我姓夏,江河东流水弄潮的弄潮,贵庄缺了个账房,我来试试能不能讨个活做。”真亏得门房好商量,塞点银子疏通就成了,果然是有钱好力事呀!

  “你能算账?”他扬眉瞧了瞧那双没他手掌一半大的白嫩小手,眼露怀疑。

  “会,我比庄上任何一个人都行。”她有超强的记忆力,以及比计算机还快的心算能力,相信要混口饭吃并不难。

  “小小年纪大话连篇。”

  “是不是大话你可以考考我,我……啊!这里的土好软……”她的脚快陷下去了。

  “小心--”

  牟静言注意到夏弄潮脚下的泥土特别松软,正要提醒对方勿动时,湖畔软泥忽地崩塌,连土带草的往湖面上滑去,他连忙伸出手--

  第2章(1)

  “扑通--”

  一道好大的水花溅破平静湖心,荡漾出一圈圈涟漪,像一朵朵美丽的白莲,不断以圆弧状向外绽放,轻轻袭向杨柳低垂的湖畔。

  一具湿淋淋的身躯如银白鱼龙破水而出,炯目错愕地怒视着站在湖畔,一脸讶异的人儿,无法相信稳若泰山、临危不乱的自己居然做了件蠢事。

  原用意是救人,结果却……

  脸色异常难看的牟静言吐掉嘴边的水草,大掌一拨抹去脸上脏污,他踢着水,勉强游回湖岸,但狼狈的模样早让他颜面尽失。

  好不容易塑造出的严峻形象毁于一旦,只为一名微不足道的谋事者,教他如何不恼怒。

  “呃!要不要我拉你一把?”不能笑、不能笑,一定要忍住。

  牟静言横了眼几乎可以说是骨瘦如柴的盈白手腕,重重一哼。

  看出他眼底的轻蔑,夏弄潮故作一派正经的捏捏细软的臂肌。“别看我弱不禁风的样子,其实我有深藏不露的力气,足够拉你上岸。”

  不过泡过水的大男人十分沉重,她可不敢冒险一试,嘴上虽说得豪气干云,可伸出的手始终离水甚远,就怕他当真想藉她的力道上岸。

  “离、我、远、一、点。”这个大灾星。

  她乐于遵从,但表面上还是要做做工夫。“我真的有心要助你一臂之力,你千万别推辞。”

  “不用。”他试着爬上岸,但湿滑的岸边不易攀爬,他又滑了好几次。

  “衣服泡到水会变很重,你在水里一定很冷吧?”一听他拒绝她的好意,她从善如流地退到一旁,挪出空间好让他从湖里爬上来。

  夏弄潮无心的话语落在牟静言耳中,就像是讥诮一般,他顿时面冷眼厉地绷紧脸。

  “周管事。”

  周管事这才心惊胆颤地走近,面色惊惶地拉住主子的手,使劲地将他拉出深湖。“爷儿,您没事吧?”

  “我看起来像是没事吗?”他把怒气发泄在动作慢吞吞的管事身上。

  “这……”他讪然干笑,卑微地搓着手。

  乌黑如墨的发滴着水,吸饱水分的衣袍彷佛刚洗涤过未拧干的湿衣,每一跨步,地面便留下一摊水渍,顺着湿透的鞋印成两排足痕。

  表情惊慌的周管事不敢说实话,一张嘴识相地闭紧,双目垂地的以眼角余光轻瞄,眼见一身湿的主子站在面前,面色阴沉的瞪着害他落湖的凶手。

  “你……”

  没等他开口怒斥,憋笑憋得很辛苦的夏弄潮先一步自清。“不是我推你的,是你自己冲得太快,一下子煞不住脚才往下掉。”

  “……”牟静言瞪了又瞪,似要将人撕成两半。

  “刚才我一感觉到脚下土地松软,立刻瞄准旁边的大石头一踩,心想踩稳了就不会落水,谁知道你会突然冲过来……”她一点也不觉愧疚的解释。

  人有趋吉避凶的本能,他一道庞大身影忽地靠近,她连思考的时间也没有,下意识往旁一闪,结果伸臂一捉的大掌落了空,反倒让救人的人重心不稳,脚下湿滑,加上本身的重量扑通一声落水是无可避免的趋势,他只能怪自个太、重、了。

  “你,跟我来。”听了她的解释,牟静言不但没有消火,反倒更想杀人了,冻人的语珠如面颊上的水滴,掷地有声。

  “我跟你走?”妥当吗?他似乎面有不善,一副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模样。

  “还怀疑,想我用八人大轿来抬吗?”牟静言眼神凌厉,话语之中带着不容侵犯的权威。

  “你要我跟你到什么地方,杀人灭口是犯法的,你千万别因一时冲动而犯下滔天大罪。”防人之心不可无,凡事小心为上。

  “就凭你,我杀你还嫌浪费力气。”说完拂袖而去,飞溅出的水珠甩到她盈白的面庞和颈项上。

  意思是她多想了喽!他无伤人之意?

  噗哧一声又赶紧捂上嘴怕人听见,夏弄潮迟疑着该不该跟上去,人生地不熟的,要是人家回头砍她一刀,她想逃也逃不掉。

  可是站在原地不走也不是办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是她不肯以身涉险,哪能找到那个害她落到如此凄惨地步的小鬼。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有人代劳地从背后重重一推,推得她踉跄几步,不得不往前走。

  “发什么呆呀!还不快点跟上爷儿的脚步,想谋个好差事就机灵点。”两颗眼珠装饰用的不成?连主子的脸色也不会看。

  不许人拖拖拉拉的周管事又推了她一下,力道不大却害她差点跌一跤,他惊讶万分的看看自个的手,不解他是突生惊人力气,还是对方轻得如棉絮。

  本来他还准备跟上去伺候主子左右,但是一记“止步”的警告眼神睐来,他便会意地弯身退下。

  天子脚下商贾云集,临安城内大富人家比比皆是,不是比官大就是财富多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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