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想像那家伙一定陪在明慧身旁,他嫉妒,却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安慰明慧。
十一点半了,刘伟强突然听到里头有了动静,他站起身,往一旁的柱子后面躲藏,他看见了会让他嫉妒到发疯的画面——果然是那个男人,这么晚了,从明慧的屋子里走出来。
“我先回去,你……保重。”
“绍阳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摇头,“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接受你的选择,不管如何,你保重。”
他抱了抱她,沈明慧也回以拥抱,方才,她正式拒绝了他的追求,她了解自己的心,这辈子难以摆脱那个男人的影响,既然如此,就别拖累绍阳哥了。
徐绍阳走了,沈明慧站在门口,看见徐绍阳开车离去,她正想走回屋内时,突然一愣——她闻到了一种气味,熟悉的气味,那好像是……阿汉的烟味……
淡淡的,并不刺鼻,难闻的烟味在他身上却能让她镇定、冷静下来,让她感觉到舒服。
她走出来看看四周,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以为是自己太想念、太担心他了,今天晚上,她经历过太多事情,她或许需要冷静冷静。
正在她准备走回屋内时,她站在门口,依旧停下了脚步,轻轻喊了一声,“阿汉……是你吗?”
果然,一旁的柱子后面走出来的那个男人;沈明慧的心漏跳好几拍,看着那个高大的男人走到她眼前。
他气色略显苍白,让他下颚的胡碴更明显,但颓废的气质更诱惑人心。
沈明慧就这样看着他,心里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开心;该难过,还是该高兴?
他先开口,“你……没事吧?”
她含泪,自嘲一笑,“你关心我?我真应该开心,对不对?”
“明慧……”
她转过头看向他,“你不是选择先救她吗?那这样……你为什么要管我?为什么……”
“我很抱歉……”
“抱歉!抱歉!自从我遇见你之后,你到底说过多少次抱歉?”
他无言,对她的歉疚,让他羞愧到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既然选择救你老婆,那我就懂了,我也不是这么不要脸,一定要介入你跟你妻子之间!你可以不要救我,我不会做这么过分的奢求……”她边说,泪水边难以自抑的掉落。
从头到尾,他都安静的听着,看着她的哭泣,无从安慰她。
想起他让她面临的一切,一下子是希望、一下子是绝望,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她又伤心、又愤怒,冲到他面前,捶打着他的胸口。
甚至有拳头落到了他方才包扎好伤口,他忍住,不痛呼出声,任由她发泄一切的悲伤。
尽管痛,但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让她发泄她的愤怒。
沈明慧哭泣,全身没力,几个挥打不重不轻,却让她的气力用尽;她的眼神空洞,不再理他,迳自往屋内走,顺道关上了门,将他挡在屋外。
他看着深锁的大门,手臂上的伤渐渐痛了起来,他可以感觉到伤口好像又裂了,血流了出来,湿了他衬衫,湿了他的外套……
屋内,沈明慧也没有走进去,依旧靠在门板上哭泣,她用手捂着自己的脸,不想让自己哭出声。
她边哭,却隐约发现眼前一片红艳,她含着泪,不解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讶异不已。
那上头有血,被 她抹开了,晕成一片,在夜色与路灯的映照下,显得诡异,显得不真切,可是她很确定那是血!
她停止哭泣,心跳不停跳动。下一个动作,她立刻转身,打开门,冲出去,他还在外头,抱着手臂靠在墙上,闭着眼睛,似乎在忍耐痛楚。
“阿汉……”
他张开眼,回过身看她,“明慧……”
她发抖的走向他,看着他抱住自己的右手臂,她颤抖的手轻轻抚上去,果然可以感受到一湿润。
“我没事,别担心……”
她的泪水再度滑落,“这是在我上车的时候,为了我而受的伤吗?”当时她都看见了,她也听见了枪声。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他受过更大的伤都有。
可是这让明慧震动,全身不断发抖,她哀伤苦笑,笑泪交加,“你……你是要让我下地狱吗?难道我注定要做第三者吗?”
她宁可他不救她,只救他老婆,因为那只会让她一个哀伤,至少比为了救她而受伤,因为这让她重拾一丝希望,心甘情愿沉沦。
“不是,明慧,我不是这个意思……”
摇头,摸着他的脸,任由泪水画过自己脸颊,“没关系,我认命吧!阿汉,我爱你啊……”
她主动吻了吻他的唇,泪水同时掉落,也沾湿了他的唇。
如果他能这样为她不顾一切,就算受伤也要保护她,那她无话可说,就下地狱吧!
从此斩断后路,什么都不管!眼前她只剩下一条路,就是爱他。
她紧紧抱住他,彻底投降。之后她无路可走、无处可逃,他可以将他放在任何位置,最卑微、最不起眼的角落。
经过这一夜的恐怖,她想开了,只要他安好,她什么都不在乎了,就算不是他的唯一也无所谓,只要她安好。
说她下贱、说她无耻都好,她都承受……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只要他能安好,她都不在乎了……
第9章(1)
那一夜,他就在明慧的家里住下。
他全身疲累,第一次觉得自己已经撑不住了,面对她,在充满着她的气息的氛围中,他更想要好好休息。
于是在她的搀扶下,他进到她的家中。
她扶着他直接到她的房内,在她的床上躺下。周围充满了她的气息,让他觉得安心,他很快就睡去,彻底放松自己,不再用武装与伪装来束缚自己。
反倒是沈明慧一夜难眠,她忙进忙出的照顾他,先是帮他处理伤势。
他笨重的身躯靠着她,帮他将外套与衬衫脱下,看见那白色衬衫右边袖子上的红色血迹,她的心一痛,满是不舍。
将衬衫与外套放在一旁,让睡着的他靠着自己,他真的很累,竟然睡得这么沉。
那原先包覆住他的右手臂伤口的白色纱布,如今已经染成一片讶异的红。她小心翼翼的纱布解下,看见了他的伤口。
这就是枪伤,幸好那颗子弹只是擦过了他的手臂,虽然留下了一个长得吓人的擦痕,至少没长眼的子弹没再往里面钻。
她从浴室里端来一盆热水跟干净的毛巾,帮忙擦拭那手臂上的血迹,伤口还在流血,但已经变少。
将他手臂上的血迹擦完后,那盆热水也都变红了,相当刺眼。
她将毛巾放下,再拿起干净的棉布与纱布,用棉布盖在伤口上,再用纱布一圈一圈的将手臂缠绕住。光是帮他清理伤口就花了她好久时间,等到她全部完工,让他躺在床上休息时,已经快要一点了。
沈明慧坐在床边,帮躺在床上的男人盖上被子。他打着赤膊,还是盖上棉被比较好,免得着凉,而且他受了伤,难保等会儿不会发烧。
睡梦中的赵廷汉似乎有点不安稳,嘴里喃喃念着什么。
沈明慧凑近去听,却听不清楚。
“明慧……”
她终于听清楚了,知道他在叫她。“我在这里。”
他没有清醒,沈明慧这才发现,原本他在作梦,可是一听,终于听清楚了他在说什么,不禁再度热泪盈眶。
“明慧,小心……”
他连在梦里都在担心她的安全,她真的认输,再怎么逃,再怎么抗拒都没有用。
她就这样陪在一旁,安安静静看着他睡着。这个她心爱的男人,睡着的样子竟是如此单纯,透露着一股稚气。
在她心中,她始终很难把他当成是坏人——就算在外人眼中,他做了很多坏事,但她还是相信,他有一颗善良的心。
一夜她都没有合眼,只是痴痴望着他;直到天亮,等她发现,窗外的日光已经照进屋内时,已经六点多了。
她站起来,忙了一夜,她竟不觉得累。能照顾他,她很开心,接下来,她要去做顿早餐。
他累了一夜,一定饿了。
她离开房间,到厨房去忙,将近一个小时后,她回到房内,将早餐都放在一旁,碰撞声让已经渐渐脱离睡眠状态的他听见了,也醒了过来。
他眨眨眼,看看四周,确定自己身处在何处,原来这是明慧住的地方。
“你醒了。”
他看向说话的人,看见了一个美丽的女人带着微笑望着他。
那个微笑让他感到全身舒服,尽管右手臂还略有疼痛,但他毫不在乎。“早。”
沈明慧靠近他,扶着他坐起来,然后摸摸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然后她端着早餐,来到他的一旁,“吃点东西,我想你应该肚子饿了吧?”
点点头,他自己动手,大快朵颐,一碗稀饭、几碟小菜,他很快就一扫而空——从昨晚到现在,他忘记自己已经好几个小时没有进食。
沈明慧还是看着他,似乎把照顾他,当成是自己最重要的任务。
“你吃过了吗?”
“我在减肥。”
皱眉头,“你现在很瘦了,还减什么肥?”
“还是要努力保持啊!不然很快就会胖回来的。”
“该吃的时候,还是要吃。”
“我知道。”
他望着她,她的眼神里就只有他,他多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别再前进了——有她陪伴就够了,他什么都不要。“明慧,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别说了,我不想听!以后你想来找我就来找我,随时都可以。”她已经想通,更心甘情愿。
第三者还是小老婆都好,只要他眼里有她,什么地位、名称她都不在乎。
“不会永远都这样的,明慧,相信我,时间一到,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只要你好,什么都没关系。”经过昨晚,她就只有这个请求。
只要他好……好好活着,好好的在她面前笑给她看,好好的参加她每一场音乐会,这样就好了……
沈明慧将吃完的碗筷接过来放在一旁,回过头来看他,便就在她一回头时,他竟然伸出手,将她抱进怀里,让她靠在他身上。
“阿汉……”
“对不起,我只是想……确定你真的存在。”
“傻瓜!”就靠在他怀里,温暖了彼此的心,也让彼此确定,对方就在身边。
过了许久许久,两人几乎都舍不得打破这温馨的气氛,直到他主动退开,让她坐在床铺旁。“明慧,我想联络个朋友来这里可以吗?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她摇摇头,他笑了笑,拿起一旁外套里的手机,开始准备拨打电话。
这时,沈明慧主动站起来,拿着餐盘走出房间。
打完电话,联络到对方后,对方说半个小时以后就会过来。这时,他从床上站起身,穿起了沾着血迹的衬衫,还有西装外套。
他走出房门,看着明慧在厨房里忙东忙西,心里一阵温馨。他走到厨房,从后头抱住正在洗碗的她,两个的动作就如同夫妻一样亲密。
经过一晚,明慧的态度都变了,对他也不再冷淡。他知道她不再挣扎,放弃了争取自己的地位,只愿意待在他身边。
他很心疼,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切都快结束了。
结束后,他会把一切都告诉她,把该给她的都给她……包括婚姻,让他们能永远在一起的婚姻。
半个钟头过去,来人果然准时,门铃瞬间响起。
赵廷汉主动去开门,门外的人就是马傲辰。
“你还挺准时的。”
马傲辰瞪了他一眼,“你不要命了,受伤不乱跑?”走进屋内,看了看四周环境,当然也看见那个边擦着手,边走出来的女人。“这就是那个女人?”
“没错。”
沈明慧有点局促不安,看了看他,“阿汉……”
他则是眼神安慰她。
“她知道你的本名?”
“当然,我们认识很久了。”
马傲辰一副审问犯人的样子,打量着沈明慧,“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女人,可以让身手一向俐落的赵廷汉受伤?”
“我说过,我受伤跟她没有关系。”
马傲辰一双眼睛闪着精光,没理他,倒是直接对着她说:“你知道吗?阿汉要不是为了救你,他才不可能受伤。”
沈明慧很自责,看了他一眼。
这下赵廷汉生气了,“马傲辰,你够了没有?受伤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不需要怪到明慧身上!”他就是不准别人骂明慧!
马傲辰则是一点也不受他怒气的影响,“可以走了吧!你不是要谈计划吗?”
“你确定要现在执行?”
“我都敢跟你见面了,就代表我承认时机成熟了。”
他点点头,正要转身出门时,沈明慧想起了什么,要他等一下,然后跑进屋里去拿。
她拿了一个信封,跑了出来。“阿汉,给你。”
接过信封,拆开来看,“你又有演出了?”脸上是高兴的表情。
点头,“这里有两张票,你可以带你老婆来看。”
两个男人对望一眼,马傲辰有点不爽,“别想!你要是敢再跟静之出去,你就等着自我了断吧!”
耸耸肩,从信封里抽出一张票,还给沈明慧,“一张就够了。”
“可是……”沈明慧不解——阿汉带老婆去听音乐会,这个男的为什么要反对?
“别担心,不管如何,我一定会到,我发誓。”上前,轻轻给她一个吻,一个安慰的吻。
一切风雨就要过去,他期待着雨过天青之后,他与明慧将重新展开他们的人生。
可是沈明慧却没想到,那场音乐会,那场她照例为他保留贵宾席的音乐会,他却缺席了……
*
老虎帮在宴会上的偷袭事件并没有影响问忠帮太多,这件事情警方介入,他们反而不能直接去找老虎帮报仇,就让警方去办,反正闹这么大,老虎帮也已经是吃不完兜着走了。
况且问忠帮有自己的事要忙——那天,问忠帮从东南亚进的一批毒品已经到了,打算从台中这边偷渡上岸。
刘伟强为了这件事情还下到台中,亲自督阵。
这批毒品是问忠帮这几年来交易最大的一宗,价值上亿,如果成功,必能大赚一笔;但如果失败,被警方查获,问题可就大了。
刘伟强开着车,趁着夜色来到了港口边的一个小码头。
毒品就靠小渔船运入,问忠帮部署了许多弟兄在此接应,就怕出了什么楼子。
刘兆派他的心腹刘伟强亲自到台中,处理这么庞大的一批货,显见他非常信任刘伟强,信任他的得意助手兼东床快婿。
到了小码头旁边的小仓库前,刘伟强关掉车灯,熄掉引擎,现场安安静静,一点声音也没有。
夜如此深沉,罪恶如此沉重,犯罪的事实在此发生,他亲眼看着,难以脱身——刘伟强也没想过要脱身,进来了,除非是死,不然根本脱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