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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拂面之结发夫  第10页    作者:梅贝儿

  “冷?”邢阜康看她都盖了两床被子,竟然还喊着很冷。

  她想起奶娘是怎么做的。“好冷……抱着我……”

  “你们先下去。”他一面对叶大娘和麻姑说,一面脱去身上的马褂。

  “是。”叶大娘拉着麻姑便退下了。

  邢阜康脱去长袍,以及靴子,只着衫裤,便钻进被窝中,将绵软娇躯搂进怀中,就算这么做对自己无疑是一种天大的折磨,但只要能让妻子的烧快点退,这一点痛苦真的不算什么。

  “暖和些了吗?”他将她抱得密实。

  “再、再紧一点……”

  邢阜康照做了。“这样呢?”

  “嗯……”韵娘还在发抖,可是感受到他的体温,还有臂弯的力道,心也渐渐安稳下来,因为她的相公回来了。

  他并不是大夫,只能用自身的体温帮妻子保暖,掌心也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背,看着韵娘闭上眼皮,又沉沉地睡着了,不由得想起小时候每回生病,身边除了婢女,总是拒绝其他人虚情假意的探望,甚至不让那个在名义上要叫“祖父”的男人踏进房门一步。

  只因为那个男人的私欲,害死了生下自己的可怜女人,以及伤透了应该喊一声爹的男人的心,让他宁可关在修心园内,也不肯见自己一面,所以邢阜康今生今世都无法原谅“祖父”的所作所为。

  在别的孩子还懵懵懂懂的年纪,邢阜康便已经知道自己的出身有多卑贱肮脏,来自长辈、同辈的鄙视眼光、窃窃私语,让他既恐惧又愤怒,一个孩子要对抗所有的嘲讽讥笑,只得被迫提早长大,面对未来的人生。

  就算不止一次诅咒老天爷,为何要让自己出生在这个世上,也无法改变命运的安排,邢阜康只能选择接受,告诉自己,绝对不要做出伤害别人的事,要尽一切力量,去帮助身边的人。

  邢阜康不认为自己有多伟大,或是个悲天悯人的大善人,他不过是想要跟世人证明就算身上流着淫乱污秽的血,但是他的心绝对不会像那个违背礼教伦常、奸污媳妇儿的男人。

  他是他,跟那个男人是不一样的。

  想着、想着,邢阜康也跟着睡着了,这一觉更是最近两个月来,睡得最沈的一次,大概过了两个时辰,他才被饿醒,连忙吩咐麻姑煮一些米粥,接着叫醒妻子,喂她吃了半碗,自己则是吃了两碗,然后又继续躺在被窝中,到了大半夜,韵娘终于出汗了。

  邢阜康马上让叶大娘她们去烧热水,先帮妻子擦拭身子,再换上干爽的衣物,又喂她吃了米粥,全都不假他人之手。

  就算意识还有些迷迷糊糊的,韵娘还是知道是谁在伺候自己,如果她曾经怀疑过相公不满意她,而且不要她,那些假设如今都被推翻了,如果这个男人心里没有自己,就不会亲自照料了。

  相公是喜欢她的……

  她可以这么肯定。

  这个男人真是傻!

  为何要强迫自己做不想做的事呢?又是怀着何种心情,要她喝下那碗避子汤?甚至狠心将她送走?若是易地而处,自己恐怕还办不到,思及此,也就对这个男人更是心疼,兼又气愤。

  韵娘再度被他拥进胸怀,听着相公的呼吸和心跳声,全身也跟着放松,唇角不禁往上弯,扬起一道美丽笑弧。

  等她有力气说话,得好好骂他一顿才行。

  到了翌日傍晚,又请大夫来了一趟,确定韵娘的烧都退了,不过还是要多加留意,否则病情容易反反覆覆。

  送走大夫,大家的心也安了一大半。

  “大当家可比那些汤药还有用。”叶大娘打趣地说。

  周大娘掩嘴笑着。“毕竟是夫妻……”

  麻姑也在旁边直点头。“幸好有大当家在,大奶奶的病才会好得这么快。”

  被她们左一句调侃、右一句揶揄的,邢阜康脸庞微热,清了下嗓子。“你们没别的事忙了吗?”

  叶大娘忽然想到什么。“对了!大奶奶教的那些学生中午来探望过,还送了一只果子狸,说要给她补补身子。”

  “红烧果子狸”可是冬季时菜中的珍品。

  “什么学生?”他尚不知此事。

  这时,麻姑才把韵娘在教苏绣的事告诉邢阜康。

  邢阜康眉头上打了好几道折。“我每月给的银子不够吗?”

  “当然够了,只是……”叶大娘觑了下喝过汤药又睡着的韵娘。“大奶奶说墒一大当家休了她,总要能自食其力,养活自己。”

  他心头整个揪紧。“我几时说过要休了她?”

  “就是因为大当家什么都不说,大奶奶当然会误会了。”周大娘向来斿敬他,此时也难免语带责难。

  闻言,邢阜康不禁语塞。

  决定让他好好想一想,叶大娘便拉着其他两人出去了。

  待她们步出房门,麻姑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跟大当家说,大奶奶已经全都知道了?”

  “我想咱们还是别插手的好,让他们夫妻俩自己把话说开,把误会解开。”叶大娘以过来人的经验说道。

  周大娘也点头赞成。

  而独自留在厢房内的邢阜康来到床边,看着已经睡得安稳,呼吸也显得平顺多的妻子,居然以为自己会休了她,也就更加自责,都是他做事不够果断,才会发生这么大的误解。

  他该怎么做才好?

  是不是应该把真相告诉她?

  想了许久,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最后,邢阜康找了一张最远,但又能看得到妻子的椅子坐下,既然她好多了,还是不要太过亲近,生怕又会想要摸摸她、碰碰她,于是拿了一本书,打算坐在那儿看着,等待天明到来。

  睡到半夜,韵娘醒了,一眼就看见邢阜康坐在几旁看书,而且离得老远,不禁有些气闷,若是之前,肯定又要误解,以为他与自己保持距离,是想要疏远她,但是经过这次生病,她明白这个男人分明是担心得要命,但又努力压抑内心的感情,真想骂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于是,韵娘发出呻  吟,假装身子不适。

  “相公……”

  邢阜康马上将书搁在几上,来到床前。“怎么了?”

  “我觉得……有点冷……”她佯装虚弱地说。

  他马上在床缘坐下,将掌心探向她的额头。“该不会又发烧了?”想到大夫也提醒过,病情可能会反覆发作,眉头旋即皱拢。

  “我这就叫人去请大夫……”

  韵娘又在心里骂他傻。“都这么晚了,不用麻烦……只要相公再抱着我,应该就会好些了。”

  闻言,邢阜康二话不说脱下马褂、长袍,钻进被窝中,用体温帮她取暖。

  她将嘴角的笑意藏在他的胸膛上。“这样好多了……”

  “那就好。”他喉结上下滚动。

  此刻,邢阜康只希望妻子快点睡着,或是天快点亮,可惜偎在怀中的绵软娇躯就是不肯安分,总是有意无意地蹭了蹭他,让他只能全身僵硬平躺着,控制某个部位,不要有所反应。

  就算已经嫁为人妇,他们夫妻也不过只有洞房花烛夜那天晚上同过房,韵娘更没有诱惑过男人,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下手”才好。

  最后,她只能故意仰起脸蛋,正好让红唇碰到邢阜康的下巴,感觉到他震了一下,气息渐粗,女性直觉告诉韵娘,自己做对了。

  她又蹭了两下,像是在调整睡姿,让红唇靠近他的耳垂,轻吐了口气,便听见吞咽唾沫的声音。

  邢阜康有种身处在炼狱的错觉,这个炼狱并不可怕,也不吓人,反而甜美到把他的理智在瞬间都吞噬了。

  ……

  他简直是畜生……不!根本是比畜生还不如。

  天啊!韵娘的病才刚好些,自己居然为了一逞兽\yu,无视妻子虚弱的身子,硬上了她,他体内果然流着那个男人的血。

  邢阜康小心翼翼地下床,两手抱着头,光裸着身躯,来回踱着步子。

  明知不该再碰她,为何就不能忍住呢?万一真的害妻子受孕,那该如何是好?难道真要她生下来?

  邢阜康这一刻恨不得杀了自己。

  他马上套回长袍,到厨房烧了热水,回来帮妻子把身子擦拭干净,再把衣物穿回去,剩下的时间就用来自我厌恶。

  第6章(2)

  天亮了。

  韵娘在身子乏力,但内心却很满足的状况下醒来,只看到麻姑在厢房内,见不到原该守在身边的男人。

  “大奶奶醒了!”麻姑听见床榻的动静,笑着走过来。

  她用手肘撑起上半身,这才发现身上穿着衣物,不禁怀疑那只是一场chun\梦,两人昨夜根本不曾敦伦。

  见主子在发呆,麻姑问:“怎么了?”

  “我……”韵娘才动了一下双腿,私处的异状告诉自己,那并不是春梦,而是真实发生过。“大当家呢?”

  麻姑干笑一声。“大当家说湖南还有几间当铺尚未巡视,而大奶奶的身子已经好多了,所以天还没亮就离开……”

  “你说他走了?”这算什么?还以为他们的关系跨前一步,有了些许进展,结果把她吃干抹净之后就跑了,难道真的打算躲她一辈子?

  “奴婢有跟大当家说,至少等大奶奶醒来之后,当面说一声,再走也不迟,不过……”麻姑露出苦笑。“大当家说趁雪停了,得要赶路,就这么走了。”

  韵娘真想打人,当然要打的是那个让她气得牙痒痒的男人。

  “很好!”她不怒反笑。

  “什么很好?”

  “我说你们大当家真的很好。”韵娘咬牙切齿地回道。

  闻言,麻姑还真以为是在称赞邢阜康。“那是当然了,大当家确实是个大好人,没人比得上。”

  “先扶我起来梳洗……”她气到躺不下去。

  “大奶奶的病刚好,还是多躺一会儿。”话虽这么说,麻姑还是扶主子起身,来到镜奁前坐下。

  她拿起银梳,泄愤似地梳着头,然后绾发。“我已经没事了。”

  韵娘就不信那个男人真能一辈子都不出现在自己面前。

  再怎么迟钝也看得出主子眼中杀气腾腾,麻姑不敢再吭声,连忙从镜奁的抽屉中挑了一支翡翠玉珊瑚步摇,插在主子的发髻上。

  “我生病这几天,婶婆那儿怎么跟她说的?”韵娘想到已经把自己当做媳妇儿的长辈,就怕找不到人,以为又把她丢下不管了。

  “叶大娘和周大娘想了好久,只好骗她说大奶奶娘家的母亲生病,得赶回去探望,过几天就会回来,婶婆也就信了,直说这是应该的……”

  麻姑又接着说下去。“还有更令人惊讶的就是婶婆居然记得第一次和亲家母见面的情景,咱们都以为她年纪大了,记性变差,才会把大当家误认成死去的相公,又把大奶奶当作自己的媳妇儿,但最近却慢慢想起很多事,还会自己到厨房弄吃的,不再只是痴痴呆呆地坐在门口唱着〈十送郎〉。”

  韵娘倒觉得是个好现象。“这样很好。”

  “大家都说是大奶奶的功劳,真的把她当做婆母一样关心照顾,脑子才会愈来愈清楚。”麻姑笑吟吟地说。

  她有些感动。“从小到大,我没喊过一声娘,多亏了婶婆,才让我有机会叫,怎能说是我的功劳呢?!”韵娘突然可以理解相公把人接到别庄来奉养的心情,必定是想起生下自己的母亲,子欲养而亲不待,才会把感情投注在婶婆身上。

  “我这就过去看她,也好让老人家放心。”

  待韵娘下了楼,来到东厢房,婶婆见到媳妇儿回来,马上眉开眼笑,还不忘关心亲家母的身体状况。

  也因为病好了,韵娘又开始教课。

  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那些想要学习苏绣的姑娘,都很认真,也没有人缺席,韵娘也把自己一身绝活都传授给她们。

  过了几天,韵娘突然发现秋娘的身影出现在绣房外头,她几乎很少踏出房门,更别说来到后罩房,不过她没问,只等对方开口。

  这一天,天气很好,也没有下雪,早上的课结束了。

  几个姑娘有说有笑的,结伴从后门离开,韵娘还留在绣房整理东西,眼角又瞄到站在门外的秋娘,但还是装作没看到。

  秋娘已经在外头观察了好几天,原本从周大娘口中得知她这个族兄的媳妇儿在教人苏绣,以为只是嘴巴上说说,毕竟她又不缺银子,而且依她邢家二房大奶奶的身分,何必自找苦吃,想不到不只做了,而且还做得有模有样,学生也很尊敬她,这下更加嫉妒了。

  她看着韵娘穿着酱紫色大袄和百褶裙,简单地梳了个髻,插上朴素的银簪,人长得美,怎么穿都好看,反观自己,花青色的棉袄套在过于瘦弱的身子上,显得松松垮垮的,加上气色蜡黄,没有光泽,反而比实际年纪老了五、六岁。

  “嫂嫂真是能干,又有耐心,才有办法教那么多学生……”秋娘状若无事地走进绣房,可是一旦站在韵娘面前,就不禁自惭形秽,心中也更加不平衡。“就不知苏绣难不难学?”

  韵娘瞥了她一眼,对邢阜康这位族妹,并没有太多好感,有些懒得回应。“难不难学全看自己有没有决心学会。”这句话就够了,若对方真的有心想学,自然会再多问一些。

  “嫂嫂这话说得是。”她轻扯了下嘴角。“前些日子嫂嫂染上风寒,因为我的身子也不太好,所以没去探望,还请不要见怪。”

  “只不过是小小的风寒,没什么,你自己也要多保重。”听她东拉西扯的,韵娘有种感觉这些都不是对方真正想说的。

  秋娘觑了下她平静的反应,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心中不禁纳闷。

  “我听说族兄来过别庄,你……嫂嫂跟他谈过了吗?”

  “谈什么?”

  “当然是谈我那位族兄的出身,他隐瞒你这么严重的事,难道嫂嫂一点都不生气?不担心在别人面前,头会抬不起来?!”秋娘就是不懂她怎么还有办法气定神闲地教人苏绣,不是应该天天愁眉苦脸,镇日唉声叹气吗?

  韵娘总算明白了。

  原来这个女人巴不得他们夫妻大吵大闹,最好自己也痛苦到活不下去,她便从中得到满足,真是把别人的不幸,当做一种快乐,这种要不得的心态不只是扭曲,而且丑陋不堪。

  “因为我正好病着,所以没能来得及跟相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不过……”韵娘故意顿了一下,果然见到秋娘两眼紧盯着自己,等着她说完。

  “也没什么好谈的,我既然已经嫁给他,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只能认了。”

  哼!想要看她痛苦难过,然后在旁边幸灾乐祸,可没有那么简单,韵娘在心里冷冷地回道。

  秋娘脸颊抽搐,有些不甘心地嚷着。“怎么能认了呢?难道你不在意他是个“孽种”?啊……我不该又说这两个字,还请嫂嫂原谅我的失言……”想到之前挨的那记耳光,脸颊还有些剌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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