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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临九天 卷二·誓做将军妻(上)  第8页    作者:千寻

  “育岷藉考察之便,搜集东北巡抚张载麟的罪证,皇帝早就想拔除他,他是康家老太爷很重要的左右手,割除他,康老太爷必定元气大伤。”

  “育岷搜集的罪证、人证清楚分明,让人无从狡辩,更狠的是,这家伙心计重、城府深,过去被他死死压住,宁可丧命也不敢出声反抗的底下官员,让育岷连哄带骗的拐出一纸万言书,你说,朝廷能不办这号大人物?”

  “为掩饰育岷身分,利他日后行事,这份大功劳不能明发、只能按下,于是宣黎太傅入宫,夸奖个几句。”这个夸奖口惠而实不至,但知内情的都晓得,黎育岷一旦回到京城、张载麟伏法,便是他大出风头之曰。

  “那么哥哥呢,他为什么要接近二皇子?二皇子又怎会选择哥哥当好友、焦盂不离?不过是一个皇子好友,凭什么皇帝要特意召见?”她不信哥哥人缘好到这等地步,才到京城不久,便入了贵人之眼。

  齐靳苦笑,这丫头还真连一丝半缕都隐瞒不过。

  “黎太傅进京,想同他攀交之人不在少数,尤其是非康党的游离分子,二皇子会想尽办法拢络不足为奇,而黎太傅表态不涉入党争,只对皇帝一人忠心,这自是让皇帝相当满意。”

  “黎太傅不偏不倚,与任何人都保持友好关系,齐镛要人?给!二皇子喜武、看上你哥哥?给!只要别扯上争储之事,只要对朝堂有利之事,谁乐意交好,他都不吝于指点。”

  “至于你哥哥那性子,你比谁都了解,育莘至诚至真,虽有那么几分鲁莽,但进京不久,明亏暗亏吃尽,早己不是昔曰的吴下阿蒙,说他存心攀附权责、刻意同二皇子交好,这话不尽不实,他们之间的确有几分交情。”

  “但禀持祖训,他同二皇子态度摆明、晓以大义,不扯阴私恶事、不涉皇子争储,两人坦荡交往,共同切磋武艺,待曰后上战场杀敌,为朝廷争光。”

  “至于二皇子,他也不期待从你哥哥身上得到什么,说到底,育莘不过是个还谈不上有什么地位的武举解元罢了,他要的是黎太傅支持自己的假象。你哥哥对二皇子那番大义言论、铿锵有力,他劝二皇子与其万般盘算如何争夺大位,不如利用自己的身分,为黎民百姓多做一点好事,助大齐国势强盛,百姓生活富饶。”

  “他的话句句磊落光明,有没有说动二皇子不知道,但每个皇子身边都埋有皇上的眼线,他的话一传二传,传进皇上耳里。皇上身边能人、贤人多得是,可就少了像你哥哥这种的坦荡君子,皇上自然是欣赏至极,何况皇上还盼着你五哥哥将自己儿子的心术带正呢,所以你不必担心育莘,怎么做,他心中自有一把尺。”怎能不担心?千盼望、万希冀,却敌不过命运,她不乐意哥哥行武,他终究走上武举之路,她不乐意哥哥爬得太高,他却得到皇帝赏识,她不乐意哥哥涉入政争,却不得不眼睁睁看着他身陷泥淖……冥冥之中那股力量,始终是她无法抗拒的。

  他拍拍她的肩,低声安抚,“一件事总有两面,你看到的是麻烦、危险,育莘看到的却是希望、机会,你在信里同我说成就,说那个滋味很美,你怎么就没想过,你哥哥也正因为成就而幸福着?”

  “再大的成就都不值得用命去换!”她反对他。

  “育莘并没有用命去换,他依然活得好好的。”

  “不管你怎么狡辩,那种事……说不危险,根本骗人。”只要扯到天家就避不开险象环生,就是一把刀子系在颈间,就是无法将未来掌握在手中,就是无法全身而退。

  她说他狡辩?!齐靳失笑,他从不是狡辩之人,他连多余口舌都不愿意浪费,没想到难得的多言宽慰,竟让自己在她眼中成了狡辩之辈?

  “是你太紧张焦躁,且问这世间事,哪一妆、哪一件不危险,开铺子不危险吗?”

  “开铺子失败,顶多赔钱了事,不会损伤性命。”

  “是吗?那你一定没听说过做生意失败而自残的事;你一定不知道,铺子成功了、赚大钱了,会有多少人觊觎你手中这块肉,企图谋命夺财;你一定不知道商场有多少诡道,只要涉入太深,就会遭遇危险。”

  “便是女子嫁人,也不见得能够平安终生,多少好女子在婚姻中被戕害,只因她碍了旁人的眼,有多少好女子想为丈夫传宗接代,却不幸在生子时殒命。”

  “这天底下,没有什么东西比性命更坚韧也更脆弱的,若是因为害怕危险,就什么事情都不做,那么,这一生岜非白走一遭?”

  齐靳说的句句在理,甚至用亡妻来说服她,明明会招惹自己的伤心,他却……黎育清静静凝视齐靳,心中感动,比一点多一点,他不是个善于甜言蜜语的男人,但往往几句话便能勾起她的感动,让她感受到安全。

  说实话,她有点担心,担心这份感动越枳越深,这份喜欢越添越浓烈,万一某天,她发觉自己爱上他,怎么办?

  她打心底清楚,那个江云是他心爱心恋的女人,她给了他人生第一份温柔,她的生命为延续他的子嗣而消逝,这样深刻浓郁的感情,谁也无法插足其中。

  黎育清是个贪心的人,她想要一份完整的、专属自己的爱情,想要一个心无缺陷、情无破损的男人,她宁可嫁给她不爱、他也不爱自己的男人,双双互结盟友、共度一生,也不愿意嫁给一个自己深爱、他却不爱自己的男人。

  过多的付出会令自己企图争取,而黎育清比谁都明白,争取来的爱情不会美丽,就像上一世那个男子,一次背叛便让她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她用性命换得的经验,比什么都值得珍惜、记取。

  所以爱情,她只要最好、不愿撷取其次。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她不强求,强求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那个滋味比咬破胆汁还苦。

  见她久久不语,齐靳问:“怎么不说话?不是挺伶牙俐齿的吗?”

  “我虽伶牙俐齿,却非不讲道理之人,你说服我的理智了,我不会阻止哥哥去做他想做的事,只是……”

  “只是什么?”

  “你无法说服我的感情,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担心、害怕、惶恐、惊惧……就像无法控制自己不心跳呼吸。”她终于明白,内宅妇人为何热衷求佛拜神、日日诵经,她们要的不是金银财富,而是一份心平,因为,天底下有太多她们无法理解却必须接受妥协的事情。

  “那就找点事做,把对事实无益的情绪散去。”他说得既冷血又现实,把黎育清对兄长的关心说成“对事实无益的情绪”,但他何尝有错?她就算操碎心,该发生的事终究会发生。

  “找什么事做?”她垂下头,也想配合他开心一点,但是……他明白的,她把亲人看得比什么都还重,不由有点羡慕。

  手掌落在她的肩上,将她整个人挪了个方向,对着自己,他不习惯用微笑来安抚人心,但他做了,因为是她。

  “你可以……看戏。”

  “我对戏曲不着迷。”她对听戏兴趣不大,相较起来,她对戏子精致的服装更感兴趣些。

  “不是戏曲,是由你五姊姊黎育凤担纲演出的大戏,想看吗?”他眉毛上斜,带着几分戏谑。

  “她己经被我禁足梅院,哪有好戏可看?”

  “所以她就出不了大门?她不是还有个娘吗,怎不能掩护她出府?”说着,笑纹深刻,表情里捎上些许恶意,因为黎育清,齐靳厌恶上那对母女,可惜这丫头不乐意变成和她们一样的人,否则他不介意略施小计,所以这回他没浪费心力,只不过是顺手推波助澜了一下。

  “杨秀萱又想做什么了?”她口气中有几分不耐。

  除夕夜那出不是刚演过?那个通房丫头直到现在还病得下不了床,若非爹爹对个丫头压根不上心,杨秀萱&能有好果子吃。

  怎地,上回教训不够厉害,又想再来一场?

  自从嫂嫂们知道杨秀萱给她们下药之后,就没少对她和黎育凤动手脚,凉药别人能喝,黎育凤不能喝?杨秀萱能闹事,别人就不能把事捅到父亲跟前?

  黎育清虽心慈,却也不阻止恶有恶报,对,她是习惯在袖子攥紧拳头的主,但再胆怯畏缩,也有不能踩的底限和坚持。

  可才短短数日,父亲再不上杨秀萱屋里,连即将出阁的黎育凤也不肯多看几眼,情况转变得这样糟糕,她们竟然还蠢得不知道害怕?

  见她柳眉聚起,齐靳笑着捏捏她的脸,伸过食指,在她的眉间轻轻抚顺,他啊,还真看不得小丫头不顺心。

  “杨晋桦上京,看见你哥哥同二皇子在一起有说有笑、感情深厚。”他娓娓解释。

  “那又如何?”她想不出当中关联,只是讨厌,很讨厌听见杨晋桦三个宇。

  她的厌恶很明显,齐靳看出来了,于是他的厌恨名单中多出一个杨晋桦,听说杨晋桦前阵子托宫托到江知府那儿,小小秀才心挺大的,他会记得知会江知府一声,寻个事把他那个秀才名头给拿掉,免得他老拿那个“进官衙不必下跪”的小头衔到处炫耀。

  “他大概将此事告知了杨秀萱,她便以你哥哥的名义,邀约姚三公子姚松岗到大福酒馆一聚。”自齐靳、齐镛到过乐梁之后,便花银子将大福酒馆给买下,整建重修,现在己焕然一新,成为乐梁最大的酒馆。

  为什么挑选大福酒馆?自然不是因为小二很会说话或者脆皮乳猪很好吃,而是因为齐镛需要一个隐密安全的地点,搜集并且传递消息。

  瞧,这次事情办得顺风顺水,不就是因为大福酒馆立下功劳?

  “哥哥在京里呀。”她直觉反应。

  “你知、我知,姚家不知。”

  “哥哥又没官位,姚松岗干么看重他,一邀约就乖乖出门?”她想不透杨秀萱干么扯上哥哥。

  “你太看不起育莘了,他和育岷并称乐梁双杰呢,姚松岗同你哥哥一样,弃文从武,名次却考在你哥哥后头,他本就是个骄傲之人,S能服气?

  “况且现在齐镛与黎家交好、你受封公主,而育莘又是二皇子的知己……别人相邀,或者还请不动姚三公子,但育莘邀约,他绝对会出现。”不管是为攀比或攀交,姚松岗都会出席。

  说穿了,都是攀权附贵之人,再优秀也不过图个卖与帝王家,如今黎育莘在皇帝跟前露了脸,姚松岗怎能不放下骄傲?

  他见黎育清满脸的不以为然,笑着再问一句,“想看戏吗?”

  “当然,大过年的,找点热闹也好。”

  “好,回去补个眠,午时一刻,我在后门等你。”他拉起黎育清,把她送到屋前,打开房门,发现木槿在屋里头紧张地来回踱步,见到姑娘,急急忙忙迎上前,肚子里有一堆话想说,却在见到齐靳时硬生生吞下。

  齐靳看一眼木槿不苟同的神情,知道她是想叨念黎育清不该半夜里和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难得地,齐靳想要恶作剧,他刻意在木槿面前张开掌心,抚抚黎育清的头顶,又捏捏她的小脸蛋,柔声说道:“累了吧,早点休息,中午带你出去玩。”啊……木槿傻了,他、他、他……这是在做什么?

  木槿苦着一张包子脸,震惊又扭曲,充分让黎育清明白,齐靳和自己的行为有伤风败俗之嫌。

  他这是干么,刻意制造误解吗?

  虽然他同她,抱也抱过、牵也牵过、喂也喂过,摸摸头、掐掐脸相较起之前实在不算什么,但好歹也别这般明目张胆吧。

  她没好气地当着齐靳的面甩上门,转身,不等木槿说话就率先开口,“我累了,我要睡觉,不许叨念我、不许吵我、不许找我麻烦。”摆完主子的派头,黎育清往床上一趴、棉被兜头一盖,天大地大的事,都别来相扰。

  木槿一发不语,看着床上凸起的人影,满脸哀怨。

  怎么办?连日下来,见世子爷与姑娘越来越亲近,她几次想同姑娘好好谈谈,姑娘却不睬不理,若是事情闹大……姑娘能够嫁给世子爷吗?

  可姑娘才几岁啊,怎好当人家的后娘……唉,她捧起无助的小脸,烦恼满满,如果主子真心喜欢世子爷,再多的苦,她愿意为主子承担,只是世子爷那边呢?如果他无心无意,只是想趁机吃吃嫩豆腐……苦啊苦啊苦、烦啊烦啊烦,但她再苦再烦都不重要,姑娘开心才是重点。

  无声轻叹,木槿轻轻放下帷帐,转到桌边、熄灭烛火。

  棉被底下一方小小的空间里,黎育清拉起唇角,满意轻笑,这丫头,要是自己想杀人,她也会先去磨刀子做准备吧。

  第二十三章 自食恶果悔失身(1)

  门边传来动静,齐靳放下笔,望向眼前男子,嘴角挂起淡然笑意,走到对方身前。

  “十三叔。”他低声轻言。

  阿坜微哂,问:“你还是把我的行踪呈报上去了?”自除夕夜见到齐靳那刻,阿坜就知道自己逃不掉,现在的他和过去不同,过去孑然一身,一有风吹草动,便逃得无影无踪,现在……现在他有“家累”,没那么容易跑。

  对,他是先皇幼子,十三皇子齐聿容。

  十五年前,先帝病沉,那时他才七岁,早慧聪颖,论时事朝政均不输当今皇帝,可他吃亏在年纪太小,先皇等不及他长大便驾崩,所以他从来不是当今皇帝齐肇庭的对手。

  先皇总笑着对皇太后说道:“假以时日,聿容定能带领大齐走向空前盛世。”这些玩笑话在齐肇庭心底扎下深根,仅管稚龄的十三弟无法与自己相争,他依然把齐聿容当成对手。

  先皇回光返照之际,虽然传位于齐肇庭,却还是叮嘱他——好好栽培你十三弟,日后他的能力若能为你所用,你们兄弟连手,定能开创大齐盛世。

  齐肇庭听进去没?当然没有,即使是亲如父亲的黎太傅规劝叮嘱,他依然将幼弟看成最大的敌手。

  他盖了静亲王府给齐聿容,虽未说明拘禁,可为避免皇兄猜忌,齐聿容顺其心思行事,“静”亲王府,一个字便摆明皇帝要他静心静意,别妄想不该属于自己的位置。

  七岁的小男孩能够有什么野心?是二十五岁的成年君主太小心眼,美其名防微杜渐,实则是斩断手足之情。

  齐聿容何尝不明白兄长的心思,因此他除练武强身外,只挑一些如《货殖列传》、《富国论》等对经济有特殊见解人的传记来看,他将聪明才智全用在算学、营生上头,他只在朝廷宴会中与亲戚交谈,从不与外臣挂勾,他自己营造了闲散王爷的形象,用态度向皇帝证明,自己对皇位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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