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作家列表 > 岳靖 > 舍欲 >  繁體中文 上一页  舍欲目录  下一页

舍欲  第13页    作者:岳靖

  荒谬至极。她想笑,笑不出来,心上有个东西往深处钻疼她。她一动不动,站在橡木垃圾桶旁,看这出深夜剧。

  “千瑰!”他在不怎么宽敞的路中央抱住了她。

  她一样裸着身,身体被黑夜衬得像白雪。“你放开我!你走开——”

  他扳转她娇弱的身子,吻住了她。她被吻得瘫软在他身上,他拦腰抱起她,嗓音带着忧愁的温柔。“你要我走,就别自己跑出门,我受不了你再出一点意外,任何——”

  女人哭了起来,吻住男人的嘴。他们往屋子移动,行过莫霏面前,像是没看见她,他们眼中只剩彼此。黑夜把阻碍他们的一切都吞了。

  莫霏下意识后退,高跟鞋敲出岩板地面叩地一声。

  男人回首,手压掩怀里的女人,厉眸露出警戒。

  莫霏歆住,对着男人。蓝卓特神情一僵,也顿住。

  时间不是模糊,是停了。暗夜里,女人哭声缠缠绵绵。男人唇一动。

  “我不会说。”莫霏发出嗓音,转身,快步快步地走开。一直到闻不见玫瑰香味,女人哭声消失,她听见自己的心怦怦响,她跑了起来,高跟鞋像铁锤在敲蚌壳。

  她不会说,也许他更早就知道!

  莫霏觉得此刻自己万分敏锐,仿佛眼前飘飞一张蓝晒图,图上,汤舍看着和她一样的画面。事实裸得能透视,他是看清了。他甚至比她敏锐,他是一级建筑师,他什么都不讲,让媒体把他写成出轨负心汉。

  他利用了她?为了维护孟千瑰?不,她不这么认为。他说他无法做到百分之两百的忠诚。他第一眼见她,就想要她……但孟千瑰恐怕出轨更早,恐怕只当他是一个名人衣架子。爱情——不——两性游戏里,女人同样有卑劣的一面。

  莫霏想起一位知名大导演说过的,这种事,事过境迁,女人要诉苦,男人只能吞。吞得不负心汉、烂男人之名,才是真男人。

  汤舍什么都没说。莫霏想起她问他是否与孟千瑰谈过时的神情,她哭了,边跑边哭,断了鞋跟,摔倒在地,提包翻开,文件、物件落满地,一个东西滚滚滚……

  滚至她眼前,她抹掉泪,庆幸自己没再摔伤手,坐起身,脚也没问题。她脱掉断跟的鞋,哭不停。

  “这鞋很贵……很贵……”边哭边捡起滚过来的东西,仿佛它要她捡,它也摔痛了。

  就着路灯,她看着手上图筒,汤舍给的。她始终没看,不想看。他说她手伤好,帮她画完整,她会很漂亮。但他今早给她,说完成了,显然她手伤还没痊愈,他就画好,一定很丑。她不想开来看。

  现在,她坐在他们被拍的黄石椅座前的地板,就着短路扑闪的光线,拔开图筒,摊开自己的画像——

  她痴愚的脸,下面是裸体,成了性感,绝艳的性感!

  她心头强烈震颤——

  他第一眼就想要她!幻想她!

  他要她!这么明显!

  莫霏收起画像,胡乱抱着公事包,冲向车门,上车,留下一双断跟的鞋,离开岩石区。

  她的心,柔软又激动地跳着。

  整夜没睡,破晓出门,她在等待一丝粉红曙光,她先到橄榄树林找到他绑给她的预言瓶。她记得他说他存在里头的预言,是希望。

  她带着希望,到帕帕维尔湖,湖边开满罂粟花,湖上风帆影浮动,他说他要来野餐,她仔细找一只兔子。

  就在一棵苹果树下,看见男人伏在树根处。

  她跑过去。他像是知道她来了,站起身,转过头,指着树根处的洞。

  “归不见了——”

  第8章(1)

  她说,兔子回归树洞,就没什么好担心。

  他说,你要陪我吗?这里有很多罂粟花,我昨天也种下一朵罂粟花,因为钢琴上的玫瑰全枯了,显出那朵罂粟花。

  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罂粟花吗?

  为什么?

  法医报告里,说她母亲死于酒精中毒和药物滥用,其中有来自罂粟的毒物。

  植物有什么罪?有罪的,从来是人类的行为。

  她不会抱恨,不会怨。她品酒,在美丽的日子,到帕帕维尔湖摘罂粟花。她的拿手点心是柠檬罂粟籽咸派。他说他吃过,在蓝络里,在他遇见她的那一个美丽的日子。

  他想,不要只是那一天,希望每一天都是美丽的日子,可以吃她做的柠檬罂粟籽咸派。

  她拿出她野餐篮里的点心,正是他想吃的。他惊讶地问怎么有?她说,因为你绑了一个希望得预言瓶,预言实现了。

  虽然她不信任婚姻,她要喜欢人,也选一个已婚人,那人在她不信任的人类关系里,示范了爱的美好,她深感不可思议且安全。她为什么喜欢蓝获?她不想像母亲一样,太过渴望而绝望,假使是蓝获,她一定不会渴望他来爱她,她一定不会妄想她不信任的婚姻。换个人,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她看着和她一起坐在苹果树不吃着咸派的他,眸底泪光隐涌。她是不是矛盾病态?她是不是该永远一个人?

  他说,霏霏,你嫁给我吧,我无法做到百分之两百的忠诚,我在路上看到漂亮女人,会多看一眼,我没有经营美满婚姻的经验,霏霏,我很你在一起很快乐、自在,我不爱注重穿着仪容,我喜欢光着身子在家滚露台胜过穿着华丽衣物在伸展台上走,我是个这样的男人,你嫁给我吧……她在他的声音里哭了,投入他的怀抱。他吻她,她说:“汤舍,你如果是这样的男人,想旅行,就去图尼埃法尔——”

  他们结了婚,互许彼此。

  哈雷路亚。

  新婚夜,他们听着歌,在他重新设计装潢的她的房子,花园跳来一只兔子,一只看起来穿了裤子的兔子。他说是归,归回来了,回来庆祝他们结婚。归回来了!

  归回来了!

  她说,它不是,它是男生,不是女生。他说,归是男生啊。她说,是女生。他们争论不休,在新婚夜,最后,以热吻和拥抱化解争论。不管是男是女,他们一男一女结合,如此完满,每一次做爱都是天人合一,极乐至喜。

  喜兔——日京子说的——到底是不是归?它的外观是,但它吃全素,不对啤酒火腿感兴趣,有时却流露出对主人的熟稔。好吧,不管是不是归,他还是为它命名归,归宁得归,因为她嫁给他了。

  吃素的归特别爱食花,他便跟妻子商量,别种毒花。妻子于是没种罂粟花,但认真说来,罂粟花不算毒花,人类的行为比较毒。喷了农药剧毒的花,才叫毒花。

  在这些美丽的日子里,汤舍没想太多花园的花问题。他的生活比花美,妻子为他生了一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女儿,他尝到育儿假的喜悦。他对妻子说,女儿像你,我爱你们一样多。她说想我不好,我不是一个快乐的女儿,像你比较好。他抱住妻子,轻轻细细地直吻她产后疲倦的脸庞。

  “霏霏,我会爱你多一点——”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妈咪,我们要走了吗?奶奶说她在楼下等我们,你快一点!”

  莫霏揪回差点被记忆洪流卷走的思绪,正了正神,美眸眨瞅镜子里的自己,重新上眼影。

  “妈咪——”女孩出去又进来,走到莫霏背后,趴抱她。“妈咪,你很漂亮、很漂亮了——”甜脆脆的嗓音说着,小手在她面前活泼挥舞。“妈咪、妈咪,不要抹这么久,要不,那些穿欢花短裤的叔叔们都想娶你,以后,我要叫一堆人爸爸,会把困扰……”

  莫霏凝眄镜里的小脸蛋,放下眼影盒,回过身,抱着这个站着不过与她坐着齐高的女娃儿。“爱翔——”

  汤爱翔,男人取的自私名字,她总是这么跟丈夫——前夫——说,女儿的名字是他用来暗示自己想飞,爱自由甚过爱婚姻的私欲名字。他总是笑着回应,是想“霏”,非常想,时时刻刻想“霏”。她打他油嘴滑舌,他就吻她,说她好甜,说她越来越会撒娇,说她好可爱,说他说爱她……“妈咪?”女儿眨着眼睛,歪歪头。“妈咪做白日梦……”咧咧红唇,取笑她发呆。

  莫霏表情宠溺,轻轻捏捏女儿脸颊。“你有没有把早餐吃完?”她站起身,牵着女儿走出梳妆室。“没挑食吧?”

  汤爱翔摇着头,笑眯眯的说:“吃完了,吃很干净呢,管家把餐车推走了。妈咪,这个旅店的餐点好好吃,我留一个草莓巧克力给你——“掏出裤裙口袋里的小纸团,她一角一角打开,秀气的眉头皱了皱。“烂掉了……”

  那裹着白巧克力当衬衫,还有一个黑巧克力小蝴蝶领结的草莓人被她包成异性了……抬起无辜的眼神,她看着母亲。

  莫霏笑了笑,悠缓蹲下来,捧着女儿拿着餐纸的手,吃掉草莓巧克力。“好吃!”她挑眉圆睁美眸,双手覆颊,发出惊叹。

  汤爱翔开心地笑了起来,搂着母亲的脖子。

  莫霏理理女儿的头发,调整好她马尾上的水蓝缎带,扳好她的身子,让她站正,看着她依然带笑的水亮大眼睛,静默一会儿,说:“爱翔,你想不想爸爸来你的入学参观日?”

  汤爱翔迟疑了一下,没回答想不想,只道:“奶奶说爸爸活该,他不可以见爱翔。”

  汤爱翔听过君特舅公说爸爸不乖的事,那时候,她好小好小,妈咪好忙好忙,爸爸好可恶好可恶,趁妈咪不在家、趁她在奶奶家,带着一个戴兔兔耳朵的阿姨回家玩,他们家已经有归了,还要什么兔兔阿姨?妈咪很生气,奶奶也很生气,大家都很生气,就把爸爸赶出去,要他像尤里西靳一样好久好久不能回家。

  “只有我说要见爸爸,他才能见我。”汤爱翔插腰跺脚,好像她是女王。“妈咪,你要见爸爸吗?”她反问。

  莫霏神色一柔,抱紧女儿。“妈咪好、有你就好了——”

  “你还有奶奶啊,爷爷今天也会来。”汤爱翔拍拍母亲的背,一副小大人口吻。“妈咪乖,我们快迟到了。”

  莫霏笑出声,站起,牵住这小小温暖的人儿,离开Segeln顶楼的豪华套房。

  好久好久了,汤舍一回忆过往,会想灌醉自己。可他没资格醉,他的心情就像出走回来改吃素的归。他想醉,也不再喝醉。他成为工作狂,大量接案,他必须付妻子——前妻——大笔赡养费,直到他终老。痛苦吗?有一点。他如果不是这笔天文数字,他和她就完全没关系了,他不想这样,一点也不想。

  他真是个卑微的失婚男人。

  母亲说他自作自受,霏霏不信任婚姻,却愿意嫁给他,他该珍惜,霏霏全心信任他,他让她看到的画面太强烈。

  那是孟千瑰的风格,不是他,为什么他们不明白,他是被设计的——那几天,他总在他投资的餐馆“空间”,吃饭喝酒;婚后,他很少外食,但那段期间,妻子出差,女儿被母亲接走,归被晾鱼干的欧阳晾晾——日京子借去当缪思,家里太冷清,他便和几个朋友天天聚餐,喝酒喝到尽兴也烂醉,他烂醉上了一辆车,车开很猛,像要载他进地狱,地狱里有他曾经交往过的时尚设计师孟千瑰,她啊他乱七八糟的梦中剥他衣服,仿佛他还在帮她走秀的后台情景……那真是地狱之梦,清醒后,他真的处境如进地狱。

  妻子坚持离婚,他想他伤了她的心。那当下,他真的让她太伤心。

  母亲说,你们分开吧,照霏霏的意思,霏霏是你的法律——父亲说,不用试图解决,放着就好。你所面临的艰难,以后都会是你的财富。

  他签了字,一无所有。

  他和妻子离婚,不,是妻子和他离婚后,他被赶出她的屋子是理所当然,回到他单身时住的公寓,离妻子太远,岩石区——巢的二楼事务所也是,那些地方让他很难以“偶遇”、“巧遇”的借口见妻子,索性搬到港区、可以鸟瞰零号码头尤里西斯街的办公大楼,他的办公室在三十一楼,也是他的家。他吃睡都在那儿就像尤里西斯在海上漂流。

  一个不错的案子像浮木让他攀上。地点在他的妻子——前妻——曾居住的双层楼房隔壁。他有个借口可以接近她,她对他太狠心,苹果花屿的法律对他太狠心,一朵喷了农药剧毒的花插在他背上,并非他所愿。

  他接了案子,没多久,开始在那片临海橄榄园建造橄榄树宫殿。他天天去监工,以为可以“偶然”看到妻子和女儿,并且与她们聊上两句,但一直到完工,他都没见到她们,一次也没有。

  “是不是搬走了?”汤舍苦恼皱着眉头,手里玩着电视遥控器。七十二寸大荧幕播报着加汀岛新闻——帆船祭典盛大展开,苹果花屿酒商共襄盛举,赞助……无意识地切换着频道,汤舍人到了加汀岛,心依旧在苹果花屿。妻子为什么连搬家也不让他知道?她们不住尤里西斯街了吗?还是搬得离他更远,不在苹果花屿?

  霏霏啊,霏霏——我有这么让你难以忍受吗?他知道,她们可以常常见到他,在电视上,他接受访问,写建筑史之城堡的故事发表在各大杂志专刊,这城堡的故事是他为女儿讲的,每一篇开头都是“我的小公主爱翔”,每一篇内容的城堡里都住着国王和皇后,附上大量相片解说对照,故事很生动,使得枯燥建筑史变有趣,大受各界人士喜爱,后来还集结出书,卖到缺货。他送了一套特别限量版有声书给女儿,遭到退回。他想,妻子是认为他在消费女儿。

  真糟糕,越做越糟糕。莫非,真要他走一趟图尼埃法尔?

  汤舍又转了几个频道,站起身。他还是的喝些酒。抓着遥控器,他走出视听间。他倒满是扶桑花纹饰雕刻的客厅吧台,取了一瓶苹果花蜜酒,要开瓶,才发现自己捏着遥控器。真是习惯难改!妻子老是笑他,什么都要遥控。

  妻子哪知道,他的遥控器,早被她带走,让他无法遥控她回他身边。

  汤舍放掉遥控器,开酒灌着喝了,一口就是三分之二瓶,他看看剩下的三分之一,好像有种“难舍的yu/望”调酒是用苹果花蜜酒调的,想着,他把这旅店套房吧台提供的所有酒品,和苹果花蜜酒混在一起,喝光光。

  莫霏有点头晕,她觉得自己醉了。加汀岛名饮——海神的复仇——果然不能小觑,她才喝了两杯,就走路轻飘飘,脚步踩不实,虚嘘浮浮,好像有人操纵着她的手脚,都快跳起舞来。

  她的心情确实在跳舞,好久没这么轻松了。女儿不用她操心,小小年纪自己决定要念寄宿学校,今天的入学参观,小人儿开心地在海上操帆,笑得美丽小脸蛋骄傲又得意。女儿很喜欢帆船,说是海上飞翔,爱翔喔!爷爷很放心,称赞宝贝孙女独立早,奶奶是学校董事,更无须担心,他们要她安心回苹果花屿工作。今晚,女儿就交给他们,培养祖孙感情。
欢迎您访问浪漫一生言情小说阅读网,努力做最好的免费言情小说阅读网!

 
 



言情小说强烈推荐:古灵 简璎 寄秋 艾蜜莉 黎孅(黎奷) 金萱 忻彤 于晴 典心 凯琍 夙云 席绢 楼雨晴 余宛宛 蔡小雀 言情小说作家列表: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第13页已经更新并由网友上传至浪漫一生言情小说阅读网、本书的文字、图片、评论等,都是由喜欢岳靖的作品<<舍欲>>的网友FANS发表或上传并维护或收集自网络,属个人行为,与本站立场无关,阅读更多小说请返回浪漫一生言情小说阅读网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