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晟凌见她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忍俊不住的笑了。
「这没什么好笑,我做什么事都很专心。」容安然没忍住为自个儿辩驳。
「我知道,你专注的样子格外动人,看着看着就着迷了。」
从耳廓到脸儿,容安然一点一滴的红了,这个男人绝对是说情话的高手,三言两语就撩得她心慌意乱。
「……我今日不是要跟你探讨看书的问题。」容安然不知道自个儿说了什么,反正就是要说点什么,赶紧将眼前的尴尬带过去。
关晟凌点了点头,很诚心的问:「你想跟我探讨什么问题?」
「……」她怎么觉得将自个儿坑了?
关晟凌不忍心再逗她了,连忙转移话题,「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
容安然收拾思绪,进入正事,「一出门就有人跟着,我想请关大哥帮忙,至少知道是谁,我才好出手反击。」
「每次都是同一个人吗?」
「两个人,轮着来。」
「你会固定时辰出门吗?」
「出门要用马车,必须事先请马房预备马车,我每隔两日去一趟医馆,每次都要通知马房,我嫌太麻烦,直接告诉马房我两日要用一次马车,原则时间固定是辰正,若有变动我会事先告知。」
「你这不是等于告诉别人何时会出门吗?」
「侯府离顾家医馆太远了,我出门不能不搭马车。」京城路边有搭载乘客的骤车,不过骡车不会出现在属于权贵的城西,她出门叫不到骤车,当然只能搭府里的马车。
「出门乘侯府的马车原是应该的,这也能确保你的安全,不过同时意谓侯府掌握你的行踪。」
容安然明白的点点头,「我懂,这原本没什么,只是我不想让人发现我频频出入医馆,曝露我在医馆坐堂的事。」
「其实你可以从隔壁的布庄进入医馆。」
「隔壁的布庄?」
「布庄有后门,医馆也有后门。」
「对哦,可是我不认识布庄的人,布庄愿意通融让我借道吗?」
「你请顾家医馆的掌柜出面说一声,布庄会愿意卖这个面子。」
不只是布庄,顾家医馆在城南说话可是很有分量的,谁都会给面子,不过容安然很快就想到一个问题,「老是去布庄,在外人看来还是一样很奇怪,这就好比换汤不换药。」
「这一次是左边布庄,下一次是右边相隔两家的茶肆,你只要搬出顾家医馆,左右铺子都会给个面子,而我会尽快査清楚对方的底细。」
「我知道了。」
「以后有事寻我,你可以去问香馆寻褚掌柜,问香馆是我名下的产业,表明你的身分,指明相约何时,至于地点,」关晟凌左右看了一眼,「这儿还不错。」
「妥当吗?」
「你放心,我认识这儿的东家,我在这儿的时候关南会守在外面,而关东就在旁边的小隔间,方便我们说话。」
容安然恍然大悟,难怪觉得他们说话的时候四周格外安静。虽然上这儿的人不是为了看书就是为了抄书,基本不会发生吵吵闹闹的情况,可是人来人往,待在小隔间里面还是可以感觉到外头的热闹。
「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我会全力支持你。」
容安然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回以甜甜的一笑,遇见他,她真的很幸运,也很幸福。
容安然将调查跟踪的事交给关晟凌后便抛到脑后,因为在她看来,这只是很烦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今师傅在医馆坐堂,她去找师傅不会落人话柄,万一不小心教人发现她来医馆干啥,她专门给女子看病,谁也不能拿这事说她什么,不过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不想发生的事就发生了。
「容丫头!」顾老头冲进诊间抓住容安然的手,边说边拽着她往外走。
「干么?」容安然整个人被拖下椅子。
「有人上山打猎,掉进陷阱,摔在削尖的木片上。」顾老头的声音抖得很厉害,一想到刚刚看见的景象他就想晕倒,可是救人要紧,无论如何他必须坚持将徒弟拖到后面的房间。
「木片在体内?」
「是啊,吓死人了。」
容安然好想翻白眼。师傅,你一个神医说这样的话合适吗?
这种时候,容安然觉得还是闭上嘴巴比较好,专心处理病人的伤口。
玉珠也机警的抱着药箱跟上来,将药箱摆好,然后去厨房取热水,方便姑娘进行消毒工作。
顾老头看着两人戴上口罩,做好消毒工作,两人很有默契,一个仔细清洗伤口,一个将缝合的用品一一摆好,然后他的双脚越来越软,感觉下一刻就要瘫在地上。
「师傅,帮不上忙就出去。」
「哦。」顾老头猛然回过神,跌跌撞撞的开了房间的门闪出来,不过下一刻,他立马从双脚发软的景况变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无论如何绝不能在其他大夫面前表现太软弱了,而且见到担忧的家属还要出言安慰。
「你们放心,我这个徒弟擅长缝合术,这样的伤口难不倒她的。」
虽然众人心存怀疑,但是人人的心思全在紧闭的房门上,盼望有好消息。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待容安然从房间里走出来,大夫家属全部蜂拥而上,还好顾老头很识相,知道这个时候不可以给徒弟添乱。
「缝合术可不是小事,你们全部待在原地,听我徒儿仔细说明。」
容安然唇角一抽,师傅是不是应该改行当护士?
「只要伤口不发炎就没事了,不过他最好能够在这儿观察个一两日,留下一个人照顾他就好,不要全部的人抢着往里头凑热闹,免得将细菌……肮脏污秽不净之物带进去,致使伤口受到感染发炎。」
顿了一下,容安然看了一眼众人,忍不住趁机教育,「你们要尽可能保持良好的清洁习惯,衣服旧了破了没什么,但不可以脏兮兮的,你们吃饭拿东西的双手更是如此,满是污垢的双手会将外面的不净之物带入身体。」
「没错,外邪就是经由口鼻眼睛还有伤口进入我们的身体,使我们生病,严重的话还会死人。」顾老头大声的附和。
容安然又想抽唇角了,说起道理,师傅真的是顶尖高手,可是动手的时候,他怂到令人不忍卒睹,算了,还是不要想了,越想越难过。
「师傅,病人接下来交给你了。」
「没问题。」顾老头无比勇猛的拍着胸口。
容安然很想说你的问题可大了,不过师傅的面子一定要给,这种事当然只能师徒私下讨论。
这个早上已经接近尾声,容安然不打算再看病人了,她回诊间整理服装仪容,便收拾东西带着玉珠离开。
今日的意外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插曲,可是整个医馆还有不少百姓见证了她的医术,然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的名声悄悄传开来,从顾家医馆来了一个神医,变成顾家医馆来了一个女神医。
第七章 猎场意外(1)
在顾家医馆给人进行缝合术,容安然不是不知道会有麻烦,可是有师傅在,师傅一定会想方设法帮她遮掩,再说了师徒一家人,徒弟干的事推到师傅头上,人家也不能说这是错的,只是她完全忘记一件事,这次师傅没有跟在一旁,人家清清楚楚的看见——
师傅唯一做的就是将徒弟拽进房间,然后跟众人待在外面,师傅不进房间如何进行缝合?
容安然没想太多,更不可能想到麻烦不到一日就找上门了,原因出在大厨房的采买,这位采买一状告到侯爷夫人那儿,接着侯爷夫人将此事禀报容老夫人,她就被于嬷嬷请到明德堂。
「大丫头,你母亲所言是真的吗?」容老夫人神情凝重,因为眼前的情况意谓着安国公府可以借机替换了这门亲事,也就是说,即便孙女答应不行医,安国公也会坚持换人。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是容安然第一个闪过的念头,不过想想她又不是干坏事,这句话不适合用在她身上,但事实上这一次她好像真的栽了,虽然她有点搞不清楚是如何发生的,过去她和师傅不是一直合作无间,就是桃林村的猎户知道她会缝合术,也是因为师傅的关系。
半晌,容安然只能挤出一句话,「这是意外。」
「无论是不是意外,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
「这是真的。」
容老夫人觉得头好痛,「祖母再三提醒过你,还记得吗?」
「记得,但是意外发生时,救人才是唯一的考量。」
秦海兰终于抬头看了容安然一眼,真心来说,这是一个令人佩服的姑娘,若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一定会很骄傲。
「祖母明白,但世人不能明白。」
容安然撇了撇嘴,低声道:「应该是国公府不能明白吧。」
「你知道就好!」
容安然讨好的靠近容老夫人,蹲在老人家的脚边,可怜巴巴的说:「祖母啊,师傅一看到血肉模糊就慌了手脚,平时说好的全抛到脑后,我就是想补救也补救不了,真的不是故意的。」
「祖母早提醒过你,你师傅那个人最教人不放心。」
「我觉得还好,只要跟缝合术没有关系。」容安然越说越小声。
容老夫人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祖母,孙女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容安然举起右手,因为她已经从顾家医馆相中了适合学习缝合术的大夫,相信两三个月后,缝合术在这些医者的眼中就不是那么难以触摸的存在。
「保证也没用,你不能再去医馆了。」
容安然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祖母,有这么严重吗?」
容老夫人转头看着秦海兰,示意她来解释。
「昨日你展现的缝合术已经传出去了,如今人人都说顾家医馆有个女神医,若是你继续待在顾家医馆,再过不了多久,传言就会变成——宁成侯府有个女神医,这对你而言可以视为一种肯定,但是对你的亲事可能就会成为拦阻。」
以前她会说大不了她不要成亲,如今她说不出口,想起关晟凌的承诺,她第一次对一个男子心动。
「你不能再去医馆了。」容老夫人重申一次。
「我只是给妇人看病。」容安然讷讷道。
「安国公府可不管这些,你去医馆坐堂就是不对。」
「若是关世子答应呢?」
「这等关世子说服他爹娘再说。」
「祖母……」
「你不能行医,祖母的心情比你还难受。」容老夫人轻轻拍着她的手背,「事已至此,我们已经失了主动权,只能听国公府行事,以后你就跟着祖母打理后园子的药圃,卖了药材的银子全部给你当嫁妆。」
容安然无比哀怨的看着祖母,难道她缺银子吗?
走出明德堂,金珠忍不住嘀咕,「这也太快了,夫人不到一日就得到消息。」
「确实快了点。」
「夫人会不会派人跟踪姑娘?」
「人家说得很清楚,是大厨房的采买从外头听来的。」
「大厨房的采买就算听见顾家医馆的事,不是应该先仔细查证,怎么立马就认定是姑娘,还一状告到老夫人那里去?」
容安然沉默了,这不是网路时代,坊间传言再快,也不至于一日就教她浮上楼面,师傅不曾向人明白表示她的身分,只道是他徒儿,传言却一下子就烧到宁成侯府的头上,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她感觉得出来继母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看热闹或笑话的意思。
「姑娘,夫人会不会跑去安国公府告状?」
容安然好笑的瞥了她一眼,「你想太多了。」
「这可是阻止姑娘嫁进国公府的好机会,夫人舍得放过吗?」
「我觉得夫人对国公府这门亲事不太感兴趣。」
「是吗?」
容安然确定的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虽然跟继母没什么接触,但觉得她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不是自恃高人一等的骄傲,而是那种自信的骄傲,换个说法,姊又不是没本事,干啥靠别人?
总之,她感觉不到继母的敌意,跟踪她的应该另有其人。
虽然不能去医馆,但出门并不是难事,只要说清楚目的地,想干什么都可以,容安然不能不庆幸祖母的宽容,继母也没有借此机会刁难她,当关晟凌有事约她相见的时候,她毫无阻碍的出了门。
进了书坊,容安然照常选了话本子,整整一落摆在案上,感觉好像回到上一世学生时代,努力为理想的高中、大学奋斗时。
这一次容安然没急着拿话本子翻阅,话本子看多了都是一个样,可是打发时间倒是很有用。
念头刚刚转过,容安然就见到关晟凌拉开竹帘走进小隔间,手上还提着一个食盒。
关晟凌放下食盒,在容安然对面坐下,「这是甜味铺的驴打滚和豌豆黄,我想你看话本子的时候有可能肚子饿,正好配着茶吃。」
她看话本子只是做个样子糊弄人。容安然终究说不出实话,因为关晟凌已经打开食盒,将食盒推到她面前,「尝尝看,这家的驴打滚和豌豆黄特别好吃。」
既然拒绝不了,那就只能尝尝看,容安然先吃驴打滚,再吃豌豆黄。
「味道如何?」关晟凌觉得这么看着她吃东西都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她做什么事都很专注,格外的动人!
「好吃,不过我也会做,还有栗子凉糕、蜜麻花、芸豆卷、袴褪火烧。」说到吃的,容安然格外的孩子气,上一世她母亲早早去了,她不得不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因此养成独立的性格,而忙碌的老爸每次来看她,最喜欢的就是带她一起做美食,这是他们的亲子时间,也是她任性当孩子的时刻。
「你亲手做的?」关晟凌两眼亮了,对她,他又有新发现了。
「当然,我喜欢偶尔自个儿动手做吃的,这是一种乐趣。」
「我好想尝尝看。」
「好,下次来书坊的时候,换我为关大哥准备点心,关大哥喜欢吃什么?」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关晟凌觉得胸口涨满了幸福感,她会主动问他喜欢什么,这是表示她越来越将他放在心上,是吗?
容安然噗哧一笑,「你都还没吃到,如何知道我做的是否合你喜好?」
「我就是知道啊,你亲手做的我一定喜欢。」
这个男人绝对是在哄她,可是她觉得很开心很甜蜜,有一个男人愿意没脑子似的想讨好你,这是多么幸福的事。
「甜的咸的我各做一种,你吃过后再告诉我你喜欢哪种。」
「好,我等着。」
「今日你是专程给我送点心的吗?」
关晟凌终于想到正事了,「不是,我找到跟踪你的人了。」
「是谁?」
「宁成侯府大厨房的采买陈嬷嬷,她父母兄弟一家都住在城南平安巷,每日晚上家中都会派人去宁成侯府后门寻陈嬷嬷,确定你隔日是否出门、何时出门,若有出门,陈家兄弟就会安排一人到宁成侯府外面守着,待你出门他们就会一路尾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