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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魔为偶(上)  第9页    作者:雷恩那

  然后她直挺挺使劲儿跪着,身躯一用力,血便越渗越多。

  她一头长发掩下,穿着是暗色衣衫,先前他又正在气头上,根本未去留意。

  “咦?师父……”丝雪霖循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螓首歪了歪,像也不明白腰侧怎么了。“……我受伤了?

  怎么会?”

  她真的不晓得自己受伤。

  被炸飞、落水,再被捞起、叫进船舱里,她整个人从里到外绷得死紧。

  知道师父发怒,很怕师父发怒,但师父终究发了大火。

  她绞尽脑汁想灭火,全副心神都拿来对付师父了,只觉得不住发颤,腰侧隐约有些刺疼,可哪有心思去看一眼,师父心坚如铁,要跟她当陌路人的话都出口了,她哪来的力气管自个儿……

  突然意识到自己受伤,她身子不禁缩了缩,下意识欲把木片拔出。

  手蓦然被制住,她抬眼去看,师父脸色比先前更难看。

  完蛋了完蛋了,师父的怒火愈烧愈旺,怎么灭嘛?呜……

  她腰侧那块小翼的断木是师父帮她取出的,师父手很稳,下手迅雷不及掩耳,只是止血时狠了点,用干净棉布牢牢捆她的腰,一捆就好几圈,捆到棉布上没再见到渗血才罢手。

  返回城内元帅府这一路上,师父弃马乘车,一直将她抱在臂弯里。

  丝雪霖深深觉得,这伤啊,实在伤得太好太好,好得不能再好,让师父都舍不得了,虽然师父仍一脸冷峻,但没有不理她,阿弥陀佛……

  她可以咬紧牙关、鼓起勇气面对战场上血腥且残酷的真实面,可以为了完成师父的战略布局,不惜扛起屠刀斩向敌军……她今夜放出那架小翼,冲着敌人去,说真格的,她的手也已沾染鲜血,即便不是近身肉搏,她亦杀了人。

  但她没有惊惧,至少在那时,她没有害怕。

  然,当师父开始质问她,声音清冷从容那样好听,却刮得她神魂都痛,她真的怕了,怕得不得了……

  师父若不要她,她还有谁能依偎?还有谁?

  此一时际,内室帘子被撩起——

  “师父……”见男子踏进,她连忙要撑身坐起。

  南明烈眉峰微蹙,小小一个面部动作便令她乖顺,安分躺落。

  他在榻边撩袍坐下,伸手探她额温。

  “没发烧的师父,我壮得跟牛似,灶房大娘煮的浓浓姜汤我全灌完,腰侧伤口也裹了温烫温烫的金创药膏,全身热呼呼的,但绝对不是发烧,就算在海水里浸上三天三夜都不会有事,我唔……”又被瞪了,欸。

  南明烈此时的怒气大部分是针对自己,说不上为何,也许是气自己没仔细正视她的能耐,没能确实为她导出一条道来。

  他要她用心去看去学,却又将她阻在真正战场之外,担心她承受不住血腥残酷,不愿她身陷险境,如此矛盾反复,若不是她此次在火攻封锁中显露那一手天赋绝技,更将她父族剽悍血脉展露无遗,他不会察觉到自己的失误。

  他不能立了目标给她,却又圈住她这头小虎不放。

  “师父你……你不要不说话。”丝雪霖将搁在额上的那只男性大掌合握不放,还得寸进尺抓到怀里搂住。

  南明烈见她眸底轻布血丝,根本是硬撑着不睡。

  海上一夜激战,此际天已鱼肚白,她撑到现下就等着跟他说话吗?

  适才他踏进这内室,她脸上期待与雀跃的颜色已尽落他眼底。

  “要本王说什么?”终于出声,回报他的是一张更雀跃的小脸。

  “就、就说你原谅阿霖了,不跟我较真,说咱们就和好吧……这样。”

  “和好?本王是在跟你吵架吗?”

  “没有没有!没跟师父吵架!咱们……咱们用不着和好,师父跟阿霖一直很要好很要好,不用和什么好。”

  她乐呵呵笑,笑得眸底略闪水光,好一会儿笑颜轻敛,又道,“师父往后不要再说那些话吓人,什么‘从此只当陌路人’,什么‘情分算是到了头’之类的……师父不要说,我、我听了很怕。”而且很痛很苦。

  南明烈本想抽回手臂,然稍稍一动,她却握得更紧。

  想到她腰侧遭断木生生插入的口子,想到她跪得红肿的双膝,心不由得一软,便也由她了。

  “你也会有怕的时候?”受惊吓的是他才对吧。

  突然,他腰际一紧,搂他臂膀在怀的小姑娘如顺竿往上攀的小猴,顺着他的前臂扑进他怀里,改而抱住他的腰。

  “师父——”她嚷了声,脑袋瓜直往他腰腹磨蹭,继续嚷嚷:“师父师父,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没守住诺言,我没做到该做的,师父不要再生我的气,我、我……”她原本想说她会乖乖的、会很听话,但……没把握能办到啊,于是便道:“我知道自己很糟很坏很不好,言而无信,简直坏透了,要怎么罚全随师父,怎么罚我都认了,但我不走的,不离开你,赶都赶不走,然后我、我永远不跟师父和好……因为要一直要好啊,所以不用和好。”

  “你……别乱动!”

  南明烈被她扑得整个人僵住。

  她脸蛋埋在他腰腹,身子置在他胯间,头顶心还不住乱蹭,女孩儿家的独特身香随她年岁增长愈益馥盈……

  他尴尬到想狠狠推开,若不是顾虑她的伤啊,他、他早把她甩到墙角纳凉去。

  深深呼吸吐纳,稳下,他掰开她的藕臂将她重新置回枕榻上。

  “闭目,睡觉。”沉声命令。

  “那师父……不生气了?”

  “嗯。”

  丝雪霖闻言立即躺得直挺挺,跟躺棺材似的。

  她闭住双眸,嘴上还动——

  “师父,我要睡了,很快的,你先别走啊,我很快就会睡着的。”

  喜欢有师父的陪伴,喜欢他衣上、身上的气味,喜欢被他高大身影笼罩在底。

  眉间被一指轻轻按住,那指力缓缓加重,是师父要她收神定心。

  要稳。

  她微微牵唇,终能放松神识,气息渐趋徐缓。

  下一瞬即将入眠,她唇又动,喃喃低语——

  “……那些舞姬……不要啊……师父不要喜欢谁……让阿霖一直喜欢着就好,好不好……”

  话入耳入心,心蓦然一悸。

  南明烈撤回劲指,瞅着枕上那张清丽睡颜,烦恼顿生便罢,竟又生出某种近乎甘之如饴的情绪。

  不禁苦笑了。

  如今已然这般,往后又当如何?

  他与她,将相伴至何时何方?

  第6章(1)

  天南王朝,昭翊七年,皇上遣嫡亲九皇弟烈亲王再次往东海治军抗敌,烈亲王不负皇命,重整望衡军军纪,两个月后歼敌于海上,不留活口。

  时值春末,烈亲王以海象平和、适于跨海乘胜进击之由,请旨再留东海。

  昭翊帝最终允烈亲王所请,令其率麾下水军直逼东黎国而去,并扫荡海寇,彰显天南王朝国威,还沿海百姓清静太平。

  烈亲王麾下一小姑娘有单人驾双翼之巧技,望衡水军尽得其授,获益匪浅,此巧技在进逼东黎国时大起作用,不出半年,东黎国低首拜降,向天南王朝称臣,自此,东海地方村城迎来前所未有的祥宁。

  天南朝沿海百姓皆称颂——

  火焰胎印乃王朝真样瑞也,甘露降雨,真百姓之福星也。

  天南王朝史记史官秉笔暮春时候,鲸群喜在近陆地的海域徘徊游荡,听老船手和渔夫们说,那是大鱼们正在寻找理想所在,待夏季到来,它们相互看对眼的,就鳍拍着鳍、尾交着尾,暂栖下来快活地繁衍下一代。

  丝雪霖很喜欢听那些海上老手们说事,再寻常的事都能说得趣味横生,而待在东海这三年多的日子也没跟老手们白混,她可是偷师偷满满。

  但今年鲸群状况不大对劲。

  老渔夫们说,近海所在来了一头虎鲸,凶狠异常,若是为了猎食,尽可以往深海去,那儿多的是食物,没必要挑衅个个都是大块头的鲸群。

  结果鲸群仗着鲸多势众,冲撞时没吃到什么亏,只是这一群想生儿育女的大家伙却被扰得躲哪儿都不是,兴致全没。

  没了兴致……这如何得了?

  莫怪老渔夫们会说虎鲸凶狠异常,它根本想让鲸群绝子绝孙吧?!

  今儿个天很蓝,万里无云,风平浪静,静到七、八艘斗鉴以及赶到看热闹的渔船上的人们,个个屏息以待,大气都不敢喘。

  “都下去多久了?还不见影儿,会不会……”

  “别出声!”

  “咱说真的呀,虎鲸那么大,少说也有她三、四倍长,她……欸哟!”

  “嘘,闭嘴!”

  斗鉴上某个小伙子没沉住气,一开口便遭围堵,吃了不少记拐子。

  就在此际,“澎磅——”一声巨响,平静海面生生被冲破!

  黑白分明的一头虎鲸跃腾至海面上,骤然间带起大量水花。

  晴空之下,那女子跨骑在鲸背上,双臂抓住巨鲸背鳍。

  那根用以平衡的大鳍生得高耸直立,目测近三尺长,她靠臂力与腿劲将自个儿牢牢攀附住,仿佛那巨鲸背鳍正是烈马马鬃,她能驯服烈马,再驯服一尾杀人鲸也非难事。

  骄阳刺目,那海上骑鲸客的身姿化成一道再潇洒不过的剪影,众人不及吐息,“澎——”一声水花又掀,巨鲸跃出一道漂亮飞弧,再次坠入海中。

  斗鉴与渔船上的众人个个瞪大眼,在发出一串惊呼后,又一次陷入沉默。

  这会儿的无语不是屏息以待,而是当真说不出话,被方才亲眼目睹的那一幕震得脑中空白,深深印下的仅那道骑鲸身影。

  没让众人呆若木鸡太久,巨鲸很快又起。

  这头大物其实聪明得紧,前面几下没能将背上的人甩开,便想把人往深海里拖,可惜碰上的是比它更狡猾的人,知它背央那方三角大鳍主要用来平衡身体,那人攀住了还不够,竟使劲儿扳动、胡乱扭转。

  鳍是没让她扭下,但方向大乱,只得在海面上上跳下窜,不断浮窥翻滚。

  一方海域被搅得不住涌浪,船只随浪起伏。

  有时巨鲸窜腾厉害,窜得狠,跌得就凶,幸得斗鉴与渔船上好手众多,几次都能连人带船闪得漂亮,不过众人早被海浪浇灌得浑身皆湿就是了。

  混乱持续近一个时辰,巨鲸与背上之人又一次失去踪影,一切复归平静。

  “看啊!那边——在那边啊!哈哈哈哈——”老渔夫一臂伸长、指着不远处海面,另一只手掌大乐般直往大腿上拍击。

  大伙儿伸长颈子望去。

  终于终于,鲸与人再次现身。

  这一次,骑鲸客不仅潇洒,更是顾盼生姿、意气风发。

  她不是抱鳍跨坐,而是两脚微开直立在鲸背上,以单手虚扶背鳍,仿佛教她踩在脚下的是一架小翼。

  众人目光瞬也不瞬,盯着乘鲸破浪而来的女子,老渔夫眼角甚至渗出水光。

  “阿霖姑娘……”敬畏地看了眼仅露出背鳍在海面之上的巨大生物,老渔夫怕惊动它,不敢扬声说话,却冲着丝雪霖翘起两根大拇指,激切赞叹之情溢于言表。

  她特意骑鲸在几艘斗鉴间穿梭,因为她的“驯鲸”之举,事前可是被人开了赌盘的,谁赌她输,她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小心眼得很,如今赌银算是进袋了,就要让那几人狠狠肉疼又心疼一番,哈哈哈哈。

  她其实不知,此时那些赌她输盘的同袍们压根儿忘记银子飞了的事,只觉她丝雪霖……她……肯定不是个女的!也许还不是人!

  想想,海上骑鲸客啊,真能把杀人巨鲸当野马来驯服,这……是寻常人干得出来、办得到的活儿吗?!

  丝雪霖耀武扬威够了,眉睫一抬,落在较远处的那方,眸心瞬间发亮。

  是一艘两层的中型楼船,海战时能具备指挥与作战之用,十分机动灵巧,是她熟悉的外观,是望衡军的主帅座船。

  是师父啊!

  她心里欢快极了,骑鲸迅速游去,短短几个吐纳已近楼船。

  见到那立在船舷边的修长身影,她笑颜的热力直逼骄阳。

  不需绳梯或长竿,十七足岁将满十八的她武艺已有小成,她俐落往船上攀,还不忘回头对那头庞然大物交代——

  “好了,你自个儿先玩去吧。可别忘了咱俩约定,不准再淘气,人家成双成对寻个隐密地方就想要好个一番两番又三番的,你把大伙儿搅得兴致全无,自个儿有什么好乐的?”攀在楼船外,她探手摸了摸巨鲸黑亮亮的头——

  “乖些,听话些,有事没事都能找我玩啊,我也会帮你留意好对象,让你也跟姑娘好在一块儿,就不会成天眼红别人。”

  巨鲸发出叫声,尖细幽长,真能与她灵犀相通似。

  目送大鲸沉鳍隐入海中,丝雪霖这才使了一记燕漾空,翻身落在楼船甲板上。

  南明烈身旁还站着谁,身后亦有几道身影,她无暇去理,眼里只有自家师父。

  “师父师父,原来那头杀人鲸是只公的,我与它互通姓名了,我喊它黑子,它说这名字可以,就应我了。”

  想去亲近,但实在彻底湿透,滴滴答答流个没停,她两手像拧干巾子般绞着湿发,沾露翘睫泛着光。

  ……黑子?

  跟当年那只黑猫同名吗?

  南明烈淡然神情未变,袖微甩,一物已轻抛过来。

  丝雪霖迅速去接,到手才知是一条大大略厚的棉方巾。

  她喜孜孜道:“跟师父提了,说今儿个要出来寻找一头作怪的大家伙,师父听了什么也没问,还以为不感兴趣,不会过来的……”但师父来了,还备好大方巾方便她擦头擦脸吸干水。

  “是不感兴趣。”他徐声答。

  能让他关注的只会是某个越玩越野、胆子越练越肥的姑娘。

  “咦?那大热天的师父干么出海……”她话音陡止,大方巾盖着头顶和额面,仅露眼睛、鼻子和嘴巴,笑得一脸小人得志样。“师父原来是关心我,明白明白。”她用力点头,一副非常明白的模样。

  似从那次歼灭来犯的敌军之后,师父待她的方式便有所改变。

  她不再被设限,想干什么、想见识什么、想学得什么,师父全然由她。

  但,许是为了不让她恣意妄为到把小命早早玩掉,师父教授她的东西更广更精,武艺上求深进,体能训练上,对她更是毫无怜悯之情。

  这三年多的日子,她是跟望衡军吃同锅饭、干同样军务一块儿过来的,只差没在同一间澡堂洗澡和同一个广榻上睡觉。

  陆营、马队、水军这三师她全走过,伺候过马匹,干过舵工、掌号和了手,也干过必须直接面对敌人的斗手。

  她常会记起初遇师父那时,他问她愿不愿意学本事——

  天涯海角哪里不能去,但想踏遍天下,总得把本事学齐了。

  学齐全些,就不怕路途上遇狂风大浪。

  师父一直惯着她也管着她。

  她若想干些出格的事——行!他会让她自个儿先掂掂分量,自觉够能耐有本事,那就去,他不插手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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