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是自己的私房,她就是个俗人,想到银子就心花怒放。
等哪一日贺逐光休沐,她会求他带她跟宝儿上街,她要大买甜食。
贺逐光看她开心,自己也高兴,爱财不是缺点,自己也是因为家里有点银子,这才读得起书,书本跟银票一样合他心意。
等她高兴劲过了,贺逐光这才又开口,「太子问起,胜安寺住持是否还有什么预言,让你好好想一想,三日后让我带话。」
邵云湖连忙说:「不用等三日,其实我这阵子一直在想这事情,住持临死前说了,天晁二十六年,易州的忠孝江会溃堤,若是能提早修缮,可免除大灾,若是当位者不愿意理会,那就是数十万人的生命。」
《伐越传》书中是这样的,当时大将军好不容易班师回朝,以为天下就要太平,却没想到忠孝江的河堤因为年久失修而损坏,然后连日暴雨,终于冲垮河堤,河水就这样淹没了易州的大地。
易州几十万人口,死了一半有余。
贺逐光听到是这样等级的大灾难,脸色就不太自然,「邵姑娘想清楚,真是易州,真是忠孝江?」
「没错,他老人家就执着两件事情,天晁二十二年江南虫害,天晁二十六年忠孝江溃堤。」
「那好,我明日就跟太子提,现在还有四年的时间,修缮河堤绰绰有余,若是不知道就罢了,但能预防的灾祸,我绝不让其发生。」
邵云湖仰慕地看着说这些话时的贺逐光,明明是读书人,却有种霸气。
自己的运气真好,能有这样的丈夫。
婚事不知道会怎么样,贺逐光是六品大员,绝对不会草率了事,还是问清楚,好写信让家人从梅花府前来,这么重要的人生大事,当然得家人参与啦。
另外也是敲打敲打弟媳妇,她这个大姑子嫁得好,有钱,所以对婆婆好一点,大姑子的钱也会是你的钱。
当然这些事情她只敢在心里想,没敢问出口,因为贺逐光说了,可能要让她等一段时间,她想着那没问题,她就等。
时间很多,她不怕,一切慢慢来。
随着时间过去,京城迎来了立冬,一日起床推窗,院子里已经一层白雪,稻丰村是没有雪的,邵云湖觉得很稀奇。
当然,朝廷也有了变化,太子安然的化解了虫害之事,得到皇上大力称赞,甚至数次在朝廷上公开说太子就是栋梁,是不可撼动的储君,他百年之后,只有太子能替代他坐上这个龙椅。
百姓也大呼太子贤明——虽然之前有虫害流言,可自己没当真,没存粮,可没想到太子有本事在短短几天之内买到几十万石大米,可不是贤明是什么?
一时间太子在民间声望到达高点。
这时候,亲近太子派的大臣,都走路有风了,至于赵贵妃一派,都一副丧家之犬的样子——看来,扶立幼君之事,已经不可能了。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天晁迎来了新年。
元宵都还没过,就传出皇太后病危的消息,宫中下令,婚丧喜庆一切从简,若有大肆宴客者,一律拘役十五日。
京城人一下怕了起来,皇太后万一死了,那得一年不能成亲,多耽误生孩子啊。
于是整个一月,京城大街小巷都是喜轿,赶着急婚。
饶是贺逐光想给邵云湖一个风光大礼,这时候也不可能了,皇太后不知道要病多久,这要等到什么时候?万一皇太后熬了个三五年,他们就这样一直耗着吗?
两人一商量,算了,典礼日后再补,先成亲吧,贺逐光二十三,邵云湖二十一,真耽搁不起了。
于是在雨水这个好日子,两人在贺家的院墙内办了几桌酒席,请了族里辈分大的长辈当作见证——虽然娶个农村女不像话,可是娶个小媳妇也比娶座大佛好,寒门出身的唐秘书丞娶了香荷郡主,天天被郡主打不说,郡主还养了一批面首在家,取乐之声连隔壁人家都听得到,丢尽了唐家的脸,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唐秘书丞的儿子跟他长得不像。
皇太后病重,婚礼很简单,朝中大臣家中都收到了贺家送出去的大饼——这个年轻的探花郎,成亲啦。
虽然不得铺张,但邵云湖还是把邵家人接来了,牛春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孩子太小,就托在邻里处,邵云湖没能见到侄子的面。
田婆子在乡里蛮横惯了,进了这豪华的宅邸乖得跟兔子一样,邵家几个人都有点不安,怀疑自己该不该来,还是贺逐光跟邵云湖再三说,就是两家人吃个饭。
贺家几个爷跟夫人是看不起乡下土包子,但全家是贺逐光在养,也没那个不长眼的会去跟他岳家挑衅。
邵云湖又聘了个地陪,陪娘家人在京城玩了半个月,邵家人临行之前,又偷偷给了朱氏跟牛春花红包,千叮万嘱牛春花,好好照顾公婆,好好照顾丈夫,日后大姑还会给银子,牛春花拿着银票,非常用力的点头。
贺逐光半个月的婚假,就这样平顺的过去。
对于全太君来说,不是很在意这个庶子的婚姻对象,这个宅子里,她只关心贺逐飞的孩子跟贺宝儿,其他人都不在意。
娶名门小姐也好,娶个丫头也好,都不关她的事情。
但是既然贺逐光成亲了,她就要贺逐光把贺宝儿收在名下,成为真正的嫡女——有爹,有娘,将来会有弟弟,出嫁后夫家想欺负她,还得想想娘家的人。
这对贺逐光来说,不过小事一件,自然允许,婚后没几天就开了祠堂,跟祖先报告这事情,又改个族谱,过继子女是很普遍的事情,宗族长辈也没多问。
贺宝儿知道三叔以后就是自己的爹,高兴得不得了,让她喊邵云湖「母亲」,害羞了一下,还是喊了。
贺逐光知道简单的婚事是没办法,可是总觉得有点愧疚,不断的跟邵云湖保证,会对她好——邵云湖已经拿到帐簿跟钥匙,日后贺逐光的动产不动产归她所管。
他之前把所有存银拿来囤米粮油盐,后来因为知道太子有买,自己就没放着必要,趁着官方收购价钱好,让了三分之二出去,小赚一笔。
邵云湖想着,世道不安,改朝换代也只要几个月,买宅子土地太不保险了,还是存金子,不管什么时候金子都是最值钱的,一看帐本几乎要笑,原来贺逐光也是这样想的,他的名下没有多余的宅邸,没有茶园,没有店铺,金子却是不少。
很好很好,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不管世事如何变化,他们都要携手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第十章 莫名其妙的传言(1)
三月十五,照例是贺家全家一起吃饭的日子——所谓的全家,包含姨娘,但不包含通房,邵云湖已经几个月没见张金妞了,可是一个家有一个家的规矩,邵云湖以前单身,上门打贺逐飞还可以说是自己的事情,现在成了亲,她再上门打贺逐飞,那就是嫂嫂打小叔,按照礼法贺逐光得负责。
邵云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就是让神仙为难,所以为了表面上的兄友弟恭,她得当个好嫂嫂。
想张金妞,真想,但也只能放在心里了。
虽然一个屋檐下,却没能有所联络,张金妞不过一个小小通房,也无法传话,她上头还有许姨娘管着,并不是自由之身。
看着这满花厅的人,邵云湖希望张金妞能生个男孩,全太君说了,只要生下男孙,一定提张金妞当姨娘,那未来就有了保证。
邵云湖牵着贺宝儿入了席——少爷跟小姐们在一桌,邵云湖是当家夫人,当然是跟着全太君坐在主桌。
贺逐光已经复职,而且据说比起以前更得太子信任,现在名义上是太子文胆,但能插手不少国家大事,京中人人都说,这个太学博士高昇指日可待,现在不巴结,还等什么时候?花厅里的大桌已经摆了起来。
贺逐德跟赖氏来得早,看到贺逐光一家三口入,脸上堆满笑意,「三弟,三弟妹,快些进来,半个月才聚在一起吃一次饭,一定要热热闹闹。」
贺逐光跟邵云湖异口同声,「二哥,二嫂。」
贺逐德十分满意,虽然外人都说他没用,可是三弟夫妇还是尊敬他的。
赖氏说只要不惹事,他们一家就能一直在贺家安生,他觉得没错,自己只不过游手好闲而已,又不嫖不赌,只要每个月给他们那房八两,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他贺逐德可不像四弟那么傻,老想着跟老三杠,杠什么呢,吃喝都伸手的人也不知道收敛点。
然后贺逐效一家也来了,又是一阵繁琐的问礼。
贺逐效虽然是庶出,但妻子皮氏却是校书郎的女儿,校书郎不过九品,皮氏却自恃是官家女儿,看不太起邵云湖,此刻看到邵云湖在主桌与贺逐光并肩而坐,忍不住就出言讽刺,「说来,弟妹真羡慕三嫂。」
赖氏是个好脾气的,笑着说:「五弟妹也挺好的啊,不用羡慕三弟妹。」
皮氏笑着说:「三嫂农村出身,没上过私塾,却因为入了三哥的眼,摇身一变成了六品官员的三夫人,大戏都不敢这样演,说羡慕都不足以形容我的心情了,说来说去,还是五爷没用,至今一个功名都没有。」
贺逐效脸色难看,「你非得在全家吃饭的日子给我难看是不是?」
「我说错了吗?」皮氏声音大了起来,「当初成亲贺家怎么说的,我们贺家出了个探花郎,老五也在专心读书,考个功名不难,要不是贺家这样讲,我爹娘怎么会把我嫁给一个庶出的人,现在几年过去,连秀才都考不上,你若认真读书也就罢了,偏偏整天斗鸡斗蟋蟀,我的姊妹个个嫁给名门,就我嫁的丈夫到现在还没个出息。」
贺逐效也不耐烦起来,「我们贺家又不缺你吃穿,三哥说了,一日不分家,就一日会负担我们的生活,你自己也不照照镜子,这副尊容能找到我这种冤大头娶你,该偷笑了,还有什么不满意。」
皮氏容貌粗陋,最忌讳人家说起容貌,此刻丈夫大庭广众说了出来,内心像是被刺了一般,「就你好色,三嫂也不美,三哥对三嫂一心一意。」
邵云湖就噎住了,怎么战火延伸到她这里来了。正想说些什么,贺逐光先开口,「五弟妹,注意你的言词。」
语气虽然不严厉,但有一定程度的威严,贺逐效跟皮氏瞬间都没再争执下去——谁不知道贺三爷护妻。
正月成亲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京城有不少大户想把女儿送进来当姨娘,说的都很客气,等三夫人怀孕再开脸,绝不争宠,有些甚至是品级不低的官员的嫡出女儿,但都被婉拒了,贺逐光给的理由都一样,自己心中只有邵氏,容不下他人,勉强收房,平白耽误了别人的青春。
此话一出,羡煞多少京城妇女,对妻子有情有义,这才是好男人呢。
贺逐效连忙说:「三哥三嫂别生气,这皮氏就是欠抽,等吃完饭回房,弟弟抽她一顿也就是了。」
贺逐效身边的柳姨娘忍不住噗嗤一笑,被皮氏瞪了一眼,连忙低下头。
吵吵闹闹中,贺逐飞搅扶着全太君进来——贺逐飞娶妻章氏,有姨娘四人,女儿五人,加上全太君身边的嬷嬷们,花厅一下多了好多人。
全太君最爱摆架子,众人于是纷纷行礼,几个比较伶俐的孙辈更是往前讨好老人家——可惜全太君最重视血缘关系,她只喜欢贺宝儿跟贺逐飞的五个女儿,其他人叫她一百次祖母,她仍能铁石心肠。
全太君落了坐,嬷嬷们给她添了饭,老人家首先动了筷,一屋三桌这才开始吃起中饭来。
桌上荤菜有松仁鱼米,香卤丁蹄,油烂大虾,海参酥丸,口水鸡,片皮乳猪。
素的有丝瓜金针菇,清炒雪里红,香酥牛蒡,卤大白菜,白果素鳗,红烧茄子。
另外有霸王花素鲜汤,干贝炖鸡汤两道。
邵云湖吃得十分开心——她一直以来对自己好,虽然贺家并不是什么有爱的大家庭,但她有神仙,有宝儿,这对她来说已经够了。
赖氏,皮氏,都吃得非常少,章氏更离谱,只喝了半碗汤,就直说吃不下了。
邵云湖想,她绝对不要为了礼仪面子委屈自己,好吃的东西就是要趁热吃,不然回到自己的院子只能吃一些冷点,太可惜了。
这松仁鱼米多香啊,鱼肉丁根松子简直绝配,油烂大虾香酥脆,她一连吃了两只,贺逐光笑着把自己菜盘上的两只夹到她碗中。
他们是夫妻,她也就坦然接受他的偏爱——她可是名正言顺的三夫人,两只虾子而已,难道她还没资格吃吗?
就见赖氏,章氏,皮氏,都是一脸羡慕——丈夫没用又不体贴,比起老三,真的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但在男尊女卑的世界,三人也是不敢多说,又想,这老三媳妇未免也吃太多了,还真的把每一道菜吃一遍。
一顿饭,吃了快一个时辰。
丫头嬷嬷撤下席面,换上干净的桌巾,端上了茶水干果。
小孩自然是坐不住的,十几个娃儿都到庭院去了——早春天气好,万物复苏,正好让他们活动活动筋骨。
全太君拿着养生茶,看着自己的嫡庶四子四媳,脸上露出微笑——老三娶个农女真娶得妙,毛姨娘那贱人虽然死了,但也只配个农女出身的媳妇给她拿香,老三即使入朝,也配不上称书香之后。
想到自己的亲媳妇章氏的祖父是个进士,全太君心里得意起来,可是瞬间想到章氏过门几年都没怀孕,又觉得有点不愉快。
这老天爷怎么搞的,老二老五都好几个儿子,他们贺家最重要的贺逐飞居然连生五女,女儿将来要嫁人,有什么用,孩子当然还是要儿子才妥当。
全太君喝了口茶,「最近都没什么大事吧?」
「那能有什么大事呢?」章氏讨好的说:「我们家有老太君这样一个定海神针在,什么事情都不会有的。」
皮氏赶紧接着拍马屁,「是这道理,过年回娘家,娘家人都说我气色好极了,我说多亏婆家有个老太君,家里安定,媳妇自然能天天一觉到天亮了,问问几个姊妹,可没媳妇这样的好命。」
马屁谁不爱,全太君笑吟吟的。
邵云湖想,拍马屁嘛,这还不简单,拿着茶盏,微笑说:「太君是我们贺家的『气』,只要太君身体健康,就能护佑我们,家万事顺心。」
说完又觉得自己好恶心,可是没办法,她现在是贺家媳妇,贺逐光对全太君都要有三分礼貌呢,何况她是个娘家不够力的媳妇。